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費精神立刻反擊說;“你這姑娘長得眉目清秀,模樣俊俏,說起話來卻十分刁鑽,我且問你,辦喪事沒有銀子行嗎,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家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我還有一個殘疾兒子,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了,借來的銀子誰還,人家給我面子,借銀子給我,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她。”

說完話,費精神指了指文娘,江白又問道;“那你究竟是何用意呢?”

費精神說;“我哪裡敢有什麼用意,今天正好你都趕上了,還用我明說嗎,她們一家住着花大爺家的房子,將來買棺木也還是要由花大爺出錢,如果,人家高興了,把銀子借給咱們了,到時候要是來個驢打滾的利息咱們還得起嗎?”

江白爲了徹底暴露費精神的骯髒伎倆,故意問了一句;“依着你,到底怎麼辦?”

費精神立刻搖頭晃腦地說;“這件事情要說好辦也好辦,要說不好辦也真不好辦,其實,就在文孃的一念之差,我明說了吧,人家花大老爺相中了文娘,只要她答應花大老爺,一切就都好辦了。”

文娘聽到費精神說出了這麼不要臉的話來,氣得擡手指着他,連着質問道;“你!你!”後面的話卻氣得再也說不出來了。

江白怕文娘再次急火攻心昏厥過去,急忙搶過來說道;“虧你還是文孃的親舅舅,虧你還是縣城裡有頭有臉的人,我且問你,現在是文孃的喪期,即便文娘爲了埋葬生母,可以賣身去花家,難道他花家就不怕染上陰氣,弄得家敗人亡嗎?”

費精神聽了江白的話,嘿嘿嘿怪笑幾聲,才指着江白說道;“你這小姑娘伶牙利嘴,我算你說得對,退一萬步,我們今天也要說明白,等到文孃的喪期過了,你能保證文娘從了花大老爺嗎?”

爲了葬母,爲了盡孝,爲了天理和公道,爲了剛纔商量的結果,江白一咬牙說道;“有什麼不能,我保證文娘喪期過後,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

費精神聞聽,小三角眼一轉悠,剛想說,行,我看着你比文娘還水嫩,到時候文娘要是不從,我就拿你去頂缸,可是,他轉念一想,算啦吧,別再招惹這個姑娘了,她要是翻了臉,自己不一定能撈到什麼好處,於是就改口問道;“那好,這位姑娘,你敢跟我立下字據嗎?”

江白很乾脆地回答道;“敢,有什麼不敢!”

費精神說;“好,我們這就寫字據,到時候文娘要是反悔不從,我就拿你頂上去,把你交給花大老爺。”

費精神沒扳住還是一鬆口說了出來,他暗叫了一聲不好,靜等着對面姑娘的反應,不過,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難以預料,費精神正提心吊膽,怕把事情弄砸了,不過,讓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姑娘嘻嘻一笑,接着很痛快地說道;“好啊!”

這時候,費精神的老婆插了一嘴;“喪期可是有時日的,不能說囫圇話。”

這句話提醒了費精神,他立刻接過來說道;“一般的喪期就是三個月,我們就以三個月爲準。”

江白說;“不對,是三年,我們應當以三年爲準。”

費精神說;“不行,就是三個月。”

江白說;“不行,一般的官宦人家守孝都是三年,文娘姐姐也要守孝三年。”

費精神說;“萬萬不可,我們不是官宦人家,是窮人家,再說了沒有女子守孝這一說,我不過是給文娘找個藉口,讓她好好準備一下,這件事情我看這樣辦,我們讓文娘說,要不要守孝!”

文娘聽了費精神的話,剛想說,你這個衣冠禽獸,你阿媽死了難道你不守孝嗎,可是,她轉念一想,他阿媽是自己的外婆,還是算了,她就強壓着怒火說道;“我要守孝三年。”

費精神立刻急赤白臉地說道;“文娘,千萬不可,花大老爺是不會白白等你三年的,我看你要想順順當當地把你阿媽安葬了,就千萬不要再起幺蛾子了,別惹惱了花大老爺,到時候,他不但什麼都不答應樂,在暗中指使手下人把你搶到他府裡去,到時候,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難道你就忍心看着你阿媽就這麼曝屍荒野嗎?”

費精神一番狠毒之語,害得文娘一時間沒了主意,倒是江白暗想道,憑蚌娘娘的本事,三個月把什麼事情都辦妥了,還不如就答應他,先穩住他,只要自己能脫開身找到蚌娘娘就好辦,想到這裡,江白看了一眼文娘,文娘此時正無計可施,她見江白在看着自己,也就把目光對準了江白。

四目相對,心有靈犀,江白先點頭,文娘隨後也點頭,江白又用目光鼓勵文娘,答應他,到時候我自有辦法,文娘心裡有了譜,她撤回目光,看着費精神說道;“爲了葬母,我文娘一個弱女子別無它法,誰讓我攤上了一個衣冠禽獸般的孃舅呢,我甘願墜入十八層地獄,下油鍋,受拔舌之苦,被鋸成十八段,也這麼做了。”

文娘夾槍帶棒,數落了費精神一通,費精神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拿出筆和紙,故作思考般地寫到;“契約;茲有文娘者,因母親猝然過世,且又身無分文,現甘願向花斐珠大老爺借紋銀二十兩,墓地一塊,用來葬母,等三個月孝期滿後,甘願到花斐珠家服伺花斐珠大老爺,僅立此爲憑,永不反悔!

