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暖和, 玉緣卻越來越冷清。
孟青衣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羣,心中一片悽然。
玉緣中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記得剛來的時候吵吵鬧鬧很是熱鬧。
胡笙走了, 去尋找更有趣的地方。寒水也走了, 去迎接自己的未來, 嶄新的, 割斷了前世今生, 再也不會記得前緣總總的幸福。猶記得季璉看着寒水消失的方向,斬釘截鐵的說,他會幸福。
即使從來沒有查看過他下世的身世, 卻說得那樣篤定。孟青衣一開始並不懂,知道龍玉來玩, 說起這件事情。
他說:“下一世無論寒水生在怎樣的人家, 他都是幸福的, 丟掉了八百年的孤寂,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幸福?”
看着眼前笑意嫣然的男子, 孟青衣終於懂了。
冷清下來的玉緣真的很不習慣,連特爾都被召回了冥界,不知道在忙什麼,偶爾過來一次也是急急忙忙,不過特爾最近穿的到是越來越華麗了, 一點都不像之前那個小跟班的模樣, 頗有一種做了官的感覺在其中。
孟青衣雖然好奇, 不過也沒有多問, 冥界的事情他也管不着, 還是什麼都不說爲妙。
而今天,他之所以一個人呆在這個地方發呆, 就是因爲整個玉緣只留下他一個人!
季璉居然帶着小開心走了,他說找到了小開心的親人,送他過去。可是孟青衣知道,小開心根本沒有什麼親人,小開心應該是被他託付給了別人,想到他之前說希望小開心可以自立,雖然不捨得小傢伙這麼早就接受什麼磨練,孟青衣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走的時候給小東西帶了很多的東西,最後看到季璉都有點拿不住了,這才罷了手。
現在,不得不說,真的!“好煩啊!”
煩……啊……
淡淡的迴應在玉緣中響起,孟青衣黑着臉看着空蕩蕩的閣樓,拜託,要不要這麼誇張,又不是山谷,居然玩起了迴音。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躺會兒,把店門關了,反正也沒什麼客人。
剛走下樓,就看到門口進來一個人。
那個人整個人都藏在一個黑色的大斗篷之下,又因爲低着頭根本看不到臉。
孟青衣眉心微微皺起,這個人身上的死氣太重,連他這樣的幽靈都有點受不了,不過來着是客,玉緣本就是做六界各種生物的生意,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
“歡迎來到玉緣,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幫到客官你。”孟青衣帶着世故的笑容,笑吟吟的走了過去。
那個黑色的斗篷微微一動,他就看到那個人緩緩擡起頭,然後——
那個斗篷下依舊看不到臉,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怕別人看到自己,居然還帶了面具!
一張銀色的面具,除了五官,什麼裝飾都沒有。
最詭異的是,這個面具上的五官只有形狀,並沒有因爲人要看或者呼吸而挖空,因此,只能看到一張面具卻沒有任何真實五官的臉呈現在眼前。
那個人的眼睛都藏在面具後面,可是他好像有透視的功能,並沒有因爲看不到而走錯一步路,每一個都走的很精準,一直到櫃檯前這才停了下來。
孟青衣雖然覺得這人太古怪,捂着自己也太嚴實了一點,可是,想到應該是醜的慘不忍睹,纔會這樣也就可以理解了。
帶了略微憐憫的眼神,走到了櫃檯旁邊,再次詢問道:“客人,您有什麼需要的玉嗎?”
這次,他的聲音提高了很多,那個人沒防備他冷不丁這麼一下,脖子微微向旁邊挪動了一點,擡頭,那雙實心的面具假眼睛就這麼呆呆的看着他。
孟青衣摸摸鼻子,他還以爲這個男人沒有反應是耳朵也有問題呢,這才那麼高,沒想到好像並沒有問題。
對於他的窘態那個男人也沒有多注意,只是從面具後面傳出有點悶又帶着金屬的聲音。
“這裡的掌櫃呢。”
孟青衣一聽眉頭皺的更緊了,這人怎麼回事,居然是來找他家季璉的?“掌櫃不在,客人你需要什麼和我說也一樣。”
“你做不了主。”那人說的很不客氣。
孟青衣嗤笑一聲,“我做不了主?拜託,他人都是我的,還有什麼是我做不了主的。”
一句話說,對面的人猛然擡頭,那雙呆滯的眼睛彷彿閃過了一抹殺氣,整個店中的空氣瞬間結冰,居然小範圍的下起雨來!
孟青衣一驚,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有這麼高的法力,只是這樣的人爲什麼找季璉,難道和季璉有仇?可是,既然如此,他爲何會生氣?
