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一位老者躺在牀上被推了出來。
門外等候的雲裳和郎雄立馬迎了上去,“爸爸,爸爸......”雲裳呼喚着爸爸, 可是趙敬宣依舊緊閉雙目沉睡着, 未能作答。
“你們是傷者的家屬吧?”主刀醫生取下口罩看着面前的年輕人。
“是的, 我爸爸怎麼樣, 醫生?”雲裳急切的想知道病情。
“傷勢不是很嚴重, 刺入的刀口沒有擊中要害部位,你父親已經脫離了危險。”
“真的嗎,醫生?我父親他沒有生命危險了?”
“是的, 而且刀口比較淺,目前來看情況比較穩定。”
“哦, 郎雄......”緊繃的心絃終於舒緩了下來, 雲裳驚喜的看向郎雄。
“我說會沒事吧, 是不是?”郎雄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雲裳雙手握拳喜不自禁,先前因爲哭泣而略顯浮腫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
“爸爸, ”看見爸爸被推遠,雲裳起身追了上去......
“院長,”這邊,郎雄找到院長,“病人在你們醫院遭到這樣的不測, 院方準備怎樣處理這件事情?”
“嗯, 對於這起意外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這是我們院方工作的疏忽, 趙先生一切的醫用費用都由我們醫院來承擔......”
不多久後。
窗外耀眼的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 白色的病房內,雲裳坐在爸爸的病牀前, 護工阿姨在身邊整理着病房內的東西,可是雲裳全然不顧周圍的一切,此時的她,只是緊緊的盯着病牀上的父親......
看着還在昏睡的爸爸,聽着爸爸均勻的呼吸,想到爸爸還會醒來,想到當他醒來時他還會聽自己說話,對着自己發出爽朗的大笑,雲裳的嘴角不禁彎了開來......
哦,真是太好了!原本還擔心爸爸會有什麼不測,會離開自己......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慶幸,他並沒有離開,他依舊陪伴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今後還能再見到爸爸,真是太好了......
無意間轉目,發現對面站着的一個俊秀的男子,他明亮的眼睛正默默的看着自己。
“你怎麼站在那裡?”雲裳問郎雄。
“我在看你。”
“看我?”
“是啊,在看你笑,知道嗎?今天你的笑容很難得。”郎雄輕柔的嗓音聽起來格外宜人。
吸了吸鼻子,雲裳撅起了嘴,“原來你在取笑我?”
“沒有,因爲你笑起來比哭好看,便吸引我多看你兩眼。”男子依舊默默的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說着。
“什麼?還說沒有取笑我!”
郎雄笑了起來,走過來在雲裳的身邊坐下,“我當然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女孩子在剛纔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
“哦,郎雄,”碰了碰郎雄的臂膀,雲裳笑顏滿面,“你知道我現在的感覺嗎?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轉過臉來看着身邊的人,她繼續道:“當你以爲自己要失去一個親人的時候,當你以爲你再也看不見他的時候,而他卻並沒有離開你,他還在你的身邊,你知道這種感覺嗎?這種感覺真是好好哦!”
“我當然能理解,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我能感受得到。”揉了揉雲裳的頭髮,郎雄深情的看着她。是啊,老天終究放過了她,對於這樣善良的女孩,本就不應該對她這麼殘忍。
拿起郎雄輕撫自己的手,雲裳看着它,她低低的說:“還有,謝謝你的這雙手......這雙手,還有你的胸膛剛纔也給了我好溫暖,好安定的感覺。”
擡起頭來,雲裳眼裡有片刻的恍然......
“我答應你。”郎雄笑道。
“答應我什麼?”雲裳不明白。
“我的這雙手,還有我的肩膀,以後只要你需要,我隨時可以借給你讓你依靠。”
“真的?”
“真的。”
深深的注視着女孩,女孩也回望着他,有一種溫暖的東西在他們的心裡流淌,靜靜的,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
“你不走嗎,郎雄?”她突然問道,“從一早你就陪着我,公司裡還有事情吧,你要不要回去?”
“......放心,現在對於我來說,沒有哪裡比這裡更重要。”
* * *
白天很快過去了,夜晚即將來臨。
濃郁的暮色裡,濃綠的掩映下,裴宅內的白色小洋樓微風中矗立。
一輛銀色的雪佛蘭轎車緩緩駛入了府內。
王俊卿穿過庭院內的鬱鬱蔥蔥走入了會客大廳。
“姑姑在家嘛。”俊卿向坐在廳內的姑姑問候道。
“是俊卿啊。”
“做什麼呢?姑姑。”
“我還能做什麼?在家除了打牌就是聽聽小曲唄。”
“裴揚呢?”
“還沒回來。”
這下俊卿奇怪了,下午去他的公司說他人都不在,去哪裡了大家也說不清楚,現在天色已晚他還沒有回來,這傢伙到底去哪裡了?
“坐下等等吧,或許一會就回來。”
蘭鳳爲俊卿端上了沏好的茶。
“雲裳和小麗都沒回來嗎?”俊卿問道。
“小麗在樓上做功課,趙雲裳......好像她爸爸出了意外,現在在醫院吧,”提到趙雲裳,姑姑便想到侄子和她之間的事情,正想對俊卿發發不滿呢,忽然想到了雅麗,姑姑便止住了口。也不知道裴揚有沒有和雅麗說清楚,說後也不知道雅麗是怎樣的態度。哎,人家對他一往情深,真是辜負人家了......
“雲裳的爸爸出了意外,在醫院?”俊卿低聲重複着,卻思忖開了......難道裴揚不在公司是去了醫院?......不可能啊,裴揚怎麼會去看雲裳的爸爸呢?
正在兩人說話間,廳內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俊卿回過頭來,裴揚搖晃着身子穿過大廳正要向樓上走去......
