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若要罰,那就罰我唱戲給如玉聽吧,別的我可什麼都不會。”顏如玉輕輕的點頭,想到那些皮開肉綻的畫面都不忍,眼前的女子所經歷的,得怎樣的堅強才能讓她的背挺的如現在這樣直,憐憫之外又加了些許敬佩。

“須要謹遵五戒,斷酒除葷,燒香掃地,唸佛看經,香醪美酒全無份,噯,紅,噯,紅粉佳人不許瞧,雪夜孤眠寒悄悄,霜天削髮冷蕭蕭。似這等萬苦千辛,受盡了折挫!我前日,打從一家門首經過,見幾個年少嬌娥,呀呦,生得來十分標緻。看他臉似桃腮,鬢若堆鴉,十指尖尖,嫋娜娉婷。啊呀,莫說是個凡間女子了,就是那月裡嫦娥,月裡嫦娥也賽不過她。因此上心中牽掛 ,暮暮朝朝我就撇她不下! ”這折孽海記的唱詞無外乎應了眼前的顏如玉,且不說華錦繡的聲情並茂,從大家閨秀杜麗娘,到馬嵬坡前殞命的楊貴妃,如今又是這一出。爲何如此的才華這世間人竟覺得九流都排不上。這等技藝還是在苦水裡泡出來的。自己雖說樣樣都能會一點,自小錦衣玉食。比起華錦繡,實在不足掛齒。

華錦繡見眼前的人兒一臉溫和,繼而一開心唱起了《思凡》,崑劇的舞臺,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就這一折,沒少挨師傅的鞭子。“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髮。每日裡,在佛殿上燒香換水,見幾個子弟遊戲在山門下。他把眼兒瞧着咱,咱把眼兒覷着他。他與咱,咱共他,兩下里多牽掛。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碧月這會也到了跟前,連連拍手叫好。“夫人,桂花蜜糕,還在蒸,一會廚房那邊會送來。您和徐老闆先嚐嘗今年的新茶。”華錦繡也是口乾舌燥的很,拿起那茶就喝,不想卻是剛沏好的,“燙燙燙。”全然沒了華老闆的形象,顏如玉看着只當這人又是這般孩子氣,連說“慢點慢點。”

一會,廚房命人送來了桂花蜜糕,是位上了年紀的廚娘,粗衣麻布,臉上已經出了明顯的皺紋,大概也已年過半百。三十多歲纔到了段家,一直被安排在廚房做事,手腳倒也麻利,爲人憨厚老實,不喜言語。大夥只知道這人夫家姓嚴,便以嚴嫂相稱。嚴嫂將托盤裡的桂花蜜糕齊齊的放在顏如玉面前,正欲退下,瞥見顏如玉腰裡的那塊玉,一時呆住了,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睜開,確定了再次確定之後,砰的一聲跪了下來,只捧着那塊玉佩嚎啕大哭,顏如玉和華錦繡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待那老婦平靜下來。顏如玉扶着嚴嫂坐下,“嚴嫂爲何哭得如此傷心,可與這玉有關?”嚴嫂看了看四周,警惕的問顏如玉:“夫人,可否告訴老嫗這玉從何而來?”顏如玉看了一下華錦繡,錦繡點頭道:“這玉是我贈予段夫人的。”嚴嫂又砰的一聲跪下,對着華錦繡邊叩頭邊叫着“小姐,小姐…”這三人更是傻了眼,不明所以。

顏如玉深知此事定有蹊蹺,便讓碧月扶着嚴嫂,與華錦繡四人到了廂房華錦繡的房間。將門關好,讓嚴嫂坐下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那嚴嫂老淚縱橫,用衣袖抹了抹鼻涕,開始說道:“小姐命苦,生日就是父親母親祖父祖母,全宗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口的忌日。”此話一出,猶如一把劍刺穿了華錦繡的胸膛,腦袋也炸開了。嚴嫂看着眼前的華錦繡,這孩子三分像她父親,三分像她母親。另外四分長得格外的好看,“老爺是當朝的兵部尚書,我從小就侍奉夫人,朝中有人作亂造反逼得老爺交出兵符,老爺自是不肯,那人找了個罪名,滿門操斬。那夜三更,夫人誕下麟兒,牢裡的牢頭深受老爺的恩惠,想着法把小姐送了出來,交給賣往青樓的我。找了個死嬰放在牢裡,聲稱生下的孩子已經死了。府上上下沒了一個活口,我和幾位稍有姿色的丫鬟被賣去青樓,我已有些年紀,她們就把我安排在廚房洗衣做飯。那牢頭抱了孩子給我,裡面放着一塊玉佩,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抄了,這塊玉在一些珠寶首飾裡面不很起眼,大概之後夫人偷偷的藏了起來。就是這一塊玉佩。我抱着孩子跑啊跑,老鴇子也出來追,可憐我一個女人家前日也是被打的遍體鱗傷。見到一輛糧車,藏在了這糧車裡面,之後我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家小姐,我就隨着這車到了段府。事後我一直有去尋找小姐的下落,卻一直找不到。沒想到,老天有眼,小姐福大命大,老天也可憐我,讓我今天還能見到小主子。”顏如玉看着華錦繡,錦繡的額頭已經暴起了青筋,淚水一直在流,只輕輕的攬過她的肩膀,安撫着。

痛,撕心裂肺的痛,從小到大在戲班子里長大,曾經問過師傅自己的父母。師傅說:“你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我在路上撿到的。”小時候的華錦繡真的以爲自己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又經歷的捱打的日子,性格更加像石頭,可是骨子裡確是柔和的,是個矛盾的存在體。等到大了,知道身上所佩戴的玉佩是從小跟着自己的,想必是孃親留下的唯一的一件東西,有想去尋找的打算,但是茫茫人海,從何找起?不久也就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聽聞自己這麼悲慘的身世,低吼出一聲,這聲吼叫像是見血的鬼魅一般讓人害怕,顏如玉緊緊的摟着華錦繡,碧月和嚴嫂也只在一旁落淚。“我父親叫什麼名字?”半天還未曾知道自己父母親的名姓,你父親叫華宇凡,你母親叫曾世卿。

“那,那害我全家的是誰?”華錦繡問着都能感覺到自己滿腔的怒火。“那人,那人…”顏如玉使了下眼色,讓碧月開門看下是否隔牆有耳,碧月打開門,四處張望了下,對三人點了點頭,確定了下安全性之後。嚴嫂輕輕的而又無奈的說道:“害我們華,曾兩家的正是當今七王爺,玄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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