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山聽得稀裡糊塗,想問問自己的師傅,卻又覺得還是先拜見師傅爲好,於是,他在房樑上面,對着師傅磕了一個頭,然後說道;“半個徒兒拜見師傅!”
這可是胡萬山第一次給師傅磕頭,也是第一次稱呼半個師傅爲師傅,這時候再看他那半個師傅,似乎端起了架子,端坐在離他不遠的房樑之上,頭也不回地說道;“徒兒免禮,稍等片刻,再說我們的事情。”
“是,”胡萬山答應了一聲,然後看着自己的師傅和那隻喜鵲,這時候就聽喜鵲突然大聲說道;你要是肯禮賢下士,稱呼我爲鵲仙姐姐,我也許會告訴你一個辦法!”
胡萬山的半個師傅聽到這裡,先是啊了一聲,接着立刻笑嘻嘻地喊道;“鵲仙姐姐,貧道這廂有禮了!”
說話間,小道士立刻雙手抱拳給喜鵲做了個揖,這時候再看喜鵲,立刻大乎乎地說道;“此乃天機,只可你一個人這隻耳朵聽進去,再從那隻耳朵裡面冒出來,你懂嗎?”
小道士聽罷,立刻俯首貼耳,來到了喜鵲身邊,這時候,胡萬山和那兩個儒生只聽到那隻喜鵲附在道士的耳朵上,嘁嘁喳喳說了起來,卻不料,他說着說着,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也許,這是那位好顯擺的鵲仙姐姐故意而爲之的,因爲就在這時,道觀裡所有的人都十分真切了聽到這樣的問話;“你明白了嗎?”
再看小道士聞聲後急忙點頭。
接着又聽喜鵲說道;“你只要把他弄到花神身邊,吊在樹上面,驅除污濁之氣,他便可以留在那片花叢中了,到那時候,他豈不是忘記了凡間的妻兒,一心修煉了嗎?”
道士聽到這裡,忙着問道;“那他的妻兒怎麼辦呢?”
喜鵲立刻把他懟了回去;“還怪我說你呢,大小頭都分不出來,只要二十年後你保佑他兒子金榜題名,到了那時候,還有誰敢欺負那個什麼麻婆西施嗎,再說了,這不正好可以用來考驗你那個徒兒的人品嗎!真是的,什麼都要讓我告訴你,你真是笨的可以。”
道士聽到之後,連連點頭,說道;“可也是,可也是,我這就去,給他那個兒子的頭上面撒上點文曲星的仙氣,到時候,他一定會高中的,說不定啊,一不小心弄個狀元、榜眼或者探花什麼的!”
道士在自語,卻不料那兩個儒生早就看到了房樑上面的一切,也許是他們福至心靈,也許是他們命中註定要遇到貴人,所以,這兩個人立刻翻身下跪,口稱;“鵲仙爺爺,道士爺爺,小人這廂有禮了,還望兩位爺爺可憐則個,保佑我們榜上題名。”
聽到這兩個儒生的話,又見到他們跪倒在當場,小道士和那隻喜鵲瞬間呆愣在當場,過了一會兒,喜鵲率先問道;“你們兩個不知道死活的傢伙,爲何躲在我們的神龕下面偷聽我們的談話,你們知道該當何罪嗎?”
兩個儒生聽罷,立刻連連磕頭,口稱;“晚生知罪,晚生知罪!”
胡萬山正不知道自己的師傅和那位鵲仙會如何對待下面的兩個儒生之時,卻聽半個師傅說道;“你們誤闖誤撞進來也就進來了,現在立刻離開吧,離這裡不遠處就是一個小鎮子,你們趕去哪裡過夜還來得及。”
胡萬山聽到半個師傅的話,覺得兩個儒生一定會離開,卻不料,那兩個儒生趴在地上就是不起來,口中還說道;“誤打誤撞也是緣分,請上仙看在我們三生有緣的份子上,伸出援手,護佑我們金榜題名吧!”
“胡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你們竟然要靠別人的施捨來博取功名,不覺得臊得慌嗎!”
胡萬山聽出來了,這是那位鵲仙發出的喳喳聲,很刺耳,不過,他的話並沒有起到作用,就聽跪在地上的兩個書生說道;“上仙息怒,小子雖是讀書人,也懂得要靠自己的十年寒窗之苦來換取功名,可是,眼下卻是門閥世家和朝中重臣把持着科考,像我們這等平民百姓要想金榜題名,勢必登天,若要論學識,憑文章,我們卻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大言不慚,我且問你們,讀了多少年的書,可曾取得過功名?”
