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地駛出了青城。
偌大的車廂裡,只有墨繪初一個人靜靜地品着茶。
回臨都前,她還有一個地方必須得去,所以便讓鏡三人先趕回去,只留下了風當車伕。
沒有風的日子,太陽暖洋洋地照着這一片天地,白雪似乎也柔軟了起來。
只是,美好總是短暫的。
正在慢悠悠行駛着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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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冷着臉看着圍在馬車周圍的黑衣人,他們纔出發沒幾天,有些人就已經等不及了。
看來這次是下了血本了呢,來人中竟有幾個的武功不弱於他。
黑衣人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馬車,手中的劍在陽光下泛着冷光,而風則是一手按在腰上的劍上,隨時準備出手應付。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墨繪初掀開了車簾。
跳下馬車,她拍了拍他的肩頭,給了他一個淺淺地安心的笑容。
風緊繃的神經放鬆了幾許,但仍全身戒備地感受着周圍。
墨繪初似是什麼都沒看見一般,輕輕地和風說着話。
“風,你家主子我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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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我們分開逃吧,之後你可以回去了。”
“是。”
他家主子的命令他從來就只有服從兩個字,不問原因不會質疑。
兩人恍若無人一般小聲地說着話,周圍的黑衣人冷眼看着他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對方只有兩個人,他們在人數上幾乎可以說是壓倒性的,但是他們有多少人栽在對方手上,足以令他們小心翼翼地對待。
墨繪初拍拍風的肩膀,輕笑道:“那我先走了。”
話一說完,身形似一道光一般,快速向遠方掠去。
原本緊盯着他們的黑衣人反應也很迅速,立即朝着她的方向追去,原地只留下小部分的人。
就在他們動身的一瞬間,風也動了,只見他朝着與墨繪初相反的方向飛掠而去,將追過來的黑衣人甩出很大一段距離。
他執掌着月閣,輕功自然是所有人裡最好的,當然不包括自家主子。
墨繪初與黑衣人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足尖輕點在一棵細枝椏上,她繼續向前奔去。
原本她借力的地方,竟連上面的細雪都不曾抖落。
然而在黑衣人的角度看來,她卻從未有過任何的停頓,一直保持着飛掠的姿態,不免又是一陣驚心。
雖然他們早就聽說初月郡主從小病弱,只練得一身好輕功,但是絕對沒有想到一副孱弱之軀,竟能把輕功練得如此出神入化。
終於到了一處懸崖邊,墨繪初停了下來,轉身靜靜地等着他們追上來。
黑衣人在離她三丈遠的地方停下來,不敢再輕易地靠近。
懸崖邊的風特別大,吹得她的裙角獵獵作響,一頭青絲飛舞。
少女單薄的身影,遺世獨立,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大片黑衣人。
忽然,她勾起一抹輕笑,在他人未來得及反應之時,轉身往懸崖下一跳,瞬間失去了身影。
黑衣人快速上前,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能見到,目之所及只是黑暗,一片黑暗。
“頭兒,怎麼辦?”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問道。
被喚作“頭兒”的黑衣人咬咬牙,狠聲道:“繞道下去,找!”
“是。”黑衣人齊聲回答,立馬分作兩批分頭尋找。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死要見屍。
一個月後,一抹純白的身影在林間穿梭。
這是位於初月最東邊的一座森林,人跡罕至,也因此得以保持最天然的樣子。
森林裡不僅有着震撼人心的自然美景,還有數不盡的珍貴藥材和奇珍異獸,在世人看來無疑是一座金山,但這一切似乎都入不了她的眼。
這片森林的對面便是大海,只是無人得知。
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事物充滿恐懼,因此總是失去探索的勇氣。
穿過這片森林,墨繪初到達海邊已是入夜的時候。
天上飄着大朵大朵的烏雲,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星光,放眼望去,大海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浪花拍岸的冗長聲調,而來時的路也早已淹沒在黑暗裡,彷彿再也回不了頭。
然而在這樣孤寂的世界裡,卻有一盞明燈,始終等待着來人。
走進那小小的庭院,墨繪初輕輕地敲了敲門。
原本寂靜的屋裡立即響起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伴隨着椅子被絆倒,茶碗被打碎的聲音。
門很快便被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迅速地衝進了她的懷裡,抱緊了她。
“墨墨,我好想你!”
墨繪初安撫地摸摸他的頭,摟着他進了屋裡。
初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日暮山脈的外圍,那時他還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被暗衛死死地護着躲避追殺。她那時不知是犯了什麼抽,救了他們,並把他們帶到這裡。
這一晃,便是八年,她每年都會來幾次,這小屁孩兒也不見得和她生疏,反倒是更加黏她。
說來也巧,她這十六年來,沒做過啥值得稱讚的事,唯獨七歲那年在日暮山脈順手救了人,還一連救了好幾個!