立字人;

擔保人;

年 月 日;”

這張字據就和賣身葬母沒有什麼兩樣,江白雖然不認識字,但是她想到了蚌娘娘,就看也沒看,暗裡想到,不就是廢紙一張嗎,任你怎麼寫。

文娘雖然粗通文墨,卻也無可奈何,只不過,到這時她才知道那個肥豬一樣的醜惡男人叫什麼花斐珠,不過此時的她被逼無奈,只能是按着江白的眼光行事,她見江白看也不看,也就拿起毛筆,挨着立字人邊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費精神見文娘簽了字,立刻在擔保人一欄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費精神又把字據交給了江白,江白擡頭說;“我不會寫字,你替我寫上吧,我給你按個手印。”

費精神嘿嘿一樂,說道;“那我就替姑娘代勞了。”

說完他寫上了江白兩個字,江白在上面按上了手印,看到一切都弄妥了,費精神急於回去邀功和騙銀兩,急忙對文娘說道;“讓你舅媽先在這裡陪着你們,我去買棺木。”

說完話,他一溜煙似地離開了脂胭齋。

看到費精神走了,江白的阿爸對她說;“女兒呀,天色這麼晚了,你阿媽在家中一定會焦急不安地,你看如何是好?不然的話,趁現在我回家一趟,告訴你阿媽一聲,順便在給文娘姑娘帶回點飯來。”

江白阿爸的話剛說到這裡,那個半老徐娘立刻接過來說道;“哎呦,從午間到現在我還水米沒打牙呢,這卻如何是好!”

文娘又開始哭泣,沒有說話,江白把她阿爸叫到一邊小聲說;“阿爸,我看這樣,我先回家,你在這裡陪着文娘姑娘。”

她阿爸說;“不行,夜裡在江中划船十分危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江白問道;“阿爸,咱們兩個誰的水性好,誰更熟悉大江裡的事情?”

“這,這,”江白阿爸回答不上來了,事實上江白的水性從小就比她阿爸好很多,這次又服了蚌娘娘的避水神珠,再加上蚌娘娘的指點,江白已經成爲了浪裡蛟龍,水上水下任他馳騁,只不過她阿爸不知道而已,江白又不便於說出來,她見阿爸不吱聲了,又小聲說道;“我們不是我爲了幫助文娘姑娘嗎,我回去除了告訴我阿媽以外,還要去找一個朋友,讓她來幫助文娘,爲今之計只有我那位朋友能夠幫上她。”

“朋友,你幾時交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江白阿爸急切地問道,其實他還有後話要問,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不過,江白不給他接着問下去的機會,就在他遲疑的功夫,江白對文娘說了句;“讓我阿爸陪着你,我回家一趟。”然後就衝出了屋子,消失在黑暗中。

文娘那個所謂的舅媽,看到江白走了,立刻說道;“文娘啊,舅媽家裡還有個孩子呢,舅媽也得回家一趟。”

文娘沒有搭理她,她自己轉身離開了,屋子裡只剩下文娘和江白的阿爸,還有蒙着白被單子躺在拍子上的文娘母親,看到阿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文娘悲憤之中帶着傷心,看看江白的阿爸,輕聲說了句;“大叔,我和你們素昧平生,你們父女卻肯伸出援助之手,幫助我這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讓我說什麼好呢,到現在您連一口水都沒喝,要不這樣,我去給你燒水,順便在做點飯。”

江白的父親急忙擺手說;“姑娘,請你先節哀順變,跟我根本就不用客氣,渴了我喝涼水,餓了,一會兒江白就把飯拿來了,你呀,還是多陪陪死去的阿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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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的父親剛說完這些,文娘又哭泣起來,江白之父見狀,急忙說;“姑娘先別哭,眼下最要緊的是要給你阿媽換一身裝老衣服,不知道你家裡有沒有?”

文娘止住哭泣,搖頭回答;“家裡從來就沒有準備過裝老衣服,再說我阿媽雖然有病,但是病不致死,她還不到六十歲呢,哪成想卻讓哪兩個衣冠禽獸給活活氣死了。”

江白之父說道;“既如此,我這裡有錢,你快去壽裝店裡給你阿媽買一身合適的裝老衣服,我們好給她換上。”

文娘聽了江白父親的話以後,低聲地說道;“謝謝大叔,給我阿媽買壽衣的錢我還是有的,那就麻煩大叔,在這裡替我守靈,我去去就回。”

江白一溜小跑來到了江邊,解開纜繩,用腳一蹬,小船立刻離開了岸邊,江白用力划槳,小船飛快地駛向家中,到了離家不遠的江岸邊,離老遠江白就看見家中的院子裡閃亮着燈火,江白心裡清楚,這是阿媽再給他們點亮回家的燈,等他們父女回家。

江白划船到岸,下船後把小船兒拖到岸上,繫好纜繩後,直接朝家裡跑去,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就高聲呼喊道;“阿媽,我和阿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