這是師傅的問話,胡萬山分辨得很清楚,這時候又聽下面的兩個儒生回答道;“我二人自幼飽讀詩書,鄉試和府試均在三甲之內,所以纔敢如此說話,我二人其實並不祈求上仙幫助我們作弊,只是護佑我們的卷子能夠讓當今聖上看到,從而做到金榜題名。”
“是嗎?”
這是師傅的冷哼,緊接着就聽師傅信口說道;“刑賞忠厚之至論”。
聽到師傅突然間莫名其妙地說出這樣一句他聽不懂的天書,胡萬山有些發懵,卻不料那位鵲仙緊接着就問道;“典出何處,是何意也?”
鵲仙的話音剛剛落下,跪在地上的兩位儒生,其中一人立刻回答說;“典出自《尚書》,說的是,刑疑付輕,賞疑從衆,忠厚之至。”
先說話的儒生剛回答完,另一位儒生接着解釋道; “當堯之時,皋陶爲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
聽到這裡,胡萬山越發糊塗起來,這時候,就聽自己的半個師傅和那位鵲仙同時說道;“還算可以,書沒有少讀,也算體恤草民之艱辛,是塊當大官的料,那就這樣吧,你們今年的科舉就不要指望了,據我們所知,朝廷裡的那幾個權貴早就把今年的狀元,榜眼和探花等一干功名瓜分完了,你們的文章即便寫得再好,策試再出衆也不會被錄取的,我們看還不如這樣,待我們說完話之後,你們就這樣跪着給我們磕頭,知道你們磕不下去爲止,至於會有個什麼結果,那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房樑上兩個另類的聲音說完了,地上趴伏着的兩個儒生立刻開始對着房樑磕頭,一下、兩下、三下,等到胡萬山數到第八十一下的時候,卻見那兩個儒生已經是癱倒在地了,這時候,房樑上傳來了師傅和鵲仙的刺耳之聲;“回去吧,八年之後在進京趕考!”
兩個儒生聽後勉強擡頭又磕下了最後一個響頭,然後沙啞着嗓子說道;“謝神仙指點,我們定當回去苦讀,八年後再行進京趕考。”
說完話,兩個儒生費了好大力氣,終於站立起來,接着朝道觀外面走去,這時候,又傳來師傅尖細的聲音;“喂,你們兩個小子給我記好了,十八年後你們當上了主考官,一定要記住有個胡半天。”
兩個儒生聞聽,立刻停下腳步,齊聲回答道;“小子們記住了。”
剛纔還在稀裡糊塗的胡萬山,聽到師傅對那兩個儒生的囑託,又聽見兩個儒生的回答,心中大駭,不由得暗自想到,難道師傅說的胡半天就是自己未出世的兒子嗎?
胡萬山剛想到這裡,卻見兩個儒生已經走出了道觀,一時間心中充滿了疑問,他正想問問師傅爲何要讓那兩個儒生八年之後再進京趕考,卻不料,還沒等他開口相問,卻已經沒了師傅和那位鵲仙的蹤影,無奈之下,胡萬山只好壓下剛纔想要問的話,而是高聲說道;“師傅,徒兒還未得到示下呢?”
話問完了,卻未聽到答覆,胡萬山正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擡頭卻見晨曦從窗戶上面射了進來,道觀裡有了光亮,這時候,胡萬山纔看到從他身下的房樑上面,垂掛下一塊黃綾子,這讓始終坐在房樑上面的胡萬山又是一驚,不過,吃驚歸吃驚,胡萬山還是覺得應該仔細看看那塊黃綾子,於是,他伸手去拽那塊黃綾子,結果卻是他本人身體一忽悠,眼看着就要從房樑上面掉落下來。
辛虧這位胡萬山反應還算機敏,就在他掉下來之前,順手扯下了那塊黃綾子,這時,從道觀外面踢踢踏踏,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胡萬山知道有人來了,爲了不招惹是非,他只好懷揣那塊黃綾子,隱身到了道觀裡面唯一的一尊神像後面。
神像是師傅的金身,製作的也算得上栩栩如生,不過,此時的胡萬山卻是顧不上仔細欣賞了,而是急匆匆藏好了自己。
這時候,從道觀外面走進來好幾個人,就見這幾個人走到靈山道人的神像前面立刻翻身跪倒,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爲首的一人說道;“多虧道長師傅的護佑,才使我們躲過了這場大洪水,還有就是,就是!”
爲首之人說到這裡,吞吞吐吐,似乎有難言之隱,又不便說出來,直到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道;“虧了您老人家暗中顯靈,我們纔不至於背井離鄉,流離失所,您老實在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等已經商量好了,從今日起,我們家家都要供奉您老人家的牌位,讓您老人家的香火時代永存。”
聽到這裡,胡萬山越發糊塗了,自己才走了幾天,哪裡又來了大洪水,昨夜自己回來的時候,也沒見有什麼洪水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呢?
胡萬山有些想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