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五章

晉元站在福佑和尚面前的時間越久,越是心潮澎湃,幾乎到了不能自制的地步,開始的時候,他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現在他一點點冷靜了下來,又是滿腹的話兒不知從何說起,萬語千言,千言萬語,眼看着就要迸發出來,終於,他按下了話到嘴邊上的衝動。

緊接着,晉元又冒出來一個試探的想法,他也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能不能認出來自己,如果過了一會兒,福佑和尚認出來自己,那就說明自己外貌的變化還不是那麼徹底和根本,如果他始終認不出來自己,哪又該如何開口呢?

這三個人當中,最糾結的就是晉元,好在他還能夠沉得住氣,他眼看着福佑和尚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們,就是不說話,而且還面露狐疑和警覺的神色,也許是他們三人的面相或者是突然到訪,驚嚇到了自己的恩人。

一想到這些,晉元不免有些後悔,他改變了主意,要找個恰當的時機,說出自己從前的身份,只有這樣,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恩人,才能談得上對福佑和尚的真心報答。

江白當然也知道時間的重要性,當他發現,已經過了很長時間,福佑和尚還是沒有認出他們之後,不由得暗想,乾脆,我先來個自報名號,這樣,也許就能夠和福佑很快接上頭。

於是,江白不再猶豫,而是稍稍上前了半步,接着說道;“福佑主持,也難怪您,看了半天也沒有認出來我們到底是誰,這當然不能怪您,其中的原委容我今後有時間再向您解釋,現在因爲時間緊迫,我們害怕要找的人身陷危險之中,所以,我就只好自報名號了,我是江白,是蚌娘娘的好朋友,前些天我們還在這裡見過面。”

聽到江白的自我介紹,福佑和尚先是一愣,接着晃頭,然後狐疑着說道;“莫非你又易容了?”

福佑雖然心生警覺,卻還是坦然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江白爲了儘快找到那個少年,接着又解釋道;“真是一言難盡,可以說,在我們分手的短暫時間裡,我經歷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白說到這裡,張開嘴卻沒有接着發出聲音,因爲他本來要說的是——最最要命的是我經歷了匪夷所思的境遇,發生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根本變化,所以,我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可是,當他看到身邊的敖玉九公主,正懷着複雜的眼神,緊張兮兮地盯着自己和福佑和尚,目光不停地在他們兩個人的臉上來回穿梭之時,也不知爲何,他就感覺心中咯噔一下子,於是,他停下不說了。

這時候,本來就焦急和疑慮重重的敖玉九公主再也按耐不住了,她忘記了自己所扮演的腳色僅僅是個隨從而已,按着這樣的身份,江白不讓他說話,她是不能夠說話的,可是,敖玉是誰呀,她唯我獨尊慣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性子又上來了,誰又能約束住她呢,當然了,她自己是約束不住自己的。

所以,敖玉不假思索,立刻開口說道;“我看這位福佑主持,對我們疑心重重,就好像我們是妖魔鬼怪一般,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我們不是妖怪,而是前來救助那個被妖怪追趕的少年的,對了,還有一匹棗紅馬,我眼看着它是從那面高牆之上一躍而起,跳到了這座寺院裡。”

敖玉說的是實話,福佑和尚聽後,心念一動,聯想到剛剛被自己藏起來的那個少年還有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神奇經歷,覺得還是先不要疑慮過重,再者說了,自己有桃符,還有咒語,萬一他們是妖孽之類的,自己也還是可以應付一下子的,這樣看來,自己就能夠增取到足夠的時間,讓少年離開這裡。

想到這裡,福佑和尚不再躲閃,而是直面看着江白他們,過了一會兒,就聽他對江白說道;“年輕的施主,我確實有一個小朋友叫作江白,不過,長得可是和你有些出入,請恕貧僧眼拙,急切之間沒有辮認出來,不過,這也不要緊,只要施主能夠證明自己就是江白,我定會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實相告。”

福佑和尚的話音還沒有完全消失,晉元已經迫不及待地來到了福佑面前,上前抓住他的手說道;“難道這麼半天,恩人也沒有認出我來嗎!”

