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 158 章

第158章

雲安郡主提前先走了, 姐妹們還跟林嘉說:“她的儀賓納了個新妾,她心情不好,你別跟她計較。”

又有人道:“雲安纔不在乎他納妾不納妾的, 該是有別的事吧。”

有人就嗤地笑了。

大家忽然心照不宣地都笑了起來。

林嘉作爲隱形的當事人,說什麼都不合適, 站起來:“都留在我這裡吃晚飯吧。我叫她們去準備。”

姐妹們卻紛紛推辭:“不了,還是得回去。”

有丈夫有婆婆, 白日裡出來發散發散就行了, 晚上還是得回去。

盡興了, 大家去給太嬪問個安, 就都紛紛散了。

如今林太妃已經知道了凌昭和林嘉的事。

她倒是沒有衆人那麼吃驚。因她困在冷宮十多年, 根本就不知道凌熙臣這個人物。

只知道是江南書香世家, 祖父剛剛上書乞骸骨,皇帝剛剛準了,從金陵六部的尚書位子上安然退下來。幾個伯父都在做官,其中大伯父已經官至侍郎。

已經去世的父親也是進士, 他自己更是探花郎。

這些硬件條件擺出來, 已經叫林太嬪咋舌,明白爲什麼林嘉說凌昭不是“合適的人”了。

只對方的母親既已經同意了, 林太嬪就放心了。因天大地大,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最大。

對女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婆母。

且林嘉說,那位夫人實是個性子非常好的人。

凌昭已經拜見過林太嬪。

他還向林太嬪彙報了事情的進度, 譬如他已經搬進了新宅子, 已經給林太嬪準備好了院子,四夫人預計此時該到了某處等等。

他坐的快船通常能比官船快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 他心裡就默認是半個月了,按這個估算,四夫人也的確快要到了。如今已經派了季白天天在碼頭守着。

林太嬪對林嘉感嘆道:“看到熙臣,我是再沒有不放心的了。這孩子真是細心,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竟這樣妥帖。”

林嘉回憶起當初梅林,道:“從我認識他起,就是這樣的。在他身邊,再沒有讓人不安心的。”

林太嬪拍拍她的手:“咱們現在就等着這位四夫人了。”

林嘉抿嘴一笑。

宮闈裡,重華公主伏在皇后膝頭哭泣:“母后快想想辦法,我不要去和親!”

皇后眼睛都紅了:“誰要敢讓你去,我跟他拼命!”

太后沒了,衆人都想踩宣平侯府和鄴國公府一腳。一個個都忘了當初他們奉承討好的可笑樣子了。

宮人進來稟報:“雲安郡主來給娘娘請安。”

雲安是興王的女兒。興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兩面討好,現在只會捧皇帝的臭腳。還幫着做戲,認了淑寧的那個賤種做義女,讓她得封縣主。

皇后正心煩,直接道:“不見。”

宮人躬身退出去,過了片刻,卻又進來,附耳到皇后身邊輕聲說了什麼。

皇后的臉色變了,訝然問:“她這麼說的?”

宮人道:“是。”

皇后略一沉吟,道:“傳她進來。”

雲安很快進來,給皇后行禮:“娘娘金安。”

“免禮。”皇后沉聲道,“雲安,你剛纔讓傳的話是什麼意思?”

雲安看了一眼猶帶着淚痕的重華,皇后會意,拍拍重華:“你先回去。”

重華公主離開,皇后屏退左右,喚她:“上前來。”

雲安上前去。

皇后問:“你說你有辦法不讓重華去和親?”

雲安道:“娘娘,疏勒使團最開始根本沒想非要真公主的,不過是看陛下身體抱恙,趁機拿捏罷了。他們原本是打算,有個宗女當公主就行了。所以這個事,並非非重華不可,給他們一個讓他們滿意的人,那二王子得了好處,也就收手了。”

皇后問:“你又怎知什麼人能讓他滿意?”

“娘娘可還記得仁宗皇帝時,以宮娥王氏和親的事?”雲安道,“番酋原不肯的,可見了王氏就肯了。因王氏生得絕色,番酋一見便肯了。”

她道:“我聽說,那二王子在京城這許久,不肯住在鴻臚寺準備的驛館,幾乎住在了青樓裡。此是個好色之人,尋一絕色給他,他定然是肯的。”

皇后失望道:“這辦法我想過,只現在上哪裡給他找出個絕色來?”

因現在形勢不同,仁宗皇帝那時候,國家穩定,兵強馬壯,可以拿宮娥糊弄。如今疏勒壯大,大周卻可能正要面對兩代皇帝的更迭這個非常時期。

就算不給公主,也至少得是個宗女。

可重華也是美人。要替代她的這個人,就必須得容貌更盛,盛到能讓男人迷昏頭的程度。

倉促間,上哪裡尋一個可以讓二王子願意爲了她放棄真公主重華的絕色宗女來。

雲安垂下眼道:“我聽說,當年,淑寧公主乃是京師第一美人……”

皇后頓住。

宗室出女,勉強也可以說是宗女。至少對外番是可以這樣說的。

“她?”皇后猶豫,“她的確生得狐媚,只她是嫁過人的。”

“嫁過人又怎樣。番人根本不在乎這個。”雲安道,“他們不是父死子繼,兄死弟娶?昔年宮人王氏,嫁了父、子、孫,還有弟,三代四個男人,誰在乎了?說是爲了搶王氏,還打過仗。”

