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也跟着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了起來。
其實想要兩全其美,這也是人之常情,有錢人在古代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也挺常見,可是我卻覺得,菖蒲對程恪的那種喜歡。參雜了很多不必要的東西。
完全是個“沒魚。蝦也好”。
那漫天風雪之中,她跟她師父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分不出來。
她跟我不一樣,我在整件事情裡面,也只不過是個打醬油的“影子”,沒誰對我有什麼期待,她身上,卻肩負了很多的“希望”。
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菖蒲的記憶開始雜亂交錯,一片一片,全是程恪對她的好。
程恪那一雙映出了她來的桃花大眼,成了她最深的記憶。
澄澈又認真,只讓人覺得。他信得過,值得依賴。
程恪其實不大會表達自己,能給她的,也不過是那種平平淡淡的好。
一幀一幀秀恩愛的畫面蒙太奇一樣的閃過,是啊。她全沒忘,她更希望程恪也不要忘。
他要等的人,是她纔對。
包括她在夏日裡給程恪做的冰鎮酸梅湯,還有那個雪天裡,倒在了迴廊裡面的程恪,她是怎麼樣極盡溫柔的在照料。
她自認爲自己對程恪不壞。
可惜。她至今不知道爲什麼,那次程恪醒來之後,就開始對她產生了疏離。
她也疑心過跟師父的對話被程恪聽到了,可是她又不信,程恪真的聽到了那種話,卻假裝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不來找她來討要說法。
抱着一種僥倖,和一種對程恪的“信賴”,她還是願意跟程恪繼續之前的計劃。
她早認定了,程恪就是她的,根本走不脫。
直到有一天,那個師父,在菖蒲的面前,露出了馬腳來。
師父開始時常在菖蒲面前露面,言談之間,問的全是很魏淺承和程恪有關的事情。
以前師父對這種事情,幾乎是難以啓齒的,因爲師父覺着,不用真本領,而是用這種“騙術”來拿回長生,簡直是身爲養鬼師的恥辱,能不提, 就絕對不會提,就算偶爾說起,也不過是讓菖蒲注意安全,不要被魏淺承給發現了。
而現在師父談起這個,不僅熱忱,還帶了點不該出現的幸災樂禍。
似乎在迫不及待看程恪和魏淺承得知自己上當受騙之後的樣子。
菖蒲本來也是個聰明人,她想起了那天看見的,西川來的清油馬車。
再一次跟這個師父碰面的時候,她開始談論起了西川的術來:“要說邪術,還是對西川有興趣,潭深鎮禁止使用邪術,倒是也讓人遺憾。” 役雙冬技。
“邪術這種東西,確實是西川獨善專場,只不過有不少以人養人的邪術,就連西川,也沒法子明目張膽的用。”師父也是個挺遺憾的模樣:“其實只要好用也就是了,何必還要去糾結是不是以人養人,這世上弱肉強食,也不是第一天,這個禁令,簡直虛僞。”
菖蒲也就確定了,果然,師父身上有蹊蹺。
之後的事情,我就記得了,因爲程恪曾經想起來過,菖蒲爲了將附着在自己師父身上的那個靈體給驅逐出來,讓程恪將他師父抓到了大榕樹那裡去吸魂。
事情到了這裡,也就說得通了。
後面的事情,菖蒲沒有回想,記憶到了這裡,中斷了。
但是我還是疑惑了起來,如果菖蒲發現了師父不對勁兒,後來又爲什麼還是按照了師父說的話,去跟程恪背叛魏淺承,重新獲取長生?
菖蒲還是想要握緊了程恪的手:“程恪……”
程恪將手沒有猶豫的抽了出來,說道:“不管具體是怎麼回事,也已經都過去了。”
菖蒲咬了咬牙,一雙美目望向了我:“還是因爲她?”
又是“有事賴小禿”的黃金定律。
“你也用了長生了,所以現在你怕長生毀滅了,會對自己產生了影響麼?”姥爺扯了扯嘴角,是個我真正的姥爺絕對不可能露出來的,陰測測的笑容:“程恪,這就是你之前死心塌地對她好的女人,她爲的什麼?她還是爲的自己。”
“你不要聽他的,我這次來,是爲着你,不是爲了長生!”菖蒲一雙眼睛盯緊了程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當初用完了長生,就不會還給陸蕎了!”
“當初的那個陣勢,你就算不想還,那也是不得不還啊!”姥爺那一雙賊眼,果然把什麼都看了一個門清:“何況, 你還想讓程恪繼續給你當牛做馬呢,還不想撕破臉不是?到現在,知道長生會成爲自己的軟肋了,才腆着臉過來給自己伸冤的吧?”
