一踏上這條妖魂們所說的活路,前方的天空就呈現出澄淨蔚藍的顏色,那些詭異的雲霧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戚路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竟發現來路已了無蹤跡,他身後只是一片如高牆般波浪翻滾的湖水。
“走吧,空界的方位不是我們肉眼所能辨識的。”老吳催促了他一句。
戚路正要前行,許仙卻停下了腳步,猶豫着不肯前行。
“前面有危險嗎?”戚路一愣,隨即提高了警惕。
“不是。我在考慮這條路是否應該走下去。”
“爲什麼,難道你不想早點見到你家娘子?”
“無論是剛纔超度的妖魂,還是前方居住的妖怪們,他們落到這般田地,都是因我而起,我......”
老吳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話,“你是擔心見到他們時很尷尬吧?”
“是的。”許仙面有憂色。
戚路眼中多了幾分憐憫,因爲他已逐漸瞭解這個來自宋朝的古人。許仙癡情、高傲,甚至身懷高深莫測的法術,但他終究不敢面對現實。
於是戚路沉聲說道:“如果你不走下去的話,就會喪失所有的希望。”說完這句話,他再也不看許仙一眼,人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看着戚路義無反顧的背影,許仙眼中的憂慮更深,但他最終選擇繼續走完這趟旅程。雖然面對現實可能會很痛苦,但也沒有放棄的理由。
三人前行不到數百米,就聽到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從那遙遠的地平線,一名古代儒生裝束的年青人,向着戚路這邊騎馬瘋狂疾馳而來。
駿馬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來到了戚路眼前,這儒生突然看到路中間有人,急忙抽打着馬匹,勒緊繮繩,避免它撞到了行人身上。受驚的駿馬高高地揚起前蹄,馬身直立起來,竟將背上的主人掀倒在地。
戚路見此人爲躲避自己而跌倒在地,頓時內疚不已,正想上前扶他之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了陰冷的笑聲。
回頭看去,一名古代將領打扮的彪形大漢,策馬揚鞭從草叢中一躍而出落到了路中央,阻斷了他們的退路。
這將領一身黑色裝束,就連他的皮膚也如炭一般黑,但他絕不是來自非洲的黑人,因爲他擁有一張東方人的面孔。
“禁止離開禁地半步!這一點還要我向你重複一遍嗎?”
馬背上的將領剛發完話,跟着又有一名騎馬的將領出現在戚路前方。
新出現的那人皮膚白皙,從頭到腳裹着純白的盔甲,雖說是胸甲遮蓋住了健碩的身軀,但仍可以感到他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和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這兩人一黑一白,相互映襯着將戚路等人包圍起來。更令人膽寒的是,他們看儒生的眼色,是種陰森可怖的暗藍之色,如同被冰封的寒潭。
瞬時間,在這常人無法涉足的異度空間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恐怖與靜寂中。
駿馬突然嘶吼起來,竟丟下主人轉身逃離。
但將領的速度比駿馬還要快!只見寒光一閃,這匹可憐的馬就被黑將軍手中的大刀劈成兩半,而殺馬者轉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坐騎上。
在驚愕的目光中,戚路看到那匹被砍成兩半的駿馬化成一條近一米長的大草魚,在地上翻着白眼。
“白姐姐說過,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離開空界!你違背了誓言,就得接受懲罰!”白將軍的聲音和黑將軍一樣冰冷。
戚路不由心頭一動,這傢伙口中所說的白姐姐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白素貞?
“你們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了。”儒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在瑟瑟發抖。
“違反禁令者,死!”黑將軍縱身飛起,閃着死光的大刀狠狠地砍向儒生的頭顱!
破空聲呼嘯而來,似乎有什麼東西阻擋了黑將軍的行動,竟使他的大刀失去了準星,刀鋒沿着儒生的發稍擦過,沒能傷害到他的身體半分。
“該死的麻煩來了。”黑將軍饒有興致地轉過了頭。
戚路笑嘻嘻地回看他,收起了多餘的靈符,剛纔就是他用一張靈符阻止了黑將軍的殺戮行動。
“你若再敢向前一步,必將性命不保。”黑將軍見戚路有前行的意思,於是向他提出嚴重警告。
“可是我已經走了兩步。”雖說戚路以玩笑般的嘲諷迴應着,但絲毫不能沖淡現場緊張的氣氛。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白將軍也出手了,只不過他挑選的對手是許仙。
瞬間揮起的長劍沿着白將軍事先預想好的軌跡直朝許仙的心窩刺去,攻擊的速度疾如閃電,許仙根本沒時間閃躲,就連站在他身邊的老吳也救之不及!
