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戚路和老吳又開車來到池塘邊。
天陰沉的讓人有種憂鬱的感覺,戚路仔細觀察着池塘的全景,發現它早已被廢棄的磚瓦填平,間或有些野草從石縫裡探出嫩葉倔強地生長。
淡淡的陽光,將那棵槐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隨着寒風的肆虐如鬼影般在地上狂亂起舞。
“有點心怵啊。”老吳喝了口酒給自己壓壓驚。
戚路不屑地回答:“怕什麼,白天鬼又不敢出來找我們麻煩。”
“你能肯定東西就在下面?”
“應該錯不了。”戚路舉起鋤頭順着昨天的記號,在樹下方的地面沿樹根的方向挖了起來。
“也是,鬼對自己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記錯地點。”老吳也跟着挖掘泥土。
不久,老槐樹下近一米深的地裡,出現了一顆白花花的頭骨。
“挖到了!”
戚路興奮地伸出雙手,從地裡取出頭骨,小心地拂去上面的泥土。
陽光下,頭骨上烏黑空洞的眼眶直盯着他們,有種鬼影飄搖的感覺。
戚路兩隻手托起了這顆頭骨,然後把它緩緩捧到了自己的眼前。
恍惚間,戚路似乎聽到它在向自己說話,那聲音非常非常輕,那不是用耳朵能夠聽到的聲音,而是從幽冥深處傳來的某種吟唱。
戚路瞬間感到一陣悲傷和痛苦傳染到自己的心靈深處,他輕輕地撫摸着它,感受着它的思維,它的幽怨,它的痛苦,它的仇恨,希望這個女鬼能告訴所有一切他想知道的事情。
就在戚路胡思亂想之際,他聽到老吳笑說:“還是你小子聰明,居然想到通過女鬼引路來找到失去的頭骨。”
戚路沒有說話,他的手指已經無意識地摸到了那雙眼眶的眉骨。那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的手指本能地伸進了眼窩,進入了它的內部。雖然裡面是空的,但戚路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順着手指劃過。
就在戚路驚訝時,他突然看到頭骨的眼眶裡頭鑽出一條遍體血紅的蛇,它張着大口,像是隨時都要咬人一般,戚路已聞到從蛇嘴中傳出來的腐臭氣味。
戚路暗自心驚,趕緊伸手抓住了滿是泥垢的蛇身,如冰的溫度順着它身體快速傳到戚路手心裡,差點讓這條怪蛇從他手中溜掉。
血蛇並未就此屈服,它在戚路手中拼命掙扎,不時還伸着舌頭髮出刺耳的叫聲。戚路感覺到蛇像泥鰍一樣滑,實在是掐捏不住它的身子,轉眼間就讓它掙脫出來想咬自己。
戚路那敢怠慢,左手迅速捏訣唸咒,血蛇柔軟的身體瞬間變得像木頭一樣僵硬。戚路小心翼翼地抓着它,仔細觀察它嘴中那條不斷伸縮的蛇信。
老吳漫不經心地說:“把它丟在地上,讓我一鋤頭送它歸西。”
“千萬不要這麼做!”戚路趕緊制止了老吳的舉動,然後問他:“頭骨里居然有條蛇,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啥好奇怪的,盜墓賊還經常在古墓裡發現狐狸從棺材裡蹦出來,這不過是條冬眠未睡醒的蛇罷了。”
“那你見過這樣的蛇信嗎?”
老吳依言看去,不禁大吃一驚,這那是蛇信子,細長腥紅,分明是根女人的舌頭。
“魘靈!”老吳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
“不錯,這正是紅衣女鬼的魘靈。”戚路盯着蛇頭看了好半天才說:“我說這鬼怎麼不害人,原來她把所有的怨恨以蛇的形體封印在自己的頭骨裡。”
兇惡的女鬼竟然封印了自己的所有怨念,那她留戀塵世間又有何意義,難道對她來說還有比報仇更重要的事嗎?戚路實在是想不明白。
“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老吳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話。
“是什麼事?”
