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很快就被請來, 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尉遲佳陪在旁邊,幫他看腿上的傷。
檢查過後發現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就是摔的有點結實, 沒傷筋動骨, 只需要好好休息幾天就行, 大概晚上的時候會疼點, 留下外敷的藥之後,尉遲佳就把人送走了。
回來之後看到尉遲辰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受傷的兩條腿褲子被挽起, 露出已經變成紫青色,而且有些破皮流血的膝蓋。尉遲佳心疼的咬着脣, 拿起大夫留下的藥, 蘸在指尖上輕輕的幫他塗在傷口上。
藥很涼, 在接觸到破的地方之後,有點微微的刺痛。
尉遲辰的腿下意識的抽了一下, 向後躲着,尉遲佳好笑的看着他如此孩子氣的反應,笑道:“公子你別躲了,塗好藥,你就可以安穩的睡一會兒, 什麼時候餓了, 什麼時候再用晚膳吧。”
“嗯。”尉遲辰還真有點困了, 一下午雖然什麼都沒有做, 不過, 現在想來卻覺得這一個下午非常的耗費精力,畢竟如此集中精神的去做一件事情, 哪怕他只是在看別人。
含糊了應了一聲,再沒有躲避,迷迷糊糊的在尉遲佳塗藥的過程中,他就睡着了。
尉遲佳不動神色的觀察着他的反應,發現他真的睡着之後,從懷中拿出那塊已經變成黑紅兩色的同心佩,迅速的在他的傷口處紮了一針,一滴血冒了出來,她拿玉佩接住,來不及觀察玉佩的反應,趕忙把它藏起來。
見他只是不舒服的腿蹬了一下,並沒有其他的反應,她又立刻放下了心,繼續塗抹着藥。
而針扎過的那麼小一個眼兒,早已經看不到。
等到塗好藥,她幫他蓋好被子,這才悄悄的退出了房間。
叮囑了外面的侍衛別去打擾他休息之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拿出那塊玉佩,看了看卻沒有發現這次的血有什麼變化,皺眉想不通這是爲什麼,只能把玉佩放到盒子中,然後放到窗口的桌子上,讓月光可以直接照在它的上面。
那個人說,同心佩需要經常吸納月之精華,才能事半功倍。
尉遲辰不吃晚飯,她也沒什麼心思吃,燈了懶得點,爬上牀躺在牀上,開始閉上眼睛讓自己休息。
在她轉身面向牀裡的時候,盒子中的同心佩中有一點紅色,在月色下的玉佩中緩緩流動着,向着另一邊黑色靠了過去。只是這樣的移動速度太慢,用肉眼發現真的很難。
晚上季璉和孟青衣帶着小開心去逛夜市,今日有畫舫遊船,孟青衣興致很高的要去泛舟江上,季璉也不反對的跟着他一起去了。玉緣只留下特爾在樓下,寒水在樓上。
寒水坐在季璉平日裡愛做的位置對面,頭微微側着,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雙手在某個瞬間突然變得很透明,彷彿連空氣都可以穿透似地,之後又迅速的變回正常的樣子。
寒水知道,他去投胎的日子快到了。
當時允諾的就是找到他之後,自己就去投胎轉世,只是那時候以爲他們可以一起,現在才發現原來到頭來自己還是一個人。而今雖然他不認識自己,可是他也算是找到了他,果然時間已經開始算起。
投胎轉世,多少沒有靈魂的種族渴望的事情,他卻猶豫了。
這一世投胎轉世,他定然會忘記這八百年和前塵的總總,冥界的記憶自然不是一個凡人可以擁有的,這一點他從一開是就明白。可是,想到他也會忘記他,而且是那樣的徹底,就好像曾經從來沒有存在過似地。
心就緩緩的揪疼了起來,他捨不得。
捨不得忘記他,即使已經決定要放開,放下和丟棄這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
寒水想,如果不行,那就不去投胎,等到投胎那日到來,自己就此灰飛煙滅了也罷。
至少,他沒有在存在的時候,忘記他。
他如此想着,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倘若是非人爲的原因還有可能,可是,若他自己要如此,只怕是根本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至少主子和季璉都不會容許。
爲了別人,放棄自己的人生,這是傻子的所爲。
寒水知道,也很清楚。
可是,這段人生從一開就是爲了這個人而活的時候,這一切都早已經不重要。
寒水閉上眼睛,耳中彷彿還能聽到冥王帶着淺淡笑意的聲音,他說:“倘若你爲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放棄了自己,那麼我也可能會一不小心要了他的命,讓他永世在地獄中掙扎。”
這是他的王,在給予他重生機會時說的話,理直氣壯的威脅。
寒水知道,他的威脅很成功。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卻在乎那個人的人生。
也許,從最初的最初,他們就知道他的命運,纔會說那也的話,只是並沒有告訴他。
寒水突然看到外面的天空好像有什麼在落下,伸出手手心中是一點一點的冰冷,收回手看到指尖上,還有一朵雪花未融化。聽到遠遠的傳來人們的驚呼,下雪了!
