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女子極爲好看地吹着杯中茶,問話的聲調用的恰到好處,彷彿多說一分都會嫌剛,少說一分又會嫌柔。
然而,另一個年輕女子卻在接觸到男子不經意的一瞥後,抿了抿脣,身子不有自主地縮了縮,隨即又自矜身份地挺挺腰,正待做出迷人笑容迴應,男子卻已將目光轉開了。
男子長眉微擰,並不理其他人,看向那跪在地上就算他進來坐下也未曾停止磕頭的女子,“這是誰?”
年輕的華裝女子帶着故意賣弄的嬌嗔道:“瑤妃啊,陛下不記得了。“
男子臉色一白,徑直上前去扶起那跪着的女子,女子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扶着她的手臂上,隨着起身的動作,她極爲隱忍地痛哼一聲。
只見她的雙膝已經血肉模糊,原來她方纔跪的地方不僅僅是地磚,而是一塊釘板,釘板上有細碎肉末夾着着殷紅血珠……
“她犯了什麼事?”男子不怒反笑,小心扶着虛弱不堪的女子在自己方纔的位置上坐了:“御醫。”
殿外:“宣御醫,宣御醫,”宛如鸚鵡學舌般越傳越遠。
虛空處,球球極力阻止想要顯身的紫夜。
那被他稱爲母后的女子冷然一笑,“皇兒,她沒犯什麼過錯,是她自己願意跪的。”言罷,拿一雙神色莫名的眼眸直直盯着男子看,她雖養育他十幾載,但眼前男子的心思她永遠猜不透,,然,當下她卻似乎看到了他的弱點,只是,她不太確定,所以還需要求證。
現今天下一分爲六,北爲擅長攻心的北魏,西有注重儒家的萬刃,南有主要商道絲綢九城,北有精通水站的冰黎國,中有偏居一偶的大成,亦有盤踞大片富足土地的中川。
六國中,中川是實力最強的大國,大成,九城,萬刃三國均是中川的附屬國。
男子正是中川的皇帝--赫連燁,他並不是當今中川太后的親生兒子。他的母親生下他後便得重病逝去,當今的太后當時還是一個妃子,把他收在膝下,費盡心血讓他成爲皇帝,原想着可以垂簾聽政,過過女皇的癮。
然而,赫連燁並不是她手中的玩偶……
一個月前,金都忽現妖魔,以全城百姓之命,交換一天一個童子之血,據說,赫連燁一邊曲意奉承,一邊派高手暗中四處尋找世外高人……她倒想看看,他有什麼能耐。
這個瑤妃亦是幾天前赫連燁從山中帶回的女子,癡癡傻傻的連話都說不齊全,爲了名正言順給她單獨安排一個寢宮,赫連燁封她爲瑤妃,還不許任何人進入瑤妃的寢宮,只配有兩個丫鬟伺候左右。
赫連燁出宮好幾天了,太后憐愛瑤妃,特命貼身嬤嬤帶着瑤妃去了一趟長街,不小心讓她看到了幾個農婦,相約一起抱着孩子想逃跑,被官兵抓回的情景……
殿內人極多,卻靜的連呼吸都不可聞,赫連燁冷冷道:“瑤瑤,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懷中的女子氣息微弱,額上的血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她一雙眼睛純善美好,看着人的時候一眨不眨,似乎要將人心深處的污垢清洗乾淨才罷休,但她眼底深鎖着遠山般厚重渺遠的憂傷
。
一點紫光宛如流星,瞬間沒入瑤瑤的喉嚨,紫夜對着球球的欲言又止,伸出一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那是莫瑤!沒遇見就算了,然而現在,紫夜怎麼可能袖手旁觀,球球還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身軀一震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
當下,他在紫夜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紫夜有點猶疑地看看他,又點點頭。
球球本是妖獸之身,妖獸若是沒有經過城中主人的同意和邀請,是決計不能進入金都城中的。彼時,卻是再也維持不住人身。只見紫夜手臂一展,幻出一個奇特的花形符咒,球球的身影慢慢縮小,縮小……
“火花,你快去救救那些孩子。”莫瑤聲音有點嘶啞,但她的話,卻讓原本神情緊張緊緊擁抱着他的赫連燁,鬆開了抱着她的手,這雖是他的權宜之法,然而,也從另一個層面證明了他的昏庸無能。
莫瑤以爲他不明白,急的一把抓住他,“你不知道,外面有許多穿黑色衣服的人,專門抓小孩子,好可憐……”
“夠了!”赫連燁忽然出聲打斷了她,扶着她往外走,淡淡道:“母后今日可算是讓朕長見識了,希望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以後!”瑤瑤會知道這件事,和上座女子有一定的關聯,這皇家的勾心鬥角,他最清楚不過了。
待得他二人身影離去,殿內女子便開始嘀嘀咕咕起來,太后一聲輕咳,瞬間又全都安靜下來。
