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前塵

蘇離弦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仍在昏迷的非兒,那劇烈的爆炸已經將他震暈。他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只見一火紅身影從天而降,朝着他和非兒的方向俯衝過來。

他眯上眼睛,已經看清那巨大的神鳥。

火紅的鳳凰近在咫尺,他緩緩的閉上眼睛,終於失去意識。

那雙緊抱着非兒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只見那緋衣女子與這青衫書生一同墜落,二人皆是失去意識,不過多時,定然葬身崖底,屍骨無存。

鳳凰一聲鳴叫,響徹震天。

便見那緋衣姑娘眉心一絲血紅忽然泛出耀眼的光亮,她的身子緩緩停於半空之中。

周圍的風似乎也停止了一般,可那女子的衣衫卻不住翻飛,猶如獵獵彩旗。

一道耀眼的光芒忽然籠罩在她身上,日月的光華都好似成了這女子綬帶,頓然失去了應有的光彩。

那女子緩緩睜開眼睛,原本只能算作清秀的面容忽然變成了另一種不同的韻味,她的眼睛裡有着銳利的光,似乎這天下間沒有什麼人能夠和她並肩而立一般。

倘若旁人在場,決計看不出這女子竟是程非煙。

那眉間的倦色和銳利的眼睛,絕對不是那個姑娘該有的神色。

她臉上並沒有一絲表情,沉默片刻,她飛身攬過蘇離弦的身子,阻止他繼續下落。而那鳳凰也似忠僕一般守在這女子身側,發出聲聲嘶鳴。

那女子抱着蘇離弦盤於鳳凰身上,她就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人,身體還不能承受住劇烈的衝擊一般。

鳳凰馱着他們二人翩然落於谷底。

那女子輕輕撫摸鳳凰的翎毛,眼睛裡充滿了慈愛的光:“鳳兒,這麼多年,你竟然還認得我。”

鳳凰仰天長嘶一聲,甚爲乖巧。它俯過身子用自己的頸部蹭了蹭女子的手背,就像是是多年以前立於主人身側一般。

空中忽然不斷傳來了“嗡嗡”聲,那女子輕抿嘴角,單手向前一劃。

便見一柄通體玉白的長劍立於面前,發出陣陣嘶鳴。

那女子苦笑一聲,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不斷錚鳴的利劍。

“天珏……”

她口中輕喃,眉眼之間盡是疲憊,看向天珏,竟是一臉歉意。

那天珏神劍忽然發出一陣耀眼的光,鋒利的劍身忽然變了形狀。

只見一通體雪白的小獸安靜的膩在女子手心之中,狀似松鼠,但眼睛晶亮有神。那小巧的耳朵抖了抖,嫩粉色的小爪子伸了伸,竟像是剛剛睡醒一般。

小獸見到女子,忽然“啾”的叫了一聲,語氣甜膩已極,甚是可愛。

那女子忍不住輕笑一聲,單手在小獸頭上摸了摸,一臉寵溺。

偏頭看去,蘇離弦還在身側。

那女子輕嘆一聲,對火鳳說道:“這人命格雖強,紫薇衝宮,本是帝王將相之命。只可惜天生短命,註定一無所成。你用‘鳳幽曇’爲他續命,可知這一行爲已是將他命格篡改?”

鳳凰低下高貴的頭,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重罪一般。

那女子輕嘆一聲說道:“罷了罷了,此人命格牽扯之人太多,也包括我在內。鳳兒,我不怪你。”

只是……未來如何,她也無法預料到了。

九月初二。

天降異象,有神鳥名曰鳳凰,將蘇家公子送回霖溪,一時間傳爲佳談。

非兒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自己和沈青桓二人撲過去搶奪天珏神劍,繼而一道光將她打暈。

再醒來的時候她和公子二人就已經回到了蘇家,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概不知。

府里人都說她和公子是讓鳳凰送回來了,聽着玄玄乎乎,不似真實。

這一日,公子起了個大早,聽聞裴教頭回到蘇府,他便決心拜訪清平夫人。

非兒跟在公子身邊,只覺得公子今日神色有異,整個人也沒有往常一般灑脫。

跨入夫人房中,恰巧蘇門主,清平夫人,裴江三人皆在。

蘇離弦進門一言不發,只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非兒想要將公子扶起來,卻見他神色決絕,那伸出去的手也就僵在半空之中。

