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呂楠打開了門口的開關,路璐的憤怒,桑榆的狼狽,全部被她納入眼底。

凌嘉面色清冷的站在路璐對面,她知道路璐在乎桑榆,可她從不知道路璐竟能爲桑榆衝動成這副鬼德行!說不失望,那時假的,凌嘉很失望,簡直失望透頂!

由於剛剛的掙扎,桑榆的頭髮已經全亂了,她跪坐在牀上,來回看了呂楠和凌嘉一眼,也不知道她和路璐剛纔的對話被她們聽去了多少,再看向呂楠,呂楠也正眯起眼睛看着她,桑榆心裡一緊,忙低下了頭,難道她們都聽到了麼?

呂楠看到桑榆像孩子一般的低頭,沒來由的,被路璐惹起來的怒氣就這樣壓了下去。

路璐捂了一會眼睛,待放下手來,看到凌嘉,一下傻了,再擡眼看到呂楠,憤怒又無形而出,可守着凌嘉,她又不能做些什麼,只能惡狠狠的瞪着呂楠,眼睛紅得像剛剛殺了人一樣。

凌嘉重複剛纔的問話:“你想上哪去?”

路璐撇開頭,不說話。

呂楠扭着細腰走到路璐跟前,嬌媚的問:“聽說你找我?”

路璐握緊了拳頭,還是不說話,若是凌嘉沒在這裡,她那一拳頭,必定是衝着呂楠的鼻子狠狠捶下去了,可呂楠是凌嘉的朋友,她總要顧及到凌嘉的面子,即使心裡想極了去揍呂楠一頓,可也不能在凌嘉眼皮底下揍啊!

呂楠尋思,也難怪桑榆心裡只有路璐一個,能被一個人這麼在意着,恐怕是很難放下的吧?可路璐既然已經跟凌嘉好上了,又跟桑榆這麼曖昧不清的糾纏……有趣,呂楠覺得很有趣,她也很有興趣摻一腳。

凌嘉瞟呂楠一眼,那眼神,簡直像透了一把鋒利的刀,唬的呂楠止不住的打了個牙顫。

呂楠走到一直低着頭的桑榆身邊,伸手去幫桑榆整理她散亂的頭髮,路璐低聲喝道:“你別碰她!”

呂楠就像沒聽到一般,一邊幫桑榆打理頭髮,一邊悠悠然的說:“凌嘉,看好你那個彆扭的混球,別讓她亂咬人,桑榆,你現在不適合留在這裡,我帶你回去,順便有些話要對你說說,你總該聽聽的,不是麼?”

路璐一下衝到桑榆身邊,把她抱在懷裡,極力壓制這怒氣,努力故作平靜的對呂楠說道:“你還能對她說什麼?你害的她還不夠麼?你想害她到什麼時候!她已經從我這裡受夠了傷,你還要把她往死裡拖麼?她要出了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凌嘉看到路璐這副模樣,心裡一陣刺痛,手也跟着顫抖起來,她現在一點也不敢去確定,她和桑榆,在路璐眼裡,到底誰更重要一些。

桑榆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來,能被路璐這樣在乎着,即使不在一起又能怎樣?已經足夠了,她擦掉淚,擡起頭來,撫着路璐的臉,小聲安慰着:“璐,你好好聽我說,我是喝醉了,可沒有受委屈,你別誤會呂楠,昨天晚上,她照顧了我一夜,那荒唐事,與她無關,等我想開了,我就親口告訴你,好麼?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等你和我都平靜下來,我們再見面,好麼?”

“不好,不好”,路璐擦掉桑榆的淚,自己卻又趴在桑榆肩上抽泣起來,“我答應過梅馨,我們不能誰也不理誰,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凌嘉和呂楠看到抱頭痛哭的路璐和桑榆,心酸了好一把,不知道是爲她們,還是爲自己,或許,都有。

凌嘉深吸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要鎮定,咬着牙把路璐拉到自己身邊,拿出紙巾,一下一下重重的爲她擦淚,她氣道:“你這是在折磨桑榆還是在折磨我?或是在折磨你自己?桑榆只是要和呂楠回去,你這麼着急做什麼?什麼事情都沒弄清楚你嚷什麼嚷?叫什麼叫?嚎什麼嚎?擺出一副要殺人的鬼樣子很威風麼?這麼多人都圍着你繞,都圍着你打圈轉,你整天自憐自艾的裝什麼可憐?你折磨的人還不夠嗎?你到底還有完沒完?桑榆又沒說跟你絕交,你哭什麼哭?成心哭給我看的是不是!”

