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之後,雲朵有半個月沒見到唐一白,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換了新的牀單被罩之後又每晚睡得格外踏實,這讓她更加堅信之前那片刻的心跳加速只是一種臨時的心動,無以爲繼的那種。
然而她心底深處又彷彿有一片角落被佔據了。無人能看清,無人能觸碰。
有時候,她還想見到他,就是想見一面,隨便聊聊天那種。雲朵覺得這和老朋友之間的思念差不多,畢竟,她也經常想念程思琪嘛。
5月下旬的某個一個下午,雲朵在出完採訪任務後,與樑令晨一起喝了杯茶。
這也是樑令晨主動提出來的。樑令晨非常懷疑,如果他不主動找雲朵,雲朵是想不起來找他的。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挫敗。想他樑令晨家世、樣貌、學歷、人品樣樣不缺,一直以來從不缺追求者,怎麼到雲朵這裡,他的魅力就打折扣了呢。
雲朵忙得昏頭,收工之後,中間又因爲公事耽擱了一下,等到了約定的茶室,樑令晨已經等了一會兒。樑令晨給她晾了一杯茶,溫度剛剛好,她也不講究,端起來一飲而盡,特別特別豪邁。
樑令晨溫和地笑。
喝完茶,雲朵說道,“對不起啊令晨哥,單位有個比我還新的小新人出了點狀況,我救了一下火。真是抱歉讓你等好久。”
樑令晨聞言搖頭道,“不用和我這樣客氣。而且,遲到是女孩兒的特權。”
其實雲朵不喜歡享受這樣的特權,她跟人約見面一般都很準時。她吐了吐舌頭,問道,“令晨哥,你今天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哈,不是呀。”
“今天確實有一件事想和你說,”他笑了笑,擡起兩根手指,輕輕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雲朵,其實一開始我和你見面,完全是礙於長輩的面子,打算見過之後好交差。”
雲朵撓了撓頭,傻笑道,“我也差不多啦。”
“不過見面之後我發覺你無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很對我的胃口。”
雲朵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樑令晨卻追問道,“那麼我呢?你覺得我怎麼樣?”
她只好繼續傻笑,“令晨哥你……挺好的……”
樑令晨看着她的眼睛,失笑道,“所以你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了?”
雲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像無論答“是”或“不是”都不太合適?
恰在這時,桌上她的手機咚咚地響了兩下,雲朵連忙去看手機消息,以此來化解那問題背後微妙的尷尬。
樑令晨扶着茶杯,小心地看着她。他看到她展顏笑起來,那笑容溫暖明亮,實在有些晃人眼睛。然而她什麼時候這樣對他笑過呢?沒有,從來沒有。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問道,“看到什麼了,這樣高興?”
“是唐一白,”雲朵笑着,輕輕晃了一下手機,“他說他要去澳洲外訓了,在海邊會被曬得很黑,等他回來就變成唐一黑了。”
樑令晨也被逗笑了,笑過之後他有些詫異。這是他認識的那個唐一白嗎?在他的認知裡,這個表弟最大的特點就是早熟,沉穩,卻很少見他如此鬼馬的一面。
雲朵放下手機,樑令晨又幫她倒茶。他邊倒邊說,“雲朵,你是不是怕我向你表白,請你做我的女朋友?”
雲朵沉默不言。
樑令晨又道,“你放心,我之前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現在,我決定放棄了。”
雲朵悄悄鬆了口氣。
樑令晨卻有些失落了,“你一點也不好奇爲什麼嗎?”
“額,爲什麼?”
“你心裡裝着別人,暫時容不下我的位置。”
雲朵張着嘴巴,驚訝地看着他。
“所以我只好在徹底喜歡你之前,選擇放棄。”他說。
晚上,雲朵收到了來自祁睿峰的信息。
祁睿峰:下月6號下午四點我飛布魯斯班的飛機,到時候會有很多粉絲前來送行。你是我的粉絲我當然要提醒你,不用謝。
雲朵:………
雲朵:我既然是你的粉絲當然就會密切關注你的一舉一動所以不需要你的提醒啦!
雲朵:你放心吧我是一定不會去的!
祁睿峰:……
祁睿峰:唐一白也去。我們去同一個俱樂部外訓,只是教練不一樣。
雲朵現在不能看到“唐一白”這三個字,總有種心虛的感覺。都怪樑令晨,說話幹嘛那麼犀利。她猶豫着,問祁睿峰:唐一白怎麼不自己和我說?