皇后就只有重華一個孩子。

對她來說,只要不犧牲重華,犧牲誰都行。何況不過是一個賤種。

她的手緊緊握起來。

正好,小舅舅就在鴻臚寺。

在這個京城裡,其實最討厭那賤種的還不是她,是當年作了淑寧公主駙馬的這位小舅舅。

皇后深吸一口氣:“好,若成了,我記得你的好。”

算一算,這一日又到了林嘉該去給皇后請安的日子了。

林嘉知道皇后不待見她,她其實當然也不喜歡皇后。但禮不可廢。林嘉豈能讓皇后扣她一個不恭不敬的罪過。

誰知皇后直接沒有見她。

林嘉在殿外給皇后磕了個頭,去東宮找太子妃去了。

太子妃最近可太暢意了。

她並沒有同情重華。因後族與太子夫婦之間,是真刀明槍地來,是陣營分明的敵人。皇后和太子夫婦之間的恩怨,始於上一代,又綿延至下一代。

太子妃縱然溫柔大度,也不會去同情敵人的孩子。

她倒是很喜歡林嘉。

其實和林嘉接觸的人,除非有天然的預設立場,否則若是利益無關的,少有不喜歡她的。

太子妃留了林嘉說了會話,又問候了林太嬪,林嘉才離開。

在宮門處上了自家的車子。

她如今是縣主了,不比從前。出門也是婢女僕婦,還有青壯家丁跟着。

她安心坐在車裡,一路走,一路想着回去親自下廚給太嬪做點什麼點心吃。

外面突然許多人齊聲驚叫,馬聲長嘶,車廂毫無徵兆歪向一邊,轟然倒下。

林嘉虧得反應快,緊緊抓住了一邊的車窗,雖跟着車子倒下了,卻沒受傷,只磕疼了肩膀,又磕了一下腦袋,有點暈。

外面人聲嘈雜,還夾雜着一些聽不懂的話。

林嘉晃晃頭,想爬出去,卻忽然有一隻手臂伸了進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拖了出去!

陽光一瞬間刺目,林嘉閉眼了一瞬,再睜開眼,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放光。

林嘉吃了一驚,忙掙脫了他的鉗制。

婢女僕婦們圍上來,七嘴八舌:“縣主,縣主!有沒有受傷?”

林嘉卻看到那個男人咧開嘴笑了,說了句什麼,聽不懂。

但她注意到,這人體格壯碩,腰間彎刀如月,不是中原服飾。

一瞬間,她聯想到了正在大周的疏勒國使團。

這時候僕婦已經圍住了她,隔開了壯漢,把她扶到了一邊。家丁們去檢查車輛。

有穿着綠色官服的低級官員出來道歉:“……一時沒攔住,驚了縣主的車駕,還望恕罪。唉,外番之人不知教化。”

林嘉問:“那是誰?”

這鴻臚寺的官員道:“是疏勒王庭的二王子。”

果然。

這時候二王子忽然又走過來,掏出一個小錦囊戳到林嘉面前,嘰咕咕說了一通。

鴻臚寺的官員翻譯給林嘉:“說是賠給縣主的。”

林嘉搖搖頭道:“告訴王子,不必了。他人生地不熟,又風俗有異,難免疏忽。我們做東道主的,原該大度些。只請他下次不可再這樣縱馬,街上有許多百姓,還望珍惜人命。”

官員翻譯給二王子,二王子的眼睛更亮。

他忽然上前,一把抓起林嘉的手,把那個小錦囊塞進了林嘉的手裡。

林嘉嚇了一跳,忙縮手。

二王子哈哈大笑,轉身上馬,又看了林嘉幾眼,駕馬離去。

官員匆忙給林嘉道個罪,也上了馬追上去了。

小錦囊掉在了地上,婢女撿起來交還給林嘉。

那重量手感都不像是銀錢,林嘉扯開絲繩倒在手心裡,婢女輕呼。

陽光裡,紅色剛玉、綠色剛玉、藍色剛玉……閃閃發光。

宮闈裡。

皇帝閉着眼睛躺着。

原本想好了,疏勒要的不離譜,就給他們。誰知道臨到時候他病倒了。

這意味着國家可能隨時要發生權力更迭。

這種時候必須得求穩。疏勒豈能不明白,居然立刻坐地起價,開口要真公主。

那天被疏勒國的人氣了一下子,一時沒撐住,倒下了。最近狀態很不好。

他恨自己這身體。

百姓家裡,男人不強壯,便易受鄰居欺。把家換成國,也一樣。

今天撐着批了些奏摺,又不行了。

閉着眼睛,能聽見外殿的聲音。太子在那裡批閱奏摺,接見官員。

他就在裡面躺着,方便太子有事便可來詢。太子終究年輕,有些大事做不了決定。

腳步聲響起,太子進來了。

“父皇,”他喚了一聲。

若無事,他也不會輕易打擾皇帝休息。他也正在努力地證明着自己的能力,向皇帝、向內閣、向百官。

皇帝睜開眼,太子上前扶他坐起。他問:“怎了?”

太子道:“鴻臚寺卿來了。”

皇帝眼中有了怒意:“番人又提什麼要求?”

太子的神色卻非常奇怪。他似是不想說。

皇帝蹙起眉。

太子終究不能不說,只得道:“二王子說,他可以不要重華,但他指定了一個人,代替重華。”

皇帝的眉頭舒展開,問:“他看上了誰?”

太子沉默了許久,道:“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