路璐垂下頭,沒了話說,凌嘉顯然已經生氣了,路璐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扯着凌嘉的衣角,來回的搖。

凌嘉見路璐總算稍微冷靜了下來,狠狠的拍掉她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又轉頭對桑榆和呂楠說:“你們兩個,快把沒說完的話說完,把沒做完的事做完去!呂楠,你那點心思我一眼就能看透,你那套伎倆我看了十來年,閉着眼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再警告你一句,別不管幹什麼一看有趣就想插一腳!插腳也得先看對象合不合適!想玩的話,你給我放手!你少給我打着CCTV的旗號做些CNN的報道,否則到時別說路璐會揍你,就是我也會揍你!”

有多久沒見凌嘉這麼生氣了?啊!真是難得啊!凌嘉竟然能生這麼大的氣,氣得歪鼻子斜嘴的,還衝自己開火,路璐可真是個天才!呂楠在心裡咋了好一會的舌,她幫淚水漣漣的桑榆拿過鞋子,等桑榆穿好後,拉起她的手,又對凌嘉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玩了?是人家一直在玩我誤會我好不好!你撒氣也先不看看對象合不合適!我在這倆混蛋跟前當冤大頭已經夠冤枉了,你還想再多給我扣上一頂冤帽子?你生氣,你以爲我就不氣?老孃這輩子就從沒這麼冤枉過!還都是託你凌嘉的福!要不是你那個鬼電話我至於如此嗎?你說看熱鬧得交稅,可我交的稅也太高了點吧?這稅還都是幫你交的!從頭到尾就沒老孃一丁點的好處!你自己不好好反省你衝我瞪什麼眼?你不吃我那套,你以爲我就吃你這套啊!好了,我說完了,氣也消了,我先走了啊,你管好你家這個祖宗吧,可別讓她再對我吹鬍子瞪眼了,跟老虎似的,怪嚇人!桑榆,咱們走,先去吃飯,再說事!”

呂楠說完拉着桑榆就出去了,臨走還不忘橫路璐一眼,似是在下戰書一般,挑釁滿滿。

路璐隨着往前走了一步,看看凌嘉,又停下了腳。

凌嘉正在氣頭上,根本懶得理路璐,她這輩子談戀愛就從沒談的這麼勞心傷肺過!

凌嘉氣呼呼的踢掉鞋子跑到牀上,拉過被子就閉上了眼,從昨天到現在她那雙眼就沒合過,路璐倒是睡了十來個小時,她有精神哭哭啼啼,自己可沒精神陪她鬧!

眼是閉上了,可怎麼也睡不着,這種狀態下又怎麼可能睡的着?凌嘉發恨,睡不着也得閉上眼,省得看那個不知好歹的混賬!

路璐見凌嘉不理她,起初甚感委屈,桑榆走了,凌嘉也不理自己,怎麼都這樣啊?

等冷靜下來,路璐方纔發覺,自己剛纔的舉動言行一定是惹凌嘉傷心了,可也不敢冒然跟凌嘉說話,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凌嘉發那麼大火,以前鬥嘴的時候,凌嘉雖然看起來也會生氣,可那小打小鬧的根本不算生氣,說調情還差不多。

路璐琢磨,她八成是真的誤會呂楠了,她對着桑榆說呂楠的那些話,也八成被呂楠都聽去了,路璐很鬱悶,她以前在背後說凌嘉一次,就被凌嘉逮到一次,現在說凌嘉的朋友一次,又被凌嘉的朋友逮個正着,老天怎麼總是跟她對着幹呢?這要放到大興文字獄的那個年代,她這顆腦袋少說也得掉個十來回了吧?

路璐看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也不知道凌嘉吃飯了沒有,看看護士在她和桑榆聊天時放在桌上食物也都涼了,便決定出去給凌嘉買點吃的。

找到衣服穿上,路璐摸摸口袋,還好裡面放着一百多塊錢,她幫凌嘉蓋蓋被子,悄悄走了出去。

凌嘉察覺到路璐幫她蓋被子,把眼睛閉的死緊,支着耳朵想聽聽路璐準備對她說些什麼,可聽來聽去,竟聽到了關門聲,凌嘉猛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路璐出去幹什麼?真找呂楠算賬去了?