祁睿峰:他說怕影響你工作。
雲朵: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祁睿峰:不是。工作和偶像比當然是偶像更重要一些。
雲朵:-_-|||十分清新脫俗的價值觀。
祁睿峰:那你到底去不去送行?
雲朵:去啊,我都是你的忠實粉絲啦怎麼可能不去,爲了偶像就算被炒魷魚也要去!
祁睿峰:很好,這纔是我的粉絲。
雲朵心想,這特麼是邪-教吧……
6月6號,雲朵如約來到了機場。爲了透出自己腦殘粉兒的氣質,她做了一塊手牌,上書“祁睿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這塊手牌像一個炮塔,不僅個頭兒很大,而且內容霸氣,她在機場亮出來時,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一瞬間雲朵覺得自己簡直是腦殘粉兒中的戰鬥機,邪-教領袖一般的存在。
祁睿峰沒說錯,來送行的粉絲果然很多。不過在衆多的峰粉兒中,零零散散地夾雜着一些“白-粉兒”,這個充滿犯罪感的稱謂正是唐一白的粉絲羣體給自己施加的暱稱,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據資深白-粉兒程思琪交代,他們粉絲羣在網上聊天打屁時,曾多次遭到網站的重點監控,不知是真是假。
雲朵職業病犯,在主角未到場時,隨機採訪了這兩個羣體。問峰粉兒爲什麼喜歡祁睿峰,粉絲答曰“因爲他蠢”“他中二”“我抖m呀”……雲朵悄悄抹汗,又採訪白粉兒,答曰“帥”“帥”“帥”……
由此雲朵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唐一白只是靠臉在吸粉兒,而真正用性格征服粉絲的,是祁睿峰。天哪……
等了沒多久,正主登場了。鮮花,掌聲,尖叫,舞動的手牌,這些是必須的。雲朵的手牌最霸氣,所以她最先吸引了祁睿峰的目光。
唐一白和祁睿峰並肩走,自然也看到了她。
他看到她舉着“祁睿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手牌,祁睿峰,祁睿峰,祁睿峰……這三個字實在刺眼。
兩人走在雲朵面前時便停下來,祁睿峰滿意地點頭,“幹得不錯。”
雲朵把手牌擋在身前,遮住半張臉,她沒有理會祁睿峰,而是偷偷去瞟唐一白。他還是那樣英姿挺拔,面容俊美。
周圍的粉絲很激動,擠得她左搖右晃的,周遭聲音嘈雜,然而她還是很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嚶嚶嚶,纔多久沒見面,要不要這麼癡漢啊……
唐一白也在看她,他的目光有點幽怨。像是幽靜湖面上突然響起的簫聲,淺淺的癡纏,深深的控訴。
雲朵保持着遮臉的姿勢,朝他打了個招呼,“嗨。”
“爲什麼沒有我的?”他終於沒忍住,問道。
雲朵輕輕一偏頭,“啊?”
他指了指那手牌上祁睿峰的名字。
“咳咳咳,”雲朵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以爲你喜歡低調。”當然主要原因不是這個,她纔不會告訴他她就是因爲心虛纔沒有寫他的手牌。
不少粉絲一直擁擠着想要他們簽名,本來是祁睿峰一直在被圍堵,然後白-粉兒們終於擠上前,紛紛讓唐一白簽名。
“這裡這裡,”一個熱情的粉絲指着本子對唐一白說,“麻煩你簽在祁睿峰的上面。”
這是什麼奇怪要求?唐一白有些困惑。然而特意把名字簽在別人上面,感覺像是要壓別人一頭?唐一白是不會對祁睿峰做這種事的,於是很穩妥地只是簽在他名字的旁邊。
雲朵笑道,“幸虧你沒聽她的。”
“怎麼?”
她但笑不語。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口的,比如你名字在祁睿峰的上面那就成了白睿黨的護身符……
唐一白見雲朵只是笑,方纔壓下去的煩躁又升上心頭。他搖搖頭,朝她伸手,“手給我。”
“???”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子不好吧……
見雲朵發呆,唐一白自顧自拉起她的手。
游泳運動員的手掌都偏大,她柔軟的小手放在他寬大的手心上,像池塘裡停靠的一隻小船。她低下頭,臉上禁不住升起一陣熱燥。
唐一白在她的手心上籤了自己的名字,簽完之後,他說道,“記住,我喜歡高調。”
雲朵愣愣地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那背影消失後,她攤開手掌,看着掌心那黑色端方的三個字,自言自語道,“難道這預示着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