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仙正色道:“這點錢就想逆天改命?克六親啊兄弟,來來來,這本相書你看看,天煞孤星命瞭解一下再說。”
劉崑崙還就真翻了一下這本泛黃的線裝書,年輕人腦子轉的快,很快就明白鬍半仙並不是在忽悠自己,按照四柱八字理論,自己的生辰八字有劫煞孤辰入命,妥妥的天煞孤星,專克身邊的人,康哥和羅小巧就是被自己剋死的!
“半仙……”劉崑崙有些底氣不足了。
“知道怕了吧。”胡半仙冷笑起來,“其實也不是不能破,就看你的誠意了。”
劉崑崙說:“要不我先欠着,我給你寫個欠條,你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就這樣吧,我劉崑崙說話算數,掙了錢一定給你。”
胡半仙想了想,豪爽道:“好吧,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勉爲其難幫你一回,你……給我寫個欠條吧。”
劉崑崙借了紙筆,寫了一張十萬元的算命錢欠條,胡半仙看了不免讚歎:“你這氣魄。趕得上劉邦了。”他收了欠條,又不動聲色的將桌面上的八十多塊錢掃到抽屜裡,這下乾咳一聲,開始工作。
“其實呢,從科學意義上來說,傳統四柱在理論和方法上都沒有完善,對於命運形成的機制和原理不知其所以然,也沒有形成完善的四柱太陽率月亮律預測方法和方式,這個八字呢,八字的組合有多少種你猜猜,你肯定猜不到,一共有一百一十二萬三千二百種,光靠人的腦子怎麼可能處理的來,所以我在九十年代就引進了電腦算命技術。”
說着胡半仙驕傲的拍了拍桌上的老式586電腦。
“天煞孤星嘛,也不是沒救,我看過你的手相,你命裡有貴人相助,應該能化解一部分,若是再找一個命硬的人和你一塊兒過日子,把你的煞氣抵消了,這就化解了,簡單來說。你找個同樣是天煞孤星命格的女人當媳婦就負負得正了。”
劉崑崙囫圇半懂,覺得胡半仙說的有些道理,但似乎哪兒不對。
“那麼,我該去哪兒找,找什麼樣的,有什麼提示麼?”劉崑崙眼巴巴的問道。
胡半仙仰天大笑:“我自己還沒找到呢,不說了,天機不可泄露,我該去宮裡和大喇嘛論道了。”
十萬塊就買了一句話,不過劉崑崙也不吃虧,十萬塊不過打了張白條子而已,兩下里好比墳頭上燒紙糊弄鬼,劉崑崙起身告辭,胡半仙關了店門,朝着雍和宮方向去了。
過了一會兒,劉崑崙路過北新橋的時候,卻發現胡半仙坐在一家滷煮店裡,吃的滿頭大汗,熱火朝天。
身無分文的劉崑崙在北京街頭浪蕩着,手持一張地圖,一步步找到了鐵栗子衚衕七號院,這是傳說中林曉曉的家,也是中央首長的官邸,大鐵門森嚴無比,高牆上架着攝像頭,想憑着匹夫之勇闖進去那是自投羅網,這種級別的領導家裡是有警衛員的,天子腳下,豈能亂來,劉崑崙決定從長計議。
要想報仇,就得先活下來,活下來就得掙錢,劉崑崙在城市裡混了一年多,也掌握一些初級的工作技能,比如當門童,幹服務員,開車、當然最擅長的還是打架,一時半會他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只能撿起老本行,靠垃圾吃飯。
憑着大垃圾場的經驗,劉崑崙很快找到一家廢品收購站,他把自己撿來的瓶子廢紙買了幾塊錢,解決了一頓飯,想到自己年輕力壯的,和老弱病殘一起撿垃圾未免掉價,不如干點別的,在他吃飯的隔壁,有一家車行,兼營修車洗車改裝業務,生意火爆,洗車污水都流到馬路上了,汽車排成長龍,大概是臨近過年,外地打工者都回老家了,洗車行的人手嚴重不足。
劉崑崙找了個水龍頭把臉和手洗乾淨,抖了抖衣服,以最佳面貌出現在洗車行老闆面前,這是一個胖乎乎的北京男人,面目和善很好說話。
“你哪裡人?多大了?有身份證麼?”問了這三個問題,老闆就決定啓用劉崑崙,給他發了膠靴和手套,負責拿水管噴車。
劉崑崙立刻投入工作,他給蘇容茂當過司機,洗車的活兒都是自己幹,不但會洗車,還會用打蠟拋光哩,再加上身手利索,眼頭活,幹了不到一個小時老闆就讓劉崑崙獨當一面了,全面負責一條洗車線。
洗車房裡開了暖氣,加上幹活消耗大,劉崑崙索性將衣服脫了,他從夏天到冬天幾乎沒停止過游泳鍛鍊,對寒冷免疫,十九歲的少年正是發育最強壯的時候,古銅色的皮膚,線條清晰的肌肉,細腰乍背,拿着水龍穿着長筒膠靴,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
排在後面的一輛寶藍色的奔馳跑車的軟頂緩緩打開,車裡坐着的女人衝劉崑崙叫:“弟弟,弟弟。”