但劍芒竟在許仙胸前一寸的地方停滯不前,不能再往前刺進半分。許仙周身的空氣如波紋般盪漾開來,而他的視線卻有些恍惚和閃躲。
戚路放下心來,他頓時明白許仙在受到攻擊的剎那間張開了保護自己的結界。不愧是法海的弟子,想必這老和尚時常向他灌輸慈悲爲懷的佛門理念,以至於危險來臨時,許仙首先想到的是自保而不是傷害他人。
黑白二將都怔住了,待在原地不動,現在就連傻子也知道,他們碰到了強大的對手。
戚路見那儒生眼中依然留有驚恐之色,就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兩位將軍凝視着戚路,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采。
“爲什麼要殺這名年青人,他究竟犯了什麼罪過?”說話間戚路發現這青年儒生臉上的緊張已緩解了大半。
“他違反了本族避世的戒律,理應收到懲罰。”
戚路冷哼一聲,“什麼戒律,以至於要用死來抵償罪過?”
“任何族人不得擅自離開空界,違者殺無赦!”
“呵呵。”戚路冷笑着回答:“我當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孽,卻原來是這種小事!你不覺得這種刑法太殘忍了嗎?”
“你們是人類的法師?”黑將軍忌憚着戚路的法力,開始轉換話題探聽他的底細。
“是的。”戚路回答:“準確地說,我們是渡魂師。”
“渡魂......師?”黑將軍對陌生旅人原本那驚慌不安的眼神,逐漸轉成不信任和懷疑。
這也怪不得他,在此隱居了千餘年,對於世事一無所知,渡魂師這個新晉的行當,他自然是從未聽聞過。
戚路說:“該輪到我提問了,請報上你們的名號。”
“我叫無腸君。”黑將軍指着他的同伴說:“他是長鬚公。”
“無腸,長鬚?”戚路唸叨着這兩個名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爲來了幾個了不起的人物,卻原來是些不入流的蝦兵蟹將!”
黑將軍勃然大怒,那白將軍也是臉漲得通紅。兩人的身形自馬背上竄升,又在空中停住。
這可惡的人類,竟如此羞辱他們,讓這兩個妖怪再也無法嚥下這口惡氣。
戚路嘲笑他們是有原因的,螃蟹在古代被人稱作無腸公子,而河蝦頭前有着長長的觸鬚,這兩個妖怪不打自招,以戚路的智慧,豈能猜不出他們的來歷。
兩個妖怪被戚路的無禮話語徹底激怒了,猛然大張的口中,兩根獠牙從上牙齦處露了出來。
不過是百分之一秒的空隙,像天空劃開了口子,兩個妖怪化爲黑白兩道閃電直撲戚路而來。可戚路根本不想和他們過多糾纏,吊墜再次在手中化爲長劍,身影猛然躍起,他在空中揮出的凌厲一擊,瞬間化解了無腸君和長鬚公的攻擊,還連帶將他們兵器削成幾截。
下一瞬間,妖怪的身形也跟着在天空中變換起來,他們一前一後的將戚路包抄。無腸君扔掉了只剩刀柄的斷刀,雙手化爲利刃直朝戚路心窩刺來;而長鬚公則是大嘴一張,口中噴出無數根觸鬚席捲戚路的身體。
眼看他們就要攻擊到戚路的身體,戚路卻在眨眼間從他們中間消失了蹤跡,跟着他再顯現出身影時,人已安穩地落回地面。
“轟!”像曳尾而逝的流星,無腸君和長鬚公驟然墜落到地面,他們的身體已變得僵硬起來。
“現在知道的我的厲害了吧。”戚路安然地收回了劍。
妖怪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隨即又開始惱怒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人類的法師不可能有這樣的本領。”
“早和你說過我是渡魂師了,你們就是不信。”戚路嘻笑着回答,有點幸災樂禍地看着這兩個妖怪的雙腿好像被繩索捆住了一般,掙脫不開。
“混帳!”無腸君一邊掙扎一邊叫道。“你這傢伙,使了什麼妖法?”
“妖法,那是你們應該用的東西吧。”戚路再次抱以嘻笑,“呵呵,小小的崑崙定身法而已。”
“崑崙定身法!那是神族纔有資格使用的法術!”
“呸呸呸,快放開我!不然我和你沒玩!”長鬚公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
“放了你們也不難,”戚路慢條斯理地說:“不過你們要帶我去找到白娘子。”
“好。”
“沒問題!”
兩個妖怪異口同聲地答應。
戚路伸出手去,收回了剛纔在搏鬥之時給妖怪下的符印。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兩個妖怪只是稍一喘氣,就朝着那位儒生襲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