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的時候,墨繪初是被墨君華抱着上了回去的馬車的,墨君華懷裡熟睡的她無比的乖巧和惹人憐惜,原本蒼白的小臉上也有了幾分紅潤。
顧沐陽本來還想和她說幾句話的,見到她這樣香甜的睡顏,實在是不忍心打擾,只能無奈地笑笑作罷。
自從她三歲第一次胎毒發作以後,她便沒有過這樣美好的睡顏了,他如何能打擾?
而夙夜寐雖然極想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裡,但憐惜之情還是勝過了他的佔有慾,因此也只是獨自上了自己的馬車,一路跟隨在墨國公府的馬車後,親眼看着他們將自家小女人抱進了府裡後,這才安心地離去。
這一夜,總算是過去了。
第二天,墨繪初醒的時候,一轉頭便看見了書桌上擺放着的一支星光夜,泛着微微的淡藍色光芒。
眼裡細碎的光芒有一瞬間增強了幾分,墨繪初勾起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
起身赤腳下了牀,墨繪初打開了房門,而早已經等候在院子中的墨君華,墨臨華和墨銘華見她醒了,紛紛將洗臉水和早餐給她端進房內。
十六年來,她的飲食起居一直都是他們三人親自照顧,從未假與他人,而不久後自家墨墨要嫁給夙夜寐,這些事情可能會是她給對方做,想想都讓他們火大!
就算不用自家妹子這麼辛苦,但是從此以後他們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想想還是很火大啊!
一邊給她梳理着墨發,墨君華一邊問道:“墨墨,今天有什麼事嗎?”
“嗯,今天要去一趟清月滿輝,怎麼了嗎?”墨繪初說道。
在她的書桌上放一支星光夜,便代表月明樓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去,這是他們約定好的。
“沒什麼,只是說難得的玉月節,這三天晚上的話都會有很多活動,想着帶你出去透透氣也好!不過既然墨墨白天有事,還是不要太過勞累,晚上還是休息好了!”墨君華回答道,笑容裡都是寵溺。
“嗯?這樣啊,那晚上便去轉轉吧,我那也沒什麼事情。”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陪着他們過玉月節,心裡不免有些愧疚。
“那便說好了,墨墨可不許臨時反悔哦!”墨銘華趕緊走上來說道。
他們家墨墨臨時反悔的事情可多了去,理由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懶。
墨繪初笑笑,心裡其實也不太確定自己會不會反悔。
走出墨國公府,墨繪初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一路向清月滿輝駛去。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清脆聲響,緩緩地行駛着,幾乎是與行人一般的行進速度,只爲着儘量減少馬車的顛簸。
其實馬車裡都是及其柔軟的墊子,根本不會有任何的不適感,但是墨繪初一向不喜匆忙,甚至想到便覺得累得慌,所以她的馬車伕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必須擁有極強的控制力。
幾乎走了半個時辰,馬車纔在清月滿輝前停下。
一直在注意着門外的店小二,一見到墨繪初的馬車,立馬迎了上來,在馬車邊放下一個腳凳,紳士有禮地伸手引着她下了馬車。
在青石板上站定,將稍稍提起的有些長的裙襬放下,墨繪初輕輕淺淺地笑了,語氣輕柔地開口道:“嫌我話題還不夠多?”
現在臨都裡,隨處都可聽見在討論着她和夙夜寐的婚事的聲音,有惋惜有諷刺也有嘲弄,不過並沒有什麼用罷了。
如果她現在這樣被清月滿輝如此特別的對待着,依着清月滿輝以往不論權勢的做法,關於她的流言可能會更加洶涌。
“小姐需要在乎這些嗎?”店小二語氣輕鬆地回答道,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
他們家主子就要嫁人了,此時不高調更待何時?
自家主子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可都是一清二楚着呢,外面那些人說話有多難聽!
說什麼他們家主子嫁給鳳臨最有權有勢的夜王爺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爲夜王爺娶他們家病弱不堪的主子而感到惋惜,還說他們家主子死皮賴臉地要嫁給夜王爺,夜王爺礙於情面才勉勉強強娶的……
他們月明樓的人聽了,都一個個氣憤得不行,他們還想出去喊一嗓子呢!
他們家主子可是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
墨繪初笑笑,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並不打算在這上面計較。
擡步隨着店小二往樓裡走去,墨繪初一腳已經踏進了門檻,卻被身後一道帶着驚疑又略帶這幾分複雜的聲音叫住。
“墨繪初?!”