劉崑崙沒意識是在要自己,女人站起來招手:“哎,洗車小弟,叫你呢。”
“啥事?”劉崑崙高聲應道。
“我趕時間,能不能先洗?”女人嗲嗲的喊着。
“都急,排隊!想插隊問問你前面的人願不願意。”劉崑崙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識。
女人咯咯笑了:“還挺有個性呢,瞧瞧這腰,標準的公狗腰,得多有韌性,多給力啊。”
排在前面的還有四輛車,分別是奧迪寶馬奔馳捷豹,開車的都是體面的中年男子,女人下車,挨個進行說服,沒費多少功夫,只是交換一個電話號碼的時間而已,就說服四位成功人士執行“女士優先”的政策了。
奔馳跑車排到第一,劉崑崙快速而細緻的將車沖洗乾淨,擦乾,始終沒看那女人,康哥的教育猶言在耳,不屬於你的女人不要動,他在北京混了幾天,基本上沒見過長得好看的女人,現在才明白,好看的都在車裡坐着呢,這個開跑車的女人就極美,個頭和自己差不多高,皮膚白皙的如同白瓷一般,穿着阿迪達斯的運動裝,手裡拿着一部諾基亞8850,眉眼美而不媚,氣質極佳,劉崑崙在擦玻璃的時候,還看到車裡放着一本餘秋雨的《文化苦旅》哩。
車子擦好,女人遞給劉崑崙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拿着,弟弟。”
“謝謝姐姐。”劉崑崙將錢塞進褲兜,繼續下一輛車,目光沒在女子身上流連哪怕一秒鐘。
之後的幾天,北京下了一場雪,洗車的生意更好了,跑車女人又來了幾次,明明車子很乾淨也要再洗一遍,每次都給劉崑崙五十塊錢的小費,有時候也聊兩句,她問劉崑崙哪裡人,來北京多久了,住哪兒,怎麼吃。
“江東人,剛來,就住這,隨便吃。”劉崑崙總是用最簡單的語言回答,有一次女人問劉崑崙怎麼洗澡,他晃了晃手裡的水管。
“不會吧,現在可是冬天,你用冷水洗澡,你想死啊?”女人捂着嘴眨着眼睛,“我不相信,你真能用冷水洗澡,我給你一萬塊。”
劉崑崙看了看周圍,今天女人來得早,沒有其他排隊的車,他脫掉t恤和絨衣,褪了褲子,踢掉膠靴,揚起水管,冰冷刺骨的水柱沖刷着腦袋和身體,女人嚇傻了,急忙阻止劉崑崙近乎發瘋的行爲,搶下水管關上,拉開車門把他推進去,衣服丟進去命令他趕緊穿上,用從後備箱拿了一個毛巾讓他擦擦腦袋。
“你瘋了麼,要錢不要命!”女人的着急是真心的,她很後悔開這個玩笑,大冬天的拿冷水澆頭,不重感冒纔怪。
劉崑崙穿上衣服,下車,面無表情繼續洗車。
“你真的不怕冷?”女人非常好奇。
“冷和痛苦一樣,你不畏懼它的時候,它就不存在。”劉崑崙的話讓女人若有所思,她翻了翻手中的小包,劉崑崙認識商標,那是lv的包,很貴。
“不好意思,今天沒帶這麼多錢,下次給你。”女人說。
“可以。”劉崑崙說,他並不是賭氣,也不是爲了賺錢,他平時確實是用冷水洗澡,這是在刻意磨練自己的意志。
從這之後,女人就再也沒有來過洗車房,誰也不知道這次打賭,劉崑崙也沒往心裡去,他幹一天歇一天,沒事就到鐵栗子衚衕七號去蹲點,可那扇大鐵門從來沒有開過。
臨近春節了,春運開始,北京城的外來人口如同候鳥一般返回家鄉過年,劉崑崙打開手機,積攢了半個月的短信洶涌而出,他有些想家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劉崑崙決定回家,他和車行老闆辭行,老闆很講究,按照工作量給他結算了工資,算下來比在大市場當保安掙得還多,怪不得每個人都想到北京來。
劉崑崙在附近代售點買了一張回近江的火車票,出北京的火車票很難買,他加了價纔買到一張無座票,這是一趟從瀋陽來的過路車,發車時間是深夜兩點鐘,他一點鐘從洗車房出發,步行前往火車站。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劉崑崙發現空蕩蕩的路口停着一輛寶藍色的奔馳跑車,無論前方是紅燈還是綠燈,這輛車都不動,走近看車牌,正是經常光顧洗車房的那輛。
劉崑崙走到車旁,看見女人坐在駕駛座上已經睡熟,他試試車門,沒鎖,於是打開車門喚醒她:“姐姐,姐姐,醒醒。”
女人睜開惺忪睡眼,滿身酒氣,而且是那種昂貴的洋酒味道,劉崑崙在敦皇的時候接觸過這玩意,懂行。
“是你啊,公狗腰。”女人醉眼朦朧,踉蹌着爬出來:“姐姐喝醉了,不能開車了,你送姐姐回家,給你一萬塊。”
“你叫我什麼?”劉崑崙沒聽清楚。
“公狗腰,你那腰身……只有少年纔有,那些老男人,都是大肚腩,母豬腰。”女人爬上副駕駛,說了一個地址,建國門外外交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