“再厲害的鬼,哪怕他修煉到傳說中的鬼仙境界,有樣東西對他來說依舊是禁忌。”
“對啊!”戚路恍然大悟,他興奮地拍着老吳的肩膀,“這麼重要的事實我居然忘記了。”
老話說的好,在陽間,人看不到鬼;在陰間,鬼也觸摸不了人。遊蕩在人間的鬼,任何物體對他來說不過是虛空之物,所以他才能隨心所欲地穿越而無視它的存在。
可實際上,很多與鬼遭遇的人卻覺得自己有着和上述說法不一樣的經歷,在他們的眼中,遇到的鬼和常人沒有什麼不同,不僅能意識到對方的存在,還能正常的聊天、擁抱,甚至和人一起完成許多平常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其實那是一種錯覺,它不過是鬼在你腦海中刻意製造的假象,實際上他與你的身體無任何實質性的接觸,相反當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鬼很可能是躲在一旁看你出洋相。
鬼要想恢復生前的觸感,唯一的途徑只有通過刻苦的修煉並經歷不斷的學習實踐後才能擁有這種對活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本能。即便如此,鬼魂就算修煉到最高層次,羽化成鬼仙,但仍有一樣東西對他來說是永遠觸摸不到的,它就是鬼魂生前的肉身,當然也包括肉體腐爛後的屍骨殘骸。
所以經過老吳的提醒,戚路確信手中這條封印在頭骨裡的血蛇魘靈絕不會是紅衣女鬼自己能辦到的事。
戚路自言自語地說:“這女鬼真是可憐啊,生前死於非命,死後也不得安寧,連魂魄都要受人擺佈。不過,究竟是誰給她下此符咒,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
老吳沒有作聲,因爲他同樣也不知道答案。
“既然知道它是魘靈,或許我們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說完戚路又唸了一道咒語,這咒語才唸到一半,血蛇的身體就恢復了自由,戚路趕緊掐住它的七寸,不讓它從自己手中再次掙脫。
等戚路的咒語唸完,在蛇的腹部,突然有東西像活物般動了起來,它順着蛇頭的方向遊動着,最後停留在靠近七寸的地方慢慢地凸了出來。
戚路把這細長的物體從蛇身上取了出來,差點劃傷自己的手指。
這是根長約一寸的銀針,此刻正在戚路的手中閃着寒冷的白光。
“定魂針,看來真的有人在搗鬼。”老吳說。
“都幾十年了,這針居然沒有生鏽?”戚路察覺到這個無法解釋的現象,他心裡知道紅衣女鬼背後肯定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把定魂針交給老吳,讓他找專業機構鑑定這根針的製成時間。
老吳接過針後說:“還是儘快消滅魘靈,假如讓它重新回到紅衣女鬼的身體,那可有**煩呢。”
“嗯。”戚路非常贊同老吳的提議,他拿出一張符把它貼在蛇頭,然後像擰麻花一樣把符紙纏在蛇的身體上。
血蛇的眼睛立即鼓了起來,像人眼一樣惡狠狠地盯着戚路,滿是怨毒的表情。
戚路裝作沒看見似的把左手食指按在了蛇頭上,口中小聲地念着咒文,老吳也在旁邊跟他念着同樣的咒語。
血蛇像是被咒語刺激的痛苦不堪,它奮力從戚路右手心裡掙脫出來,然後順着他的左手臂直向上爬,想要纏住戚路的脖子。戚路毫不理睬,依舊是念咒不停。
“嗤”地一聲,血蛇終於敗下陣來,它無力地掉在地上,身體開始化作一團黑氣。
黑氣越積越重,盤旋在戚路眼前久久不散。接着又倏然凝聚,在空中幻化成扭曲的人影,似一名女子在掩面而泣。女子的面目漸漸清晰,赫然是張清秀娟麗的少女臉龐,戚路趕緊掏出手機對準鬼影拍照。
老吳問:“這就是紅衣女鬼的真實面目?”
“應該錯不了。”戚路邊看相機中的照片邊誇老吳:“多虧你給我安裝的這個攝鬼軟件,上次在殯儀館也是靠它才發現妖怪的血手印。”
“這可不算我的功勞,軟件是正一派那幫新潮小道士無聊時的發明,我不過是從他們的電腦裡隨手牽羊地偷載過來罷了。”
兩人聊着天,還沒徹底看清紅衣女鬼的真實形象,黑煙就慢慢彌散開去,最終在空氣裡散盡。
“呵呵!”戚路笑道:“魘靈已經消散,這女鬼就是想害人,怕也會受到良心的自責吧!”
老吳說:“你就別操冤枉心了,我們還是儘快查明她的身份。”
戚路看着照片皺着眉頭說:“只有半張臉,能認出這女鬼是誰嗎?”
老吳問:“很簡單,女鬼的頭骨在我們手上,我們現在就作法把女鬼重新招來不就能查明女鬼的身份附帶問出兇手的姓名?”
“千萬不能這麼做!”戚路態度堅決地說:“我們還不知道是誰把女鬼封印在此地,貿然招魂的話,可能會遭到那個幕後高手的暗算。”
老吳反詰:“剛纔你不就捉弄我,把女鬼招來呢?我看也沒有什麼危險啊!”
“情況不同,我們在明敵人在暗,他要是想偷襲的話,我們肯定會吃大虧。反正女鬼的頭骨也落入我們手中,還是回公司再招她的魂吧。”
“嘿嘿,還說我膽小,其實你也很怕死。”
“這是謹慎,懂不?”戚路掩嘴打了個呵欠,將頭骨裝進一個寫滿符咒的布袋中,然後招呼老吳隨他返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