“裴揚,”俊卿向好友喊道。
裴揚停住腳步,“你怎麼來了?”
“找了你一下午,你去哪裡了?”俊卿起身向裴揚走去。
“找我有事?”
“你喝酒了?”還沒近裴揚的身,俊卿已經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到我屋裡來吧。”
兩人在裴揚的房內坐了下來,裴揚打開洋酒,拿出兩個酒杯,“來,陪我喝酒。”
“你還要喝?你怎麼了,最近怎麼總是這麼嗜酒,你對酒可是不感興趣的啊?”俊卿不禁問道。看着同學已經被酒精燒得迷迷糊糊的面孔,俊卿心裡泛起嘀咕,聯想到妹妹昨晚的狀態和他最近總是嗜酒的一反常態,難不成他和妹妹真的有了什麼情況?
裴揚已經一杯酒下肚,放下了酒杯,“不瞞你說,俊卿......我今天才發現酒確實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你忘卻很多事情,讓你......不會總想着她......”
“你和雅麗到底怎麼了?”聽着好友的牢騷,俊卿已經確定他是爲情所困了。
“我和雅麗?”裴揚擡起頭來,醉眼迷濛的看着面前的人,“我們......都已經過去了。”
果然!俊卿垂下眉目,自己的猜測沒錯。他們之間果真發生了什麼。想來自己的妹妹對這位同學是一往情深啊,她對裴揚愛的不易是旁人都能看得出來的。可是,裴揚願意接受妹妹那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他爲什麼說變就變呢?
“爲什麼?”是啊,爲什麼,既然彼此痛苦,那幹嘛還要分手呢?
“因爲......”裴揚又端起了酒杯,他目光暗沉,聲音啞然,“我喜歡的人不是她。”
“什麼?你不喜歡她......那你喜歡誰?”俊卿詫異了,既然不喜歡妹妹那幹嘛還要和她接觸?而且面前這個一貫孤高的,從不輕易表露自己心跡的同學,居然對自己說他另外有了意中人?那會是什麼樣的女子。
“你知道......”可是裴揚卻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兀自低喃,只是他低啞的嗓音充滿了苦痛,
“當你喜歡一個人卻不能喜歡她,當你愛一個人,你卻故意冷淡她,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嗎?”端起酒杯,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我曾經努力過,我努力和你妹妹接觸,試圖逃避她,可是,終究逃離不開......”那話語中苦痛的感覺在屋內慢慢的溢散開來......
“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找她,告訴她。”俊卿打斷了對方的話。果然,自己的好友糾結在男女情感裡,並且似乎其中還很複雜。
“可她不願意......”裴揚苦笑了一下,目光越發暗沉。
“她到底是誰?”俊卿終於憋不住了,斷然問道。
良久,裴揚目光虛空,嗓音嘶啞黯然啓聲,“是曾經......離我最近,而如今又離我最遠的人。”是啊,遠離自己,在她最傷心的時候,她寧願和那個人在一起都不願意看見自己,她要離開這裡,離開自己......
正欲舉起酒杯,這回,俊卿卻按住了他,
“我知道她是誰了。”
喜歡卻不能喜歡!曾經離他最近!這個人除了她還會是誰呢---趙雲裳!
“其實我已經料到......”是的,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無緣發火,當一個人因爲另一個人的出現而舉止反常,那他如果不是喜歡她那又是什麼呢?
“好,現在我陪你喝。”終於明白了他的痛,他的矛盾,俊卿也舉起了酒杯。
爲自己倒滿了酒,“不過,她已經是你的妻子,你還有什麼顧慮的呢?”
“她說她要和我離婚......”
俊卿詫異,又笑着搖了搖頭,感嘆道:“這個世界也許就是這般無奈啊,當別人在意你的時候你不在意她,可當你想回頭時她卻已經不在那裡......”
是啊,無奈的世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在自己的舞臺上,有一齣戲還沒有開場就已經落下帷幕......
不過,如果裴揚真的對自己的妹妹無意,那麼趁早對她說倒是一件好事。俊卿默默想着,省得日後她陷得太深出不來。哎,我那可憐的妹妹,竟然也只是在自己情感的舞臺上唱唱獨角戲而已。
兩個人就這樣又喝了幾杯悶酒下肚。
忽然,俊卿擡起頭來,“你剛纔說,趙雲裳要和你離婚?她爲什麼急着要和你離婚?”
“......”
“難不成真的是因爲郎雄那小子?”俊卿的眼神充滿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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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說不清楚。”確實,裴揚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聽說趙雲裳現在在醫院?”俊卿繼續發問。
“是的。”
“那你爲什麼在這裡?”
面對好友突兀的質問,裴揚愣住了。
對方繼續說道,“你如果真的愛她,真的不想讓她離開你,你現在不應該在這裡......”頓了一下,“你應該在醫院。”緊緊盯着自己的好友,俊卿的眼神中盡是篤定。
“可是她因爲她父親的事情,現在正在怨恨我......不想見我......”
“所以,你就回來了?”
“她要和你離婚你不答應,她不讓你待在她的身邊你偏要待在她的身邊。這應該是你現在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坐在這裡喝悶酒,你這樣做只會給對方......給那小子製造機會。”
“你是說......”
“現在該是你放下架子的時候了,老兄!去找她吧,明天就去!不要放開她,你不放開她,我不相信她還能跑的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俊卿一飲而盡。
面對對方篤定的眼眸,裴揚不禁凝眉。片刻,一絲微笑卻在嘴角勾起,眼中的暗沉即刻遁去,有光亮在眼中流轉......
是的!不放開她,偏偏不放開她!去找她,明天就去找她!
仰頭乾了杯中的酒,裴揚的眼中亦透出一抹堅定。
其實,自己又何曾想過會放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