蘇離弦擡起頭,眼中一片坦然道:“母親,弦兒知道您有事瞞我,這幾日心裡始終不能想通,爲何您不願意告訴我。”

清平夫人苦笑一聲,說:“此事除了我與裴江二人,便只有門主和司空先生知曉。我今日便將實情告知於你……”

說着,她將一本書遞予蘇離弦身前。

只見那書上赫然寫着他頗爲熟悉的一段文字,當真字字珠璣。

《瀚瀾志龍瀾卷》第一千七百一十一頁司空明鏡

待他細細品讀,清風吹過之前的數百頁,揚起塵囂無數。每一頁翻過之處,竟是掩去無數動人心魄的篇章。

自天帝設四方神祗八方劍魂至今已有萬年,天魔之勢猶存,人間戰亂不斷,烽煙四起。

青帝治世之初,惜歌掌人間善惡,分陰陽二氣。陰生魔,欲返天魔之魂,吞食天地;陽生神,捨身飼魔,天地遂歸於平靜。然魔氣尚存,危害人間,惜歌苦思對策,鑄神兵,名曰天珏,除魔救世。然天珏煉畢,惜歌元氣大傷,方知魔氣入體,撼其心智,遂召天珏殺己。

然,再怎麼壯烈的往事,也是千萬年前的一個夢了。

塵世紛爭不斷,烽煙四起。朝堂之上,腥風血雨。羣雄逐鹿,問鼎江山。龍瀾自開國以來歷盡大小無數戰役,每一頁歷史都沾滿了鮮血與仇怨。

時龍瀾文語歷四十三年,九王政變……

看着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裴江也不禁想起當年情狀。

————

“你們都跟緊了!注意路上動向,保護夫人安全!駕!駕!”

凌亂的馬蹄聲踏破了寧靜的夜,冷風夾雜着冰凌砸在騎者臉上,竟是說不出的冰涼。從京城出發至今已有數日,可這一行人卻未曾休息過片刻。

夜路難行,顛簸的石路讓馬車行進得極不平穩。

清平夫人在車中連忙穩住身子,右手卻下意識的撫向小腹。道路顛簸,倒不說自己是否承受得住,可這腹中胎兒,卻是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炎瑄啊炎瑄,若是無法保住你唯一的骨血,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面目見你?

那爲首的漢子見狀連忙吩咐左右減下速度,夫人和未出世的少主,可都受不住連日來的折騰。

漢子湊到馬車旁邊,車內沒有一絲動響,他偏偏又不敢掀開簾子瞧上一眼,只能輕聲問道:“夫人可好?”

“尚好。”清平夫人忍住腹中絞痛,只盼能儘快趕到下一個城鎮,略作休息也好,“將軍,快些走吧。”

裴將軍聽出夫人言語中的虛浮,心下叫糟,連忙說道:“夫人,你堅持一下,離下一個城鎮不遠了。”

“那麼……”清平夫人咬住下脣,“一切就拜託將軍了。”

裴將軍下意識的點頭,下巴略微收緊。雖說只是一段山路,可較之行軍打仗,卻讓人絲毫不敢懈怠。

京城的天……已經變了。

九王那狗賊果然不顧兄弟情分,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帶着霜帝當年親手交予他的禁軍直逼皇宮。也是當日他們才知,原來朝中重臣竟有將近一半的人已經歸順於九王爺。

眼見大勢已去,主上做的最後一個決定,就是讓他帶着清平夫人離開。而他自己……永遠的留在了那個他永遠不能離開的地方。爲了國,爲了家。

裴江帶着手下一干將領從皇宮南院殺出去,在驛館劫了馬匹便趕往梅林,一路上殺掉追趕而來的敵人。顯然九王已經知道清平夫人懷有龍子,這便打算斬盡殺絕,永除後患。

好在清平夫人從不願加冕入宮,一直住在京城以北的梅莊裡,這才躲過了這一劫。

他們一行二十餘人護着夫人,衝破九王爺手下術士所設迷障,躲過小批敵人的追擊一路向北。

如今……已經是第十天了。

這十天他們沒有一刻敢鬆懈下來,一直朝着北方前進,路過集市買的乾糧又冷又硬,加上連日來疲於奔命,衆人也已是強弩之末,恐怕也撐不住多時了。

進了城,找了間客棧安頓好夫人,吩咐手下參軍嚴密保護,裴將軍便到醫館請來大夫爲清平夫人診脈。用了兩幅安胎的良藥,夫人的氣色果然好上許多。裴將軍固然想要早日上路,奈何夫人這身子是再也受不住折騰了。反觀他們這些常年在外打仗的漢子,也被折騰的滿面風塵,恐怕如此下來,用不到追兵趕盡殺絕,他們自己便已經累死在路上了。