東嶽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材欣長的男子閃身進來,看一眼牀上鼓鼓的被子,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也不見他做任何動作,一下子也上牀躺下。
他鳳眸溫柔,和片刻前在正殿上無心無情出手狠辣的模樣大相徑庭,任誰,也不可能把這樣神情的男子和金虹長風是個字聯想在一起。
最近他處理事務都是在晚上,白天要安扶那些聽信傳聞的家族中人。
他的手緩緩伸進被子裡,摸到一頭黑髮,嘴角禁不住揚起,休息了一天,小徒弟應該是又恢復生龍活虎了。
被子裡的人,嬌羞忸怩着不肯出來。
忽然,他神色一變。
他起身立在牀前,道:“你是誰?紫夜在哪裡?”語氣淡淡,卻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利劍破開絲被,刺中了被中的人。
隨着絲被拉開,一張狐媚到骨子裡的臉埋在被子間,偷偷看他。那神色令任何男子見了,都不忍心再加以責怪。
然而,她面前的是金虹長風。只見他淡淡看着她,對她故意裸露出來的香肩美背視而不見:“媚娘,你又來了。”那寡淡自如的摸樣好像再說,“今天天氣很好。”
媚娘無所謂地撇撇嘴:“長風哥哥,我困了,本是想隨便找個屋子睡覺,嘻嘻,沒想到這是紫夜妹妹的閨房
。”本來紫夜是讓青三躺在牀上的,恰好媚娘經過知曉了,等紫夜走後,是她隨意找個藉口支開青三。
“紫夜去哪兒了?”金虹長風完全無視媚娘刻意滑落的絲被,那胸濤滾滾蹦了出來,櫻桃小嘴微張,舌尖粉嫩,眼眉帶春向他發出最魅惑的邀請。然而,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小徒弟跑了。
媚娘撇撇嘴,見金虹長風一臉冰冷,神情不變,竟是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當下只覺無趣傷感,瞬移離開。
凡間皇宮
起風了。
莫瑤緩緩睜開眼睛,額頭上早已恢復嫩滑肌膚,似是從來沒有過傷口一般,膝蓋處亦是一樣。
今夜的風貼着殿腳悠悠迴旋,竟似來回糾纏着流連悱惻的離別愁緒。
重重紗簾被掀起,窗外一片月色,精緻香薰爐裡沉香嫋嫋,煙光忽散忽聚,飄渺如水晶簾幕。
滿殿微風夾着暗香,繡簾開,窺視的卻不是赫連燁。
一雙手,緩緩輕掠起紗簾。
莫瑤睜大眼,想驚呼,卻不知怎地,聲音凝結在喉嚨裡。
掀簾的那雙手,纖纖玉指,雪膚如脂,簾幕捲開處,顯出一雙大大的眼,看到她醒來,那本就極爲明亮靈動的眼眸,猶如琉璃般愈加閃亮了起來。
一線月光清冷,映上她秀麗眉宇,她身姿弱不勝衣。但,舉止卻自然透着一股雍貴從容之氣。
“瑤瑤,”紫夜輕聲喚她,彷彿害怕驚擾了她的美夢。
紫夜!
莫瑤赫然清醒,原本渾渾噩噩的意識似乎瞬間清醒。
她極快地掃視了所處的地方,最後目光落在紫夜身上,她長舒了一口氣,擡手抹去額上的香汗,卻又無法相信極快地重新閉闔眼睛。
想必是今夜心神搖曳,恍惚之中過於掛念,故此入夢。
莫瑤欠身坐起,欲待吩咐丫鬟去關上那粗心忘記關好的窗戶。
身子就那麼僵住。
牀前有淡淡人影,投射於地面。不是夢,確實有人!
夢中的一切變成現實,無邊的震撼衝破莫瑤的胸腹,她張口驚呼:“紫夜,真是你?紫夜!”
那人俯身靠近,顯出輪廓,月光掩映在她的身後,爲她鍍上了一層已經銀白色的戎裝。她把臉
愈加湊近了幾分,幾乎和她鼻尖碰着鼻尖……莫瑤不由得紅了臉,恍然若夢。
“是我!瑤瑤,真的是我!”紫夜抓抓頭,她的身上有種氣度在悄然散發,溫暖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莫瑤的淚水,忽然一下子涌上眼眶,不可置信地摸着紫夜的臉,喃喃道:“紫夜,真的是你麼?紫夜,是你麼?”
紫夜摟着莫瑤那由於抽搭而顫慄 的肩膀,她的長髮在風中凌亂飛舞,似是隨時即可離去
。
“紫夜……,”夢囈般的呼喚,有着痛入骨髓恍如隔世的感覺。
“皇上到。”一聲又細又長的聲音中,赫連燁大踏步而來,紫夜想要隱去身影已是來不及了。
赫連燁疾步而入,把那幾個一直跟着他的宮女遠遠甩在後面。他一眼看到那坐在牀沿上的女子,“你又是誰?”他皺眉看看那氣喘噓噓的老公公,“鄭義,吩咐下去加一倍守衛。”
現下是多事之秋,保護想保護的人對他而言,都有點力不從心……。
“我叫紫夜,”紫夜對他展開笑顏。
赫連燁盯着她看了半響,道:“你不是人,你是什麼東西?”
紫夜極快接下:“我是狐狸。”其實腦海中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了赫連燁的情緒,想着以大約能讓他較快接受的身份,不用多費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