寒水這才恍然,對呀,已經四月了,居然又開始下雪了。
一切都冷不丁的,是那樣的突如其來,卻又那麼的應該,這場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而且越下越大。
很快,孟青衣和季璉抱着小開心回來了玉緣,孟青衣很是不爽因爲下雪沒有辦法租到畫舫,而小開心則睜着大大眼睛,伸出小手想去接住雪花。
見他們回來,特爾已經機靈的去準備了熱水,孟青衣嘀咕的抱怨着,還是抱着小開心跑去洗澡,生怕這麼一會兒不小心把小傢伙弄生病了。
季璉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雪花,走到了窗前,寒水幫他沏好了新茶,倒在了茶杯中。
“謝謝。”季璉接過茶,小口的抿了一口,凝神看着窗外,不時閃過的影子。
這些本是不該出現在人界的東西,最近卻是多了很多,當真稱得上鬼影幢幢,卻因爲師出無名不能隨意動手,維持人界秩序,自然有執法者來出手。
“不會出什麼事吧。”寒水今晚也看到了不少,有些擔心的問。
“不會。”季璉搖頭,執法者再弱,這些東西也不是對手。
只是,爲何……還不出手。
“嗯。”寒水點頭,對於季璉的話,他一直都很相信,和孟青衣一樣,對於季璉總是很篤定,冷靜的模樣,他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只要是他說的話,他們都覺得是對的。
“要下盤棋嗎?”季璉突然問道,寒水微微一笑。“好。”
說做就做,桌上立刻出現一個棋盤和兩個棋盒,裝着黑白兩色的棋子,兩人並沒有猜棋子分顏色,而是早已經習慣了彼此的習慣,季璉是黑子,寒水是白子。
孟青衣哄着小開心睡着之後,出來就看到兩人同樣冷靜的下着棋。
棋盤上已經擺了很多的黑白棋子,星羅密佈,好像天空中各司其事的繁星,兩人看似勢均力敵,不過孟青衣研究了一下,還是發現季璉佔了很大的優勢。
他的棋風帶着很詭異的感覺,路線更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卻總是在不一會兒你就會發現,他走的每一步都有屬於自己的用意,而明白的時候,那塊地已經你的棋子都已經是他的了。
對於季璉佔上風孟青衣並不覺得太奇怪,本來季璉就是披着淡漠外表的腹黑男人,彎彎道道多的去了,寒水這麼一個純潔的孩子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果然,再過一會兒,寒水兵敗如山倒,徹底的敗下陣來。
不過這兩人,對弈一局完畢之後,贏得沒有一絲的得意,輸得也沒有一點的挫敗,依舊和以往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
寒水衣袖一揮,桌上的棋局消失不見,然後他負手在身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季璉則是喝了兩杯茶以後,在孟青衣的哀怨眼神中,拎着他家的小式神回他們共同的房間,雖然他一點都不困。
其實,孟青衣也不困,只是做人的時候習慣了晚上睡覺,到了這個時候把,他就覺得該睡了,可是,他一個人睡又睡不着,因此說什麼都要等到季璉一起。
尤其是在發現了季璉其實很溫柔的時候,更加的善於利用這一點。
每次裝可憐,絕對可以成功。
雖然季璉一直面無表情,他還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還是心軟了。
對此,孟青衣很是得意,啊哈哈……
一夜無話,等到第二天寒水和特爾繼續去早市,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很驚悚的消息,那就是今天開始早市要關門!
具體原因沒有人知道,只是聽說好像從三天前開始,早市去買東西的人就丟了好幾個,昨天丟的更加多,尤其是有幾個人居然是在自己家裡睡了大半夜之後,早上醒來家裡人發現人沒了。
妖孽作祟迅速在民間傳開,官府封了早市那條街,老百姓更加不敢出門買菜,生怕殃及池魚,要是自己不小心也不被妖怪惦記上怎麼辦。
而寒水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和季璉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這幾日開始出現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