凌嘉渾身無力的靠在牀上,人在疲倦時,信心總會矮上一截,凌嘉對自己再有信心,這會也忍不住的頹廢起來,無論怎樣都是比不過桑榆在她心裡的地位吧?既然如此,自己做的這些,又是何苦?爲她操心,爲她受累,爲她費心思,這些她都看不到,即使看到也不領情,何苦來哉?

凌嘉止不住的鼻頭一酸,掉下了一串淚,抱着被子坐在牀頭,哀哀又嘆嘆。

路璐拎着飯菜推門進來,看到凌嘉沒有睡覺,反是抱着被子發呆,她急忙走過去,把飯放下,坐在凌嘉身邊,問:“你怎麼了?剛剛不是睡覺的麼?”

凌嘉聽到路璐的聲音,迅速擡起了頭,又接着把頭低下,不說話。

看凌嘉這樣,一定還在怪自己的吧?路璐把飯菜打開,推推凌嘉,把筷子遞到她眼前,“你吃飯了嗎?我下去幫你買了飯上來,你要沒吃,就快吃點。”

她是下去幫自己買飯了?沒找呂楠算賬?凌嘉心裡大大的一喜,信心也跟着水漲船高,接着又躺下,拉過被子,背過身,繼續不理路璐。

路璐笑了起來,這哪裡像剛纔教訓她的那個人?跟小孩子一樣,鬧什麼脾氣嘛。

路璐趴到凌嘉身上,親親她的臉,上來就膩膩的喊了一串名字:“凌凌?小凌凌?嘉嘉?小嘉嘉?凌嘉嘉?凌凌嘉?凌凌嘉嘉?嘉嘉凌凌?”

凌嘉聽的頭皮發麻,雞皮疙瘩直往下掉,索性拽過被子捂住了頭。

“被子捂住頭不好呼吸,乖哦,讓姐姐幫你拉下來”,路璐說着,拽下了被子,看凌嘉露出頭,又湊上去親親她的臉,這才嚴肅起來,說:“我知道我剛纔惹你生氣了,你一定失望了吧?我要是你,我也會失望的,可我現在真的放心不下桑榆,你知道麼?桑榆骨子裡是個很保守,很傳統的人,雖然她喝了一點洋墨水後變得會趕時髦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說她昨天做了荒唐事,那就一定很荒唐,她不說出來,不發泄出來,萬一鑽了牛角尖,是很容易想不開的。我也知道,你心裡一定在想,你和桑榆在我心裡誰比較重要些?這個問題桑榆問過,我猜你也一定想過,凌嘉,我不想對你說謊,感情上的事,我也不會說謊,我有時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你們兩個,我從沒想過我會和兩個女人牽牽扯扯,還沒完沒了的,但請你相信我,我愛的是你,跟你在一起以後,我從沒想過要再回到桑榆身邊的。”

“桑榆昨晚沒事,你誤會呂楠了”,凌嘉嘆口氣,終於睜開了眼。

“嗯,你還生氣嗎?”

凌嘉見路璐不急着問桑榆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反是先關心自己生不生氣,整個人都雀躍起來,她看着路璐誠懇的臉,又突然玩味的笑,“如果我說我想成全你和桑榆,想退出來,你會怎樣?”

路璐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自己面對桑榆時的猶猶豫豫,果然讓凌嘉感到累了吧?

以前自己忙於來回趕着畫畫,忽略了桑榆的情緒,所以桑榆對自己提出了分手;現在面對感情的不決絕,傷害了凌嘉,所以凌嘉也要離開自己,路璐想到這兒,禁不住的想問,到底是她們推開了自己,還是自己推開了她們?

應該是自己的錯吧,若當時自己能細心些,和桑榆又怎麼會分手?若現在能決然些,凌嘉又怎麼會離開?路璐是黨的好學生,一向有實事求是自我批評的精神,她又開始把錯誤全部往自己身上攬了起來。

自己這種性格,果然是不配得到愛的吧?只是,真想哭啊,心像是破了一個洞一樣,火辣辣的疼呢,路璐坐起來,重新把筷子遞給凌嘉,強撐精神,努力笑道:“先吃點飯吧,等會涼了,就不好吃了,你要覺得累了……想分手……”

路璐想對凌嘉說,你想分手的話,就分吧,我總惹你傷心,對不起。

可後邊的話,路璐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緊緊咬着嘴脣,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這一瞬間,她決定了,如果凌嘉真的跟她分了手,她就要遠離這個帶給她歡樂也帶給她悲傷的城市,找個沒人認識的角落,縮到殼裡,自己過,順便祝福自己愛的人,都能找到真愛。

凌嘉認真盯着路璐明明快要哭出來,卻還努力擠出笑意來的臉,那張臉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現在更是蒼白,她心疼起來,怎麼能忘掉路璐昨天剛受了刺激暈過去?現在怎麼還能故意拿話來刺激她?