難道說,他喜歡季璉?
這樣的想法一出來,孟青衣就否決了,這個男人是第一次見吧,看他對季璉的稱呼只怕連名字都不知道,這麼可能會是喜歡,是他多想了。
“這位客人,若你沒有需要的東西,就請先離開吧,我們要打烊了。”孟青衣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着話,大白天關門打烊,也就此一家了。
那個男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我要見季子軒。”
“什麼季子軒啊,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呀。”孟青衣有點同情的看着他,哎喲喂,敢情是找人找錯地方了呀,他就說嘛,他家季璉怎麼會沾花惹草。
“好了,好了,我要關門了,你請啊。”孟青衣本來就無聊,又遇到這麼一個人,趕緊不客氣的趕人。
那人面具後的眼神微微一怒,斗篷下的手心有一團暗黑色的光芒閃過,就在他擡手的瞬間,門口傳來了男子淡雅的聲音。
“有客人?”那樣淡雅而冷清的聲音,只能屬於一個人。
孟青衣聽到之後立刻忘記了之前的不開心,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可算回來了,遇到個莫名其妙的人,不買玉卻偏偏又不走。”
季璉聽到孟青衣嘀嘀咕咕的告狀,擡頭看了過去,和孟青衣一樣並沒有看到什麼,黑色的斗篷太暗,面具也太沒有任何的可猜測性。
而那人在季璉進門的瞬間,收起了手中的黑色光芒。
擡起那張戴着面具的臉看向他的方向。
逆光而站的他,高貴的仿若神祗,只是他的眼神和注意力都在身邊的紅衣男子身上,連他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邊都沒有看到,直到那個人抱怨,他這才擡起頭看了過來。
面具下的眼睛中閃過太多的情緒,到最後卻又什麼都沒有。
季璉並不太喜歡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因此他也沒有打算開口招呼人,反正他已經冷淡慣了,做不做生意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就在他帶着孟青衣淡漠的打算無視這個人上樓的時候,那個人開了口。
他說:“我要紫幽蝶。”
五個字,季璉停下了腳步,他轉身,孟青衣能從握着他的胳膊上,感覺到他的身體有那麼一刻繃得那麼緊。
不過,當他轉身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卻不見半點神色,依然是那樣的淡漠。
“這位客人,你走錯地方了,這裡沒有紫幽蝶。”
那人發出一聲冷笑,“原來掌櫃的也是個不厚道的人,你腰側帶着的不就是紫幽蝶,如何能說沒有。”
“這是我的,並不打算給誰,就算是有,我不樂意給又能如何。”季璉冷冷一笑,“這店是我的,我不樂意,誰也不賣。”這幾句話說得極其任性,完全不符合季璉平日的感覺。
那個人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說,呆在了當場。
連孟青衣都有點傻眼,他想,季璉不會是被什麼附身了吧,這……完全不是季璉該說的話啊。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季璉居然擡起手,毫不客氣的把人丟出了玉緣,只聽耳邊狂風呼嘯而過,眼睜睜的看着那個黑斗篷和裡面的男人被卷帶出了玉緣,而在他出去之後,玉緣的大門被轟然關上。
玉緣有冥王下的結界,只要關上了,任何牛鬼蛇神都別想進來,除非他的能力比冥王厲害十倍。
因爲季璉毫不在意的上了樓,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後,孟青衣這才蹬蹬蹬的跑上樓。
第一句話就是,“你沒事吧!”
季璉好笑的看着他,“沒有。”
“真的假的呀,你若沒事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孟青衣很是懷疑,這根本不像季璉。
“我討厭魔的味道。”季璉淡淡的說着,皺着眉頭,彷彿之前那種讓人難受的死氣還在身邊似地,更何況還要打他的主意,丟出去已經是很忍耐了。
“剛剛那個是魔?”孟青衣驚訝,他並沒有見過魔,難怪那麼讓人討厭了。
“嗯。”季璉應了聲。
“對了,那個紫幽蝶是什麼呀,是你這個玉佩?”孟青衣低頭看向季璉身側那隻吊在摺扇上的墨色蝴蝶,明明烏起碼黑一片,卻偏偏在移動的時候彷彿能看到一隻翩然在飛的蝴蝶。
“對,這個就是紫幽蝶。”季璉並沒有對他隱瞞。
“有什麼神奇的嗎?”孟青衣好奇寶寶似地問,他對各種奇怪的東西都很感興趣。
季璉微微勾起脣角,拿起扇子呼啦一聲打開,只見那隻蝴蝶忽閃忽閃的動着。
“因爲,它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