姥爺頓了頓,旋即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說道:“你把記憶拿出來了?那也就是,把你自己在當年做的事情,全推給了我,可是但凡有點腦子的就明白,你要是真心爲程恪,那最後,爲什麼還非得去要長生?”
姥爺倒是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菖蒲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他是在挑撥離間!你相信我就好!”菖蒲還是不死心的拉住了程恪的手,誠懇的說道:“你聽我的,跟我出去,這跟長生有關的事情,不要再管了,可以麼?長生本來就是一個禍害,只要跟長生扯上關係,不管是你我,還是魏淺承,哪一個人得了好下場?”
我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這簡直是吃飽了罵廚子啊,剛憑着長生停止了腐爛,能夠重生爲人,這會罵起了長生,倒是毫不嘴軟,也真是夠讓人無語的,我要是長生,非得當場跟她抓撓起來不可。
想到了這裡,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長生,心裡更加犯難了,長生拿出去的東西,只有長生能收回來,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在外,菖蒲這是不放心吧?
可是具體,我要怎麼做?
顯然,關於長生的秘密,她確實是知道了。
“你們不要吵了!”澍玉道長做了千百年的老好人,到現在自己成了“人質”,也還是要堅持貫徹老好人的方針路線到最後,居然還勸了起來:“現在還是先把那個小球拿出來,拿出來再說!”
“你是活夠了,一心求死,可是他們真要是幫你做了這個決定,那是非成敗,他們自己不就得擔着責任麼!”姥爺搖了搖頭,說道:“ 好蠢,好蠢,真是一個比一個蠢,不過也幸虧你們蠢,才讓事情失控了之後,還能挽救回來。”
長生給的東西,只有長生能夠拿回來,也就是說,只有掌握長生的我,有這個將羅程守靈魂給收了。
我望着那個小球,實在有點百爪撓心,轉頭看向了程恪,程恪這個時候,卻鬆開了菖蒲的手,低低地跟我說道:”你彆着急,趁着剛纔的那個功夫,我已經將那個機關看清楚了,我來試試。”
”你試?”我心頭一緊:”根本用不了養鬼術,要怎麼試?”
”用不了養鬼術,就不用了。”程恪一雙桃花大眼看向了那個機關,拿出了一卷子紅線,穩穩當當的拴在了那個機關上面。
誒!我有點猜出來他要幹什麼了:”難不成,你是想着……”
程恪頎長的手指拉了拉那個紅線,確定紅線是結實的之後,轉手交給了我:”抓緊了,不要讓這個紅線軟下來,要保持住一個繃直了的形狀。”
跟我猜測的,一樣!
”可是……”我望向了那個深深的定靈穴:”只要一個鬆懈,那你就……”
”我不會鬆懈的,”程恪輕描淡寫的說道:”只要你不鬆懈。”
說着,程恪的身體利落的一翻,跟一個賣藝的人一樣,兩腳踩在了那個細細的紅線上面!
他想要用這道紅線,以走鋼絲一樣的形式,將機關打開,同時救出了澍玉道長和拿回小球!
這個險,冒的天大,只要失足的話……
”程恪……”我努力不讓拉着紅線的手發顫,可是自己的聲音卻忍不住的發了顫:”咱們是不是,還能想想別的辦法?”
”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別的辦法,除了我,誰也沒法子醬那個小球和澍玉道長全弄下來。”程恪不會呼吸,所以氣息還是穩穩的:”再說,我相信你。”
可是,我都不太相信我自己!
”程恪,你這是幹什麼!”菖蒲的聲音也帶了幾分難以置信:”你沒必要非得搭上自己這麼做,這裡是你親手挑選出來的定靈穴,難道你忘記了,只要掉下去,就永遠也上不來了!”
程恪沒有回答菖蒲,因爲自己是沒有重量的,所以行走在那一條繃直了的紅線上,尤其是要注意保持平衡的,加上,那定靈穴裡,還時不時的會刮過來一陣一陣讓人冷的刺骨的寒風,讓紅線一點一點搖晃着!
這種事情,玩兒的就是心跳啊!
我要是有心臟病的話,估計受不了這個刺激,當場就得躺下來吐白沫,可是現在我連失去意識吐白沫翻白眼也不敢,紅線還在我手上呢!
就連李明朗,也給程恪捏了一把汗:”他這個樣子,冒險未免太大!”