翌日,夫人氣色回覆不少,吩咐左右多做休整,馬匹乾糧也要重新備至。

裴江倒是佩服夫人的氣魄,雖是帝王之妻,卻不顯柔軟嬌嫩。處變不驚,頭腦冷靜非常,平常人家的女兒哪能比擬?

思忖間,夫人已經吩咐道:“將軍。”

“夫人請講。”

說話間,夫人已從房中走出,身上行囊已經備好,隨時準備出發:“命各參軍將領備好行裝,明日,我們便上路。”

“夫人……您這身子……”裴江斗膽面觀夫人氣色,面無血色,較之昨日亦無分別。夫人眼中佈滿血絲,定是昨晚思及霜帝,悲痛難眠。

清平夫人無奈苦笑:“將軍,倘若追兵趕至,你我性命堪憂。清平雖是女流之輩,願與各位將軍共同進退。”

裴江聽得此話,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夫人,屬下裴江,願以性命保護夫人及少主安全。”

清平夫人微笑頷首,踩着平穩的步子走下樓去。

裴江跟在夫人身後,不料劍鞘碰到欄杆上,發出“咚”的響聲。樓下食客聞聲擡頭不禁微微出神,心中不住感嘆。

好一個美人。

華燈初上,燭光搖曳,美人嬌嬈,不似凡間。

布衣荊釵,絲毫削減不了那種天生麗質。

待到夫人走入廳中,衆人才微微嘆息,如斯佳人,原來已經嫁作他人婦。

裴江微微皺眉,清平夫人何等尊貴,豈容這些市井小民如此打量。裴江瞪視衆人,食客紛紛低頭,唯有窗邊一桌客人從不曾擡頭。

清平夫人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裴江等人恭敬的立於她身後,絲毫不敢怠慢。

“將……裴江,你們若是不坐下,反倒容易讓旁人看出端倪。出門在外,無所顧忌,諸位請坐。”清平夫人讓了讓,待到小二將酒菜備齊,夫人方道:“連日來,妾身承蒙幾位兄長照顧,自是感激不盡。倘若我母子二人能平安度過此劫,今生今世,我母子二人定當報答諸位大恩大德。”

參軍深吸一口氣,言語中盡是無奈:“夫人可曾想過回去?”

“回去?”夫人輕笑,“倘若有機會回去,我們還用這般逃命麼?”

裴江灌下一杯烈酒,心中鬱結仍是不能舒展。即便是知道自己無理,裴江還是要問:“夫人,你可曾想過少主?”

清平夫人微微一愣,左手輕輕的撫向凸起的腹部。懷胎已有八月,再過兩月便是孩兒降生之日。到那時,她恐怕又成了諸位將軍的累贅。

清平夫人苦笑不語,兒孫的命,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小二一邊上菜一邊說道:“夫人吩咐的熱水已經備好,各位爺可要再上一壺酒?”

裴江說道:“酒且不必了,上一壺茶水上來就是了。”

小二連忙陪笑道:“小的知道了。”

門外忽然揚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人翻身下馬,赫然是裴江手下偏將,胳膊上一道深深的抓痕,分外醒目。

“夫人!將軍!他們追上來了!”

衆人臉色一變,顧不得責備偏將莽撞。衆將領抄起行囊奔出客棧,裴江扔下一錠銀子,連忙攙着夫人出了客棧。

清平夫人腹中忽然一陣絞痛,也顧不得許多,上了馬車。裴江揚起馬鞭抽在馬腹之上,一陣兵荒馬亂,終致上路。

夜色深沉,勉強視路。出城三十餘里,回首隱約能見火光。敵軍手中火把照亮了大半個夜,鋪天蓋地的弓箭射來,裴江隊中已有兩人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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