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這陣敲門的聲音讓屋子裡密謀的數人立刻戒備起來,陸以軒算是承睿軒的一員,由他出面也不會被人懷疑。他迅速靠近門邊,低聲問道:“誰?”
“陸師兄,是我。”
陸以軒挺清楚這個聲音,轉頭對那些緊張的老臣說道:“是司空。”
打開門,司空鈺閃身進來,對屋裡衆人說道:“蘇師兄讓人捎話回來,說他馬上就能過來了。”
就在這時,門被一個身穿褐色衣衫的老者推開,他低聲說道:“少主已經到了。”
衆人一聽,連忙起身相迎。
蘇離弦一步跨了進來,見衆人都在,連忙朝着諸位老者拱手行禮:“晚輩見過諸位大人。”
幾位老臣連忙將他扶起來,連連搖頭:“少主行此大禮,可要是會讓我們折壽的,不須多禮。”
蘇離弦認真說道:“幾位大人是我先父的舊部,從前就爲我父親鞠躬盡瘁,現在晚輩卻在諸位本該頤養天年之時託諸位爲我成事,說到底,晚輩總有些不是。”
身邊那位中年官員微微一嘆:“當年,諸位老大人甚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後生,說我們不夠沉穩,做事考慮不周。我們年輕之輩也是沒少讓諸位老大人負氣,而後每每想來,只能嘆息一聲,未嘗不覺得後悔。”
聽他一言,衆人不由得沉默下去。往事歷歷在目,令人神往,可如今他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他們本以爲自己這一生偏安於世,混個浮生清閒,了無生趣。只是沒想到,霜帝的兒子又回來了。
這一次,只要能夠助他成事,也算是對先帝的一份報答,終於能將自己心中的罪孽洗清。
蘇離弦將諸位大人讓回座位,陸以軒推門出去守着門口,以防有人闖入。
司空鈺開口說道:“昨晚我夜觀星象,見到非兒的命軌已經與風華星交匯,大概她已經找到風華神劍了。”
“太好了!”
“等有了風華劍,就更沒有人會對少主的資格多加置喙了。”
衆人聽到這一消息,無不爲之振奮。蘇離弦微微點頭,暗想此次命非兒出去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
時至今日,又快到了月圓之夜。不知道那個丫頭一個人在墨澤是不是真的都能應付過來。
李幕博略微點頭,心裡卻知道只有風華神劍是不夠的。倘若不能將寰帝扳倒,他們也不過是爲了他人做嫁衣裳,如同將爲他人風華神劍雙手奉上一般。
“李大人,您是不是有話要說?”蘇離弦見李幕博久久不語,於是出聲詢問。
李幕博見蘇離弦已然開口問他,這纔回答說道:“請恕老臣無禮。我們這幾人現在身居在不同的官位上,手下也有值得信任的下屬,可畢竟我們勢單力薄,實在難成氣候。”見蘇離弦連連點頭,李幕博便接着說道:“老夫無兒無女,老骨頭一把倒是無牽無掛,無所畏懼。可在座諸位皆有家人,禍不及妻兒,談何容易?”
他這一番話似乎說到了在座諸位的心坎裡。
誰家沒有妻兒?
年少輕狂之時還有一份激情,相信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一個疤。
可現在呢?長時間的安逸生活早就已經磨平了他們張狂的棱角,剩下的,也只有心中那絲赤誠。可這一切就足夠了麼?
蘇離弦知道李幕博的意思,這些問題如果不先行與諸位大人說的清楚明白,恐怕後患無窮。
他朝着諸位大人一拱手,說道:“晚輩知道,事隔多年,忽然向諸位提出此等無禮的要求實在不應該。晚輩不需要諸位老大人們爲晚輩的事情而有所閃失,只希望各位大人在朝中爲晚輩保駕護航。倘若有一天晚輩當真與寰帝正式宣戰,恐怕還要仰仗諸位照拂,否則晚輩很難在朝中站住腳跟。”
稍微年輕一點的大人忽然颯然一笑,說:“禍不及妻兒,可當年我有多少的同窗都死在寰帝的手裡?他們的妻兒又有誰能保護?從我來了京城以後,我就沒想着要活着離開,少主,你就儘管放手一搏吧。”
蘇離弦略微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諸位請稍安勿躁,晚輩手下有楓川軍可供調配,而且昔日裴將軍手下將士更多有人願意繼續追隨裴將軍左右。當世江湖之中,蘇、尹、傅、蕭、展幾家都可成爲晚輩的助力,江湖豪傑,誰人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在場衆人連連點頭,心裡也算是有了個底。
就算事情真的敗露,有這些江湖人士保護,也定能保家人一時平安,到時候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避禍就是了。
李幕博忽然開口說道:“朝中還有兩人可以拉攏。”
“哦?”蘇離弦有些驚訝,不是說先帝舊部都已經齊聚到此了麼?爲什麼還會又能夠拉攏的人?“晚輩願聞其詳。”
李幕博說道:“一個人是戶部尚書長孫天,另一個是右丞相冷子期。”
蘇離弦暗暗沉思,怪不得當日說起長孫琪之時李幕博與裴江二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至於那個冷子期……這個人永遠深居簡出,但在朝中相當有分量。他的兩個兒子都在朝中身居要職,還有一個女兒,被嫁到了鄰國做太子妃,想來也是非富即貴,想要扳倒這樣的一個家族不容易,不若極力拉攏,爲我所用。
“晚輩記得了。”蘇離弦點了點頭,心中又有另外一份計較。且不論長孫天、冷子期和他先父有什麼關係,只要是裴江能夠信任的人,差不多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擡起頭,忽然見到司空鈺神色恍惚,似是有什麼心事。
他低下頭,輕聲問道:“鈺兒,怎麼了?”