凌嘉剛纔本是存着讓路璐好好受下罪的心思,才故意問出那個問題,現在真看到路璐受罪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比她更受罪,壓根見不得她那副強撐的模樣。

凌嘉掰過路璐的肩,吻了上去,路璐直以爲這是吻別,環住凌嘉的脖子用心回吻,脣齒相依,繾綣纏綿,只想記住她的味道,以待日後孤獨的回味。

路璐的心很痛,她暗自苦笑,原來萬箭穿心,是這般滋味。

脣上一痛,路璐被凌嘉咬了一口,凌嘉輕輕移開脣,抵着路璐的額頭,狠狠地說:“誰說我想跟你分手了?你這輩子也別想跟我分手,我懲罰夠你了!”

路璐一愣,凌嘉剛剛是故意那樣說的麼?待她反應過來後,一陣狂喜,接着又是一陣印尼海嘯般的哇哇大哭,她抱住凌嘉,把鼻涕眼淚全弄到了凌嘉身上,一邊哭一邊不忘訴衷腸:“你老欺負我,我剛纔……真以爲你要跟我分手,你怎麼總這樣……欺負我很好玩嗎……太壞了!哪有這麼壞的人!不要分手……你要不想讓我跟桑榆見面,我不見……不分手,好不好?”

凌嘉這次總算徹底弄清楚了她在路璐心裡到底有多重,她抱緊路璐,眼圈也不由的紅了起來,路璐這是第一次爲自己哭吧?應該喜悅纔對,可爲什麼一點成就感也沒有?或許,真愛一個人,應該是讓她爲自己笑,而不是讓她爲自己哭吧。

等路璐哭完了,凌嘉又幫她擦掉淚,她輕責道:“以後少在我跟前哭,要真想對我好,就對我笑笑。”

路璐抽抽答答的說:“那你也不能對我提分手,我最怕分手。”

凌嘉擰着路璐的耳朵,斥道:“你哪隻耳朵聽到我提分手了?明明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

路璐紅着眼睛大聲回:“你說你要成全我和桑榆的!”

“那我整句也沒提分手倆字,何況前面還有兩個字‘如果’!”

“那也是你有過這樣的想法!”

“你簡直強詞奪理!”

“你纔是不可理喻!”

“你簡直瞎子拉琴,瞎扯!”

“你纔是東嶽廟的二胡,鬼扯!”

“以後不許哭!”

“你也不能說分手!”

“你要哭我就說分手!”

“你說分手我就要哭!”

真能繞啊!凌嘉很無奈,她低頭看看自己溼了一片的衣服,想了沒想就脫了下來,丟到了一邊。

路璐見狀,又抱怨道:“你嫌棄我!”

凌嘉一愣,問:“我嫌棄你什麼了?”

“你都脫衣服。”

“我脫衣服也招你了?”

“不就被我弄了點淚上去嘛,至於這麼愛乾淨麼。”

凌嘉這才明白過來,她捏住路璐的臉,沒好氣的說:“你那只是淚嗎?你那些鼻涕都去哪了?”

路璐這會可沒工夫回答凌嘉的問題,凌嘉把衣服一脫,裡面的貼身黑色襯衣把身體捆的曲線畢露,路璐現在正盯着凌嘉的領口直看,她多想讓領口再大點,好讓她看的再深點。

凌嘉拍拍路璐的頭,斥道:“少色迷迷的,你現身體狀況可不行,想被做暈不成?跟我一塊洗手洗臉去,回來好吃飯,這兩天一直沒吃什麼東西,我快餓死了。”

“你這兩天都沒吃飯?”路璐心疼起來,她摸着凌嘉的胸,同情道:“難怪總覺得這裡小了點,原來是餓的,三鹿奶粉走了,它們不能也跟着去啊!唉,孔子曰,一日不睡,雙峰崩潰,路璐曰,孔子說的對。”

“你怎麼不多暈兩天!”凌嘉直想一巴掌再把路璐拍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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