”程恪的膽子一直都不算小。”姥爺看着走在了紅線上的程恪,卻是一個正中下懷的樣子:”看看這一次,誰的運氣好!”
說着,他藏在了棉襖下面的手,微微擡起來了,我立刻大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告訴你就沒趣味了,你就乖乖看着吧!”說着,姥爺那雙乾枯的手,食指和拇指微微一捻,當時就對着程恪腳下的紅線打了過去!
他手裡的東西像是武俠劇裡面的暗器一樣,居然十分精準的命中了那細細的紅線,讓那個紅線, 立刻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那紅線一動,站在了上面的程恪那頎長的身影,也禁不住左搖右晃了起來,我心頭一顫,只要他的腳稍微從紅線上移動了的話……
下面是爬不出來的定靈穴!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永別!
不,他早就已經死了。
紅線這麼一動,那澍玉道長也跟風乾鹹魚一樣,左搖右晃了起來,他那一雙眼睛也是悲憫的看着程恪:”你怎麼就非要一意孤行?你將那個小球拿下去,讓我掉下去就算了,好歹你身上,還連接着陸蕎的命,可是我不一樣,我就算永遠回不去,也沒人等着我!就當,就當這是我對長生的一場贖罪,行不行?
”贖罪?”程恪就算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跟澍玉道長答話:”只怕澍玉道長要做的事情,還有更重大的,怎麼能爲了區區一個小球就掉下去?未免,太過不值了。”
”這……”
就算這個時候,程恪還是能保持住了那個利刃出鞘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鋒芒!
我像是被他的那個自信給感染了,也拼了命的讓自己的心穩定下來,心穩定,手也就穩定了,程恪停了腳步,十分巧妙的跟着那個晃動的幅度來搖晃身體,居然跟”共振”一樣,勉強等到了紅線自然停止了震顫。
姥爺見狀,滿口說着”沒勁。”
手上卻更加用力的去搓弄着那來路不明的小黑球,要衝着那條紅線給打過去!
菖蒲自然也緊張了起來,但是這裡根本沒法子施展任何的養鬼術,她根本就沒法子幫程恪!
陸陸續續的小黑球子彈一樣的衝着紅線給撞擊了過去,像是下了一陣子的彈丸雨!
我的心狠狠的提了起來,姥爺要是真的一直這樣投射下去的話,那程恪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
這個時候,程恪就算轉身回來,也來不及了,他已經到了那個小球一半的距離,整個人就這樣靠着單伶伶的紅線,懸空在那定靈穴上面!
”噹噹噹……”沒想到那些個小黑丸還沒等到達了那道紅線,先撞上了什麼東西,陸陸續續的就往定靈穴裡面跌了下去!
程恪皺起了眉頭,桃花大眼衝着定靈穴的另一側看了一眼。我順着程恪的那個目光看過去,只見李明朗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不聲不響的出現在了定靈穴北面,緊靠着定靈穴邊緣的地方,握了一把石子,將姥爺投射出來的小黑球,全給打下去了!
他,他還有這本事?真是真人不露相,身懷絕技啊!
”嗯?”姥爺沒想到一直不言不語的李明朗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添亂, 自然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樣子,擰了眉頭,道:”有趣,想不到這裡還殺出了一個小程咬金來……”
”程咬金就程咬金,爲什麼還要掛上一個小字?”
李明朗視之爲譏誚,一副不甘的樣子。
”不小,不小。”姥爺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可惜,還想着給你做媒,天龍拿地兔,本來還是個好說頭,誰知道,你不感謝,還給我搗亂,你不是喜歡陸蕎麼?趁這個機會,要是讓他們解開陰陽御鬼之術,說不定陸蕎就會跟你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傻?”
是啊,當初他不是極力反對,我和程恪結成了陰陽御鬼之術在一起麼!口口聲聲還說什麼爲我好,簡直是賊喊捉賊,一開始各種安排的,不就是他麼!
雖然是不知道,他之前說的事情超出意料之外的,究竟是什麼。
李明朗一聽這話,俊臉登時也紅了,但仍舊驕傲的揚起頭來,說道:”我是喜歡她,但是我希望的是她也能好好的,而不是去受什麼不該受的苦處!程恪如果掉下去,就算陸蕎不會被連累,她也會難過的,我只是,不想她難過而已。”
”爲了女人,爲了女人,”姥爺挺遺憾的搖搖頭,意興闌珊的說道:”我不懂,爲什麼能爲了其他的人,去傷害自己呢?”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那小黑球忽然改變了方向,衝着李明朗的腳底下狠戾的投過去了!
