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茂說到做到,真的給劉崑崙調換了工作,而且是一步登天,擔任了大老闆的駕駛員。
這個工作本來是吳剛負責的,而吳剛在擔任大老闆司機之前,是敦皇的安保部長,所以司機這個職務無疑在安保部長之上,據說現在吳剛肩負了更加重要的工作,這讓劉崑崙欣喜又彷徨,按理說吳剛留下的空缺應該由康哥填補纔對,自己橫空出世,搶了先機,似乎有些對不起康哥。
大老闆的產業並不只有敦皇一處,他在鬧市區還有一座二十八層的寫字樓,一二層是家電商場,三層以上對外出租,蘇容茂的宏達控股集團佔據一個整樓層,這裡纔是蘇氏企業的心臟。
樓下停車場,吳剛拎了一桶水,和劉崑崙一邊擦車一邊交接,大老闆平時的代步工具有三輛,那輛陸地巡洋艦4700已經見過,是跑長途和執行特殊業務時開的,還有一輛加長的奔馳S600,是招待客人用的,大老闆自己常用的車是一輛低調的奧迪A8。
吳剛穿一件藏青色夾克衫,裡面是整潔的白襯衫,西褲筆挺,皮鞋鋥亮,頭髮修剪的也恰到好處,不長不短,四十歲上下的人,身材保持的極爲標準,若不是事先知道,恐怕會誤會他是一名處級公務員。
“跟老闆做駕駛員是一門藝術。”吳剛淳淳教誨着後輩,“那些當領導的,身邊最親近的人往往不是妻子兒女,而是司機和秘書,這兩個位置的人知道領導幾乎全部秘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脣齒相依的關係,你知道望東區交警大隊長以前是幹什麼的麼?”
劉崑崙一點就透:“我猜是交警總隊長的駕駛員。”
吳剛點點頭:“差不多了,是咱們省廳主管交通這一塊的副廳長的駕駛員。”
劉崑崙說:“可咱們老闆不是領導啊,是生意人。”
吳剛說:“道理是一樣的,跟老闆開車同樣肩負其他使命,你不但是個駕駛員,還要是一名合格的保鏢,還要承擔秘書和助理的職責,要有眼色,眼裡有活,嘴上有把門的,心裡能藏得住事兒,老闆用人很有章法,他用你當司機,可不是看中你的身手,是想大力培養你的,你懂麼?”
劉崑崙用力的點點頭:“吳哥,我懂了。”
吳剛丟下毛巾:“好,我帶你熟悉一下車輛,聽說你開車很猛,以後跟老闆開車,可別橫衝直撞的,最重要是一個穩字。”
……
劉崑崙成了大老闆的御用駕駛員,身價倍增,但他的工資依然是敦皇娛樂中心這邊開,薪資水平從最初的門童八百元漲到了安保部的一千六百元,再到現在的兩千八百元,簡直是芝麻開花節節高,除此之外,福利待遇應有盡有,爲了老闆用車方便,敦皇裡專門有他一個客房,劉崑崙平時兜裡揣着鍍金的都彭打火機,除了開車,還負責給老闆點菸倒茶,拎包開門,他本來就聰明通透,加上吳剛的悉心教導,倒也勝任這個司機加勤務兵的角色。
這段時間劉崑崙接觸到的信息比以往多了幾倍,他知道敦皇娛樂中心只是蘇容茂產業中最小的一個,大老闆的生意做得大,少不了迎來送往、餐飲招待的業務,與其把錢拱手送給別人,不如自己開一家了,所以他才盤下了這處地方加以改造,建成了餐飲住宿洗浴唱歌一條龍的敦皇,並且一不留神做成了近江消費行業的翹楚,這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大老闆起家靠的是實業,他最早開的是回收塑料加工廠,後來進軍礦產,在山西買了幾個煤礦,據說在東南亞還有油井和橡膠園,身價億萬。
這讓劉崑崙很有壓力,起初他追趕的目標是康哥,想成爲韋康那樣的人,現在的目標升級爲蘇容茂,只有成爲大老闆那樣成功的男人,纔有資格娶人家的女兒,可是想想自己的現狀,就不免氣餒。
過了一星期,韋康終於回來了,夥計們設宴給他接風,得知劉崑崙已經晉升爲大老闆的司機,康哥很替他高興,大家喝的也很開心,喝完了唱歌,唱完了又去大排檔吃燒烤。
劉崑崙忐忑不安,藉着酒勁說出自己的愧疚,韋康哈哈大笑:“誰說提拔順序一定是要當大老闆的駕駛員,我這一段時間去山西了,幫老闆處理一些煤礦上的事情,下一步很可能外調,直接管理一個分公司。”
“那提前恭喜了!”劉崑崙興奮起來,轉而又想起一件事,一咬牙也說了出來:“康哥,蘇晴喜歡你,你知道麼?”