她並不知道她救的是誰,也懶得知道他們是誰,畢竟只是她無聊在打發時間而已,並沒有什麼值得別人感恩戴德的,況且還會招來一大堆的麻煩。
就連現在在她旁邊的星臨,她也從沒打聽過他的來歷。
星臨的名字是她取的,唯一剩下來的暗衛令沒有任何的意見,便也這麼將就着喊了。
帶着着他走到桌邊坐下,令向她行禮道:“小姐。”
墨繪初點了點頭,算是迴應了。
自救了他們那天起,他便一直喊她小姐,雖然他並不是她的僕人。但她向來不計較這些,他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她沒有限制他的權力。
“外面很冷吧?我去給您一壺茶暖暖身子。”
這八年來,星臨的起居都是他在照顧,她每一次來都會發現,他從一個只會殺人的暗衛慢慢地變成了精通家務活的煮男,性子也改變了很多,不復之前的冷漠。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墨繪初淡笑着迴應道。
“那我去給您整理一下牀鋪。”說完,便轉身進了客房,當真給她準備去了。
星臨扯扯她的袖子,擡起一張可愛的包子臉,可憐兮兮地問道:“今晚我可以和墨墨一起睡嗎?我可以給墨墨暖手哦!”
墨繪初輕笑着搖了搖頭,“星臨已經是小小的男子漢了,所以不可以再一起睡了。”
“是這樣嗎?”他瞬間聳拉下腦袋,粉臉上佈滿了失望。
而她只是淡笑不語。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一下子擡起頭來,眼睛閃亮得似星辰一般,“那我長成大男子漢的時候,可以娶墨墨嗎?”
墨繪初一愣,隨即感到有些好笑,是誰教給他這些的?
貌似這裡就只有令一個人陪着他吧?
令一走出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墨繪初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心裡忽然感到一陣發憷。
墨繪初轉過頭去,只見星臨依舊滿眼期盼地看着他,不禁多了一絲的好奇,“是誰教星臨這些的?”
“是森林裡的大黑教我的。”
“大黑?”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裡貌似真的只有令一個人吧?
“大黑是森林裡一隻好大好大的麒麟哦!”星臨誇張地比着手勢,帶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勁。
聽了這話,墨繪初並沒有感到驚訝或者說懷疑。
據說最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總是能看到很多大人所看不到的東西,當然也擁有着大人們無法擁有的能力。
倒是令吃了一驚,傳說麒麟乃祥瑞之神,出現之時必定伴隨着縱古奇才的出現,而他家小主……
或許這是天意吧。
“星臨有很多朋友嗎?”墨繪初淡笑着問道。
“對啊,”星臨扳着胖胖的手指頭一個一個地數過來,粉嘟嘟地小嘴一張一合,“有白兔先生、黑蛇小姐、紅雀公主、狐狸妹妹,還有好多好多,他們都是很好哦!”
“那真是太好了呢,這樣星辰就不會寂寞了。”墨繪初嘴角含笑,認真地聽他說完。
“可是,”他忽然委屈起來,“我還是很想墨墨啊,每天都在想墨墨哦,我還每天都和朋友們說墨墨的事呢!”
墨繪初一愣,她沒想到他會如此的在意她。
她一直刻意地不去參與他人的人生,卻不知何時早已紮根在他的人生裡。
“吶,墨墨,”星辰輕輕地扯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次,我可以跟在你身邊嗎?我想每天都看見墨墨。”
看見他眼底蓄着的淚水,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轉過頭去看向令。
令輕輕地點點頭,他需要成長,而他信她!
墨繪初這才彎起眉眼,用着溫柔的聲線說道:“可以啊。”
“真的嗎?”星辰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黑亮的眼睛。
她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一把撲進她的懷裡,興奮個不停地說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對了,”他忽然擡起頭來,似是想到了什麼,“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黑小黃阿花小綠大紫,我要告訴他們墨墨終於來接我了!”
“好好好,”墨繪初摸摸他的頭,微笑着道:“明天我們一起去和你的朋友打個招呼吧,順便和他們道別。”
“真的嗎?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墨墨,我和你說……”
看星辰又要說個不停,令這個時候走上前來,“小主,墨小姐爲了趕來看你,已經很累了,今晚就先休息吧,明天再說好嗎?”
“對哦,”星辰好像纔剛想起來一般,對着她說道:“墨墨你趕緊去休息吧!”
“嗯。”墨繪初倒是也不推辭,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彎下腰,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