他想着,掃除障礙!
我心頭一緊,李明朗卻像是早有準備,已經靈敏的閃避了過去,但是他腳下的泥土,已經被那些個小黑球打的開了花,可見那小黑球的力道,如果打在了人身上,皮穿肉爛,也不奇怪!
我心裡爲着李明朗捏了一把汗,菖蒲那仙樂一樣的聲音卻帶了點警告響了起來:”陸蕎,做好了你該做的事情!程恪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一個情深款款思密達。
我沒有理她,也回了身去看程恪,程恪一步一步,已經快要走近了那個小球的位置,一雙桃花大眼,全神貫注的望着那個小球。
動了修長的手指頭,既要將那個機關給解開!
而正在這個時候,姥爺的小黑球忽然加大了力道,李明朗躲閃不及,真的被打中了!
他的右腿不由自主的就彎了下來,而他站立着的位置,也實在靠着那定靈穴點邊緣太近,一下子身子一傾,就從那個邊緣掉下去了!
”李明朗!”我一聲尖叫就從嗓子裡面衝了出來,而李明朗動身體反應機敏,訓練有素,就在將將要從邊緣給滾落下去的時候,一隻手卻攀在了那定靈穴的邊緣。
姥爺嘴邊一個獰笑,擡了手要去再接再厲的在李明朗沒能爬上來之前,將那小黑球打在了李明朗手上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在李明朗前面,擋住了那個小黑球。
是菖蒲!
菖蒲站在了李明朗面前的邊緣上,衝着李明朗伸出了手來。
李明朗像是難以置信,但還是馬上抓住了菖蒲那白嫩嫩的手,有些個遲疑的說道:”謝謝。我會記下這個人情……”
”不用多想。”菖蒲卻沉靜的說道:”只不過因爲你能幫助程恪罷了,這個人情,我不用你記。”
說話間,她已經將李明朗從懸崖邊緣給拉上來了。
而程恪心無旁騖,終於穩穩當當的將那個機關給解開了!
程恪就是程恪,他什麼都做得到!
姥爺見了程恪手邊的動作,也急了眼,顧不上管李明朗了,轉身繼續奔着程恪腳下的那紅線砸過去,而這個時候,李明朗剛剛上來,根本也沒有功夫再去抵擋那小黑球!
紅線劇烈的搖晃了起來,程恪的手正放在了那機關上,肯定是沒法子兩頭兼顧,這一下子重重的搖晃,他的雙腳,終於在紅線劇烈的震顫之下,凌空了!
”程恪!”
程恪身子一轉,翻身上了系在了小球和澍玉道長之間的那條紅線上。
澍玉道長自己已經是個危在旦夕的時候,可居然還能去惦記着程恪“你小心點!”
程恪沒搭話,只是繼續伸手去解那個機關。
姥爺哪裡會容程恪動手,跟植物大戰殭屍裡面的豌豆射手一樣奔着程恪就繼續發射,這把我給氣的,真想放倆櫻桃炸彈當場炸死他。
而程恪一隻手攀在了那機關上,靈敏的閃避着,另一隻手已經將那個小球給弄到手了!
而就在小球被解開的那一瞬,澍玉道長的身體垂垂就直接跌了下去。
程恪將那小球收好了,伸手就去抓澍玉道長的手。
好險,但千鈞一髮,還是抓住了!
而澍玉道長是有點猶豫的“那個紅線禁得住你,可禁不住我!你既然拿到那個秘密,就別管我了!”
“紅線是禁不住你,”程恪淡淡的說道“所以可能稍稍要冒一個險,希望你能把眼睛給閉上。”
“冒險?”澍玉道長當時就愣了“難不成你要……”
程恪只是將澍玉道長用力提起來,一點預兆也沒有,簡單粗暴的就將澍玉道長跟扔鉛球一樣,衝着我這個方向給丟了過來!
澍玉道長身體炮彈似得就衝了過來,而在那個慣性下,程恪身子往後一仰,險險就要摔下去了,但他頎長的身材晃動了一下,還是站穩了。
這一瞬,澍玉道長已經落了地,頭朝下腳朝上,姿勢是有點不大雅觀,但是好歹平安落地了。
我一面牽着紅線,一面望向了程恪,心裡歡欣雀躍“太好啦!”
但是話還沒說利索,只見姥爺趁着程恪剛剛站穩,手上一牽,只見那個機關忽然一下子就崩壞了,程恪的身體,直直的就落進了那定靈穴裡面!
“程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