墨繪初頓住,考慮了那麼一下,最終還是轉過了身去。
千即陌仍舊是之前的千即陌,但是她總感覺他有哪裡變了。
可能是氣息吧,以前他的氣息是那種隨時可能暴躁起來的類型,而現在,她卻感覺到他的氣息沉寂下來了,甚至還有着些許,憂鬱的感覺?
“千少主。”墨繪初淡笑着打招呼道。
然而千即陌卻是沒有迴應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好像怕這眨眼的瞬間她便會消失一般。
他眼裡的那些深沉的意味墨繪初卻是不願去深究,再次開口道:“這兩天都沒能見到,上次的事也沒來得及謝謝你來着!”
“你會想要謝謝我嗎?”千即陌奇怪看着她,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
“這不是當然的人事情嗎?”墨繪初反問道。
“那好,你請我吃頓飯吧!”
墨繪初一頓,看着他極其認真的眼神,只覺得有些無語。
不知道的還以爲,富可敵國的劍宗少主還缺她這一頓飯呢!
“好。”
她是知道他有很多話要問她的,即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或者一直持續到很遠的將來。
她懶得回答,但更怕以後無休止的糾纏。
兩人由店小二引着向三樓的包廂走去,清月滿輝全是由獨立的包間組成,飯菜早已經準備好,小二也已經退下,所以目之所及的空間裡,便只有墨繪初和千即陌兩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在外人看來這是及其不妥當的,也是不符合道德倫理的,但墨繪初向來不注意這些,而千即陌只猶豫了一下,也不願去顧慮那些個繁文縟節了。
其實也沒有用,即使清月滿輝裡沒有多少外人走動,但他們在大門處的時候,可是吸引了不少注意,流言歪曲的速度和傳播的速度可不是他們能夠控制住的。
“不吃嗎?”墨繪初輕笑道,要求她請他吃飯的是他,現在飯菜都擺在眼前,他卻只是乾坐着,一副糾結的樣子。
其實現在既不是早飯時間,也算是午飯時間,但因着墨繪初飲食習慣不規律的原因,清月滿輝裡都會給她備着吃食。
抿下一口清茶,雙手捧着青瓷茶杯置於膝上,墨繪初有些慵懶地靠着椅背,“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聽聞她這麼說,千即陌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她怎麼知道自己有問題想問她?自己又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不過,聽到她這麼說,千即陌也覺得放心了不少。
雖然和她的接觸不算很多,但是他莫名的就是覺得,她既然這麼說了,便一定會給他答案。
“你,你……”口張了又閉,千即陌很是猶豫,但是內心的迫切又驅使着他,“你真的要嫁給夙夜寐嗎?”
似乎是難爲情,又或者是尷尬,千即陌偏過頭去,其實他並沒有資格去提出這個問題,但是他又抵不過自己的內心。
“嗯。”雖然有些驚訝,墨繪初還是淡淡地應答道。
“爲什麼?”千即陌顯然有些激動起來,緊張地盯着她。
墨繪初輕輕一笑,道:“哪有爲什麼?想嫁便嫁了!”
千即陌還想要說什麼,剛張開口,話還未出口,便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他問這個問題已經是不合理的了,她也回答了他,他還有什麼理由追問下去?憑着他遲來的覺醒的心意?
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千即陌換了話題,“那,九年前在日暮山脈,是你救了我嗎?”
其實他也沒有那麼想要知道答案了,知道了答案可能對他來說更爲殘忍。
他心心念念尋找了九年的人兒,其實早已和他再次相遇,而他卻是處處與她爲難,更無法挽回的是,她要嫁作他人婦了!
“不知道。”墨繪初回答。
“不知道?”千即陌疑惑地看向她。
墨繪初只得再次解釋道:“那一年手賤,在日暮山脈一連救了還幾個人,所以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你。”
“記得有什麼特徵嗎?比如信物,胎記什麼的?”
“沒有。”
“有記得對方的身份嗎?”
“沒問。”
千即陌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你救人都不問對方的身份的嗎?”
“爲什麼要問?”墨繪初反問道,隨即輕笑:“沒準知道了就不會救了呢,太麻煩了!”
聽了她的回答,千即陌竟然無言以對,他覺得她沒準真的會這麼做!
“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心裡猶豫掙扎了許久,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嗯。”
“你愛夙夜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