“我當然知道,我比她大了十歲,根本聊不到一起去,我看她和你挺般配的。”韋康再次爽朗大笑,拍拍劉崑崙的肩膀,“別有壓力,喜歡就去追,不過我得提醒你,你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啊。”
這句話劉崑崙選擇性無視了,韋康也不多說,問他:“以後發達了,別不把我當大哥就好。”
“康哥,你永遠是我的大哥,誰也替代不了。”劉崑崙發自內心的說道,舉起酒杯,“大哥,我敬你!”
韋康和他碰杯,一飲而盡,道:“在老闆身邊工作要細心,凡事多長個心眼,多觀察,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都記在心裡,記住了沒。”
“記住了。”
“你還記得咱們之間的秘密麼?”
“記得,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
第一場雪降臨近江的時候,時間臨近春節,蘇容茂特別忙碌,整天帶着劉崑崙到處走動,拜訪官場朋友和生意夥伴,奧迪A8的後備箱裡塞滿了年貨,人蔘燕窩、冬蟲夏草、成箱的茅臺酒和十幾條軟中華,走到哪,送到哪。
讓劉崑崙佩服的是,蘇容茂的腦子堪比電腦,他打電話從來不查號碼本,去某人家也不用查地址簿,至於送什麼類型的禮物更是全在心裡,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各個部委辦局、駐江央企,林林總總上百號人,密集走動,一天能串好幾家,五十多歲的人了,竟然毫無疲態。
雪後的道路難走,即便是八缸4.0排量四輪驅動的奧迪豪車也要小心翼翼,從財政局長家裡出來後,天已近黃昏,陰沉沉的如同灌了鉛,路邊堆滿混雜着垃圾和污水的黑色積雪,道路上有些冰,所有的汽車都開的像蝸牛爬,自行車和行人時不時滑倒,擋風玻璃上落下一片雪花。
“又要下雪……停一下。”蘇容茂像是看到了熟人,拍拍劉崑崙示意靠邊停車,自己開門下去了,公交站臺上是一對老夫婦,老爺爺坐在輪椅上,絨線帽子大棉襖紅圍巾,老奶奶帶着棉手套推輪椅,都很有些歲數了。
劉崑崙也下了車,就聽到蘇容茂在和老人對話。
“陳老師,您這是上哪兒去啊?”
“剛從醫院出來,回家呢。”
“怎麼不打車?這大冷的天,還下着雪,凍着了怎麼行,快快快,上我的車。”蘇容茂回身招呼:“把陳老師扶到車裡。”
劉崑崙早就預備着了,把陳老師兩口子請到車裡,可是輪椅沒辦法一起拉走了,後備箱裡塞滿了禮品,裝不下這麼大的一個輪椅。
“想想辦法,把輪椅放車裡。”蘇容茂吩咐道。
劉崑崙看看周圍,有一家小菸酒店,過去和人家商量,借地方暫時放一下菸酒,小老闆爽快答應,幫着把後備箱裡的中華煙和茅臺酒騰出來一些,終於把輪椅放進去。
陳老師家住在三環外的經適房小區,聽他們的對話,老人家似乎是蘇容茂的中學老師,退休多年,兒女都在外地生活,就一對老人孤苦伶仃的,陳老師還有慢性病,經常要來醫院治療,遇到雨雪天氣,出租車就難打,更何況是坐着輪椅的老人家,的哥最不願意拉這樣的顧客。
蘇容茂說:“崑崙,給陳老師留個電話,以後要用車你就過去。”
到了地方,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劉崑崙把老人送進門,又拿了兩盒人蔘悄悄放下,陪蘇容茂稍坐了一會才告辭。
時間都耽誤了,本來預定的拜訪下一家也不能去了,*茂說回家吧,今天哪兒也不去了。
劉崑崙說:“叔,您上學的時候,陳老師一定很照顧您。”
稱呼“叔”而不是“蘇總”,是蘇容茂的意思,他認爲稱呼很能體現親疏遠近的關係,外人可以喊蘇總,但貼身駕駛員就是和親人一樣的,於情於理都該喊一聲叔。
蘇容茂笑了:“那倒不是,他不教我,只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而已,我既然看見了,就不能讓老人家冒着雪等公交吧。”
劉崑崙心裡一陣暖流,他真心欽佩老闆的人品,跟着這麼厚道的老闆,何愁沒有前途。
回去的路上,蘇容茂接了個電話,對劉崑崙說:“明天我去一趟北京,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抽空去把趙主任的那份節禮給送了,然後你回家一趟,帶點年貨回去,替我給你爸媽帶個好。”
“好嘞。”劉崑崙痛快地答應。
把蘇容茂送回家,劉崑崙又開車回去拿寄存在小店的菸酒,卻發現捲簾門已經拉下來了,只好先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趕到雲山別墅,開車送蘇容茂和吳剛去玉檀機場,現在吳剛已經升級爲總裁助理,鞍前馬後跟着大老闆到處跑,依然沉默寡言,穩如泰山。
送完飛機,劉崑崙再次來到那家小店,發現小老闆不在,是個眼線粗黑的女人在看店,店裡也沒有他寄存的一箱子茅臺,十幾條中華煙。
劉崑崙道明來意,女人一臉冷漠:“我從來沒見過你,也不知道寄存的什麼東西,你訛人也不看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