聽到晉元的話,福佑心念顫抖,不知爲何,他曾經救助過的年輕人,也就是從前的晉元,那副不死不罷休的面孔閃現在他眼前,也就是這一閃念,讓福佑怦然心動,內心裡似乎響起來一個聲音,錯不了,他們是來救人的。

福佑和尚在那個聲音的提醒下,上前抓住晉元的手,左看右看,過了片刻,囁嚅道;“真的認不出來了,變化也太大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對。”

福佑半信半疑,即不能否定,又不敢肯定眼前自稱是晉元的年輕人,就是昔日那個落難後,尋死覓活,一而再、再而三輕生的年輕人,福佑握着晉元的手漸漸地鬆馳下來,這時候,再看晉元,眼睛裡流出兩行熱淚,然後哽咽着,雙膝跪地,納頭便拜。

就在晉元流着熱淚跪拜之時,福佑和尚分明看到了自己救助過的那個年輕後生的身影,還有他的哭泣之聲,真就是和那個少年一模一樣,福佑和尚不得不信,於是,他上前攙扶起晉元,連連說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年輕人,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必有後福,看你的樣子,我在心目當中,也已經瞭然了。”

福佑和尚說到這裡,一邊抓着晉元的手,一邊來到江白麪前,說道;“這麼說來,你真就是那個江湖好漢江白大俠了,你的確是蚌娘娘的好朋友,還是我張全佑的好朋友,恕和尚眼拙,恕和尚有眼不識金鑲玉,和尚我這廂有禮了!”

福佑說完這番話,雙手作揖,便要下拜,江白只好上前輕輕托住他說道;“我有很多話要說、要問,不過時間緊迫,我怕那個妖怪捲土重來,讓那個無辜的少年再次捲入危險之中,也就只好撇開這些,留待以後有時間在說了,現在我只想知道那個少年還有那匹棗紅馬,是否還在寺院之中?”

聽到江白地再次詢問,福佑和尚很痛快地答應道;“然也,只不過他們一人一馬都被我藏了起來,現在我領你們去見他,看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少年。”

說完話,福佑和尚一手拉着晉元一手拉着江白走出房門,朝他禪房的後面走去,敖玉緊緊跟在他們身後,路上,江白問道;“那個少年是如何來到寺院之中的?”

江白如此發問,不是信不過敖玉公主,而是爲了把情況瞭解的更加祥實,因爲在他心中始終藏着一個結,他想提前解開這個結,故此纔有這麼一問。

福佑和尚見江白問到了少年是如何進來的,就略微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方纔,我正在禪房中閉目打坐,突然間感覺眼前颳起了一陣清風,我還以爲房門被風颳開了,就睜開了眼睛,朝門口看去,看到的竟然是房門緊閉,屋子裡站立着一個眉清目秀,嘴角掛着血絲的少年,少年看到我睜開了眼睛,立刻上前,跪在我面前懇求道;“請高僧搭救則個,我遇到了妖怪,他正在後面追趕我?”

聽到少年求救的言語,又看到少年似乎受了內傷,而且還不輕,我立刻來到他面前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情,能說詳細一些嗎?”

這時候的少年已經栽倒在了地上,就見他有氣無力地說道;“一言難盡,我現在無力述說,請、請、高僧!

少年斷斷續續說到這裡,再也說不出話來,緊接着他就昏了過去,待我上前給他號脈之時,才發現他竟然是個姑娘,於是,我在他的嘴裡面塞進去了一顆蚌娘娘給我的九轉還魂丹,就在緊要關頭,我猛然間聽到了寺院的西面圍牆之上,噼波一聲,我知道我的降妖桃符發動了,一定是有妖孽要闖進來,我急忙念動咒語,把那個妖孽住擋在了寺院之外,然後,我才把這位少年藏進了密室。“

說話間,福佑和尚領着江白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處葡萄架前,江白仔細觀看這架葡萄,就見它長得枝繁葉茂,一根根藤曼,好比一株小樹,甚至於比小樹還要粗,上面已經結滿了一串串像是綠色珍珠一樣的葡萄,而那些茂盛的枝蔓已經被竹竿架起來,形成了一條綠茵茵的走廊,走廊似乎很深,江白第一眼並沒有看到盡頭,而那一片片碧綠的葡萄葉子,竟然能遮擋住一個人的臉面。

站在葡萄架前,福佑和尚努嘴示意,讓大家跟着他朝裡面走,然後就鬆開了牽着江白和晉元的手,先前帶路。

就在福佑和尚鬆開晉元和江白手的那一瞬間,卻不見了福佑和尚的身影,站在最前面,幾乎和福佑和尚貼身的江白,看到這一幕立刻會心地一笑,因爲江白很清楚,此刻福佑和尚已經隱身在了葡萄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