司空鈺恍然大悟,連忙搖頭:“沒……”
蘇離弦見她神色恍惚,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情瞞着自己。司空鈺從小淡漠,但卻也沉着冷靜,很少有這樣的狀態。
忽然聽門口有人說道:“蘇大人明明跟雜家說要來承睿軒的嘛,怎麼忽然間就不在了呢?”
“我家公子確實不在。”陸以軒連忙將他擋在樓梯口的位置上,說道:“公公莫要爲難小的。”
“那你就是想要爲難雜家了?”
“小人不敢。”
蘇離弦臉色一變,轉頭對在座諸位大人說道:“諸位大人切莫出聲,晚輩去應付就是了。”
見衆人連連點頭,蘇離弦推門出去,果然見張公公在樓梯口正和陸以軒撕扯。
看見到蘇離弦從裡面出來,張公公笑眯眯的看着陸以軒埋怨道:“你看看,這不是蘇大人是誰?你還告訴雜家他不在?”
蘇離弦微微笑道:“請公公多多包涵,蘇某有些私事要處理,這才讓他守着門口,就說蘇某不在的。”
“呦,瞧蘇大人說的。”張公公明顯有些不高興,“什麼私事需要關起門來說,還不能讓旁人打擾的?”
蘇離弦連連搖頭,笑道:“請公公見諒。”
他身後的房門忽然間打開,司空鈺低着頭走出來,臉上還掛着一抹羞澀的笑意,她朝着張公公看了一眼,旋即低下頭,小聲說道:“讓公公見笑了,公公如果有事,就先和蘇師兄談吧。”
張公公看着司空鈺羞澀的樣子,曖昧的掃了他們兩個一圈:“好說好說,恐怕是雜家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司空鈺福了福身,說道:“請公公隨意,司空告退。”
張公公點了點頭,目送司空鈺離開,嘴裡忍不住讚歎一聲:“真是絕色佳人……”
蘇離弦心中輕嘆,還好司空鈺夠機敏,否則這個張公公說不定就推門進去一探究竟了。
“公公找我有什麼事?”蘇離弦趁着這個空當,企圖扯開張公公的注意力。
“哦,”張公公恍然大悟,“瞧我這腦子,雜家要跟你說啊,瑤華主子想宣蘇大人進宮一趟。”
“娘娘找我?”蘇離弦有些驚訝,“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張公公似乎知道蘇離弦在忌諱什麼,也就跟他解釋說道:“放心好了,娘娘是知會過皇上的,不會落人口實,給蘇大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離弦微微點頭,也就算是應諾了他的說法:“娘娘有沒有說找蘇某何事?”
“這娘娘可沒有說。”張公公輕咳兩聲,“雜家知道,蘇大人剛從皇上那裡回來就把蘇大人叫回去是有些不妥。這些日子,大人可是沒閒下來過。”
蘇離弦笑答:“爲皇上盡忠是臣子的本分,蘇某定當夙興夜寐,以報皇上知遇之恩。”
張公公呵呵一笑:“讀書人就是讀書人,蘇大人出口成章,說的可都在理。”
“公公說笑了。”蘇離弦低下頭,恭謙說道:“蘇某現在就隨公公入宮。”
張公公點頭說道:“這就再好也不過了。”
蘇離弦轉身吩咐道:“以軒,你將這裡收拾妥當,我不在的時候,還勞煩你照拂。”
陸以軒點了點頭,終於目送蘇離弦與張公公一道離開。
蘇離弦心中不禁感到納悶,平日裡也只是因爲寰帝召見的原因他纔會跑到到泠清宮去。雖然說瑤華主子的腹中懷有龍子,他便被封爲太子太傅,可畢竟皇子尚未降生,他自己也不便往泠清宮走動。
“蘇大人啊,我聽朝中幾位重臣可是對蘇大人讚譽有加,就連最挑剔的李幕博李大人都說蘇大人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雜家這纔想起來,當初你與李徹將軍到京城的時候,可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子呢。”張公公微微一嘆,“雜家可沒有看不起蘇大人的意思,只是有些感嘆,世間無常。”
蘇離弦本就沒有責怪張公公的意思,也贊同他的說法。世事無常,除了他自己能夠體會到這步步爲營的感覺,誰人又能將他心中之事說得清楚?
恐怕,也只有司空了吧。
張公公忽然間皺起眉頭,像是向蘇離弦透露某種信息一般的說道:“雜家在宮中多年,有個風吹草動的總能察覺的出來。最近一些日子皇上似乎和瑤華主子鬧了點矛盾,可雜家卻覺得,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蘇離弦聽罷微微一愣,似乎完全沒想到張公公會和他說這些。
張公公接着說道:“娘娘宮中經常出現一些生面孔,傳說都是娘娘家裡的人。可不知怎麼的,這個月中那些人倒是沒有來拜見娘娘。這幾日,瑤華主子煩躁的很,前些日子不知道爲什麼還跟皇上吵了起來。”
蘇離弦心中也覺得沒趣,他對寰帝的家務事倒是不這麼在意,對瑤華的心情如何更是懶得去關注。
張公公沉聲說道:“那天,雜家在娘娘寢宮中聽到了慘叫聲。”
蘇離弦愕然,泠清宮中,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張公公忽然間一改家長裡短的樣子,認真說道:“雜家知道蘇大人是做大事的人,蘇大人一定能夠逢凶化吉的。”
“公公……”
張公公……似乎想要助他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