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沙漠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燕妙言誰都沒說過。「。??
穆炎是真的死了心了,她知道。
鄭蠻蠻一直頗有微詞,認爲是穆炎不夠紳士,纔會導致燕妙言受傷,生病。
其實呢,受傷,溼衣,都是多好的理由。燕妙言其實也見怪不怪了。
那個時候她渾身都是刺,防備着穆炎要來藉着這個由頭來對她做些什麼。
可是穆炎懂得了她的驕傲,也選擇了尊重她的倔強。
他只是幫她生火,希望通過這個方法,讓她暖暖身子。
可是他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
後來他退到了隔壁殿,燕妙言才放鬆了一些。
他身上有塊小‘玉’佩,拆開之後便成了一種也不知道是什麼樂器。
擔心她一人在殿中害怕,他就在隔壁殿爲她吹奏了大半個晚上。
燕妙言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卻起不來身。‘迷’‘迷’糊糊之間只感覺他進來了好多次,都是看看火滅了沒有,半步沒有靠近她身邊。
大約是知道她不願意吧。
雖然,他把她從馬上抱下來的時候,雙掌灼燙火熱。
燕妙言是大燕最驕傲的貴‘女’,所需要的,就是這一種尊重。
這種人,怎麼會去玩什麼‘欲’擒故縱?
當下,她從回憶裡回過神,道:“那天晚上,大漠中下起了大雨,砸得劈頭蓋臉的。而且電閃雷鳴,多走一步路,便有深陷入泥沼喪命之虞。”
她又看了穆炎一眼,眼中有些笑意,道:“若是王子真有反意,兵變之後就該留下來控制行宮,鞏固自己的勢力,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險,進入沙漠尋找妙言。”
渤海王冷冷道:“既有了你大燕郡主的支持,王位自是手到擒來。”
這話有點太過了。
穆炎王子頓時惱了,道:“父王,我渤海雖是區區小國,可您未免也太不當成一回事!”
渤海王位豈靠大燕一個貴‘女’支撐!
這份驕傲讓人動容。
堂內立刻轉了風向,不少人都幸災樂禍地看着渤海王,心道再小的國家之王,也沒有你這麼小家子氣的!
這樣的人,又怎麼配稱王?
燕妙言適時道:“請父王決斷罷。”
遼南王看了楊雲戈一眼。
楊雲戈便補充道:“那晚臣深入沙漠,至天明時才找到王子和妙言。妙言昏睡在內殿。王子靠在外殿。”
遼南王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一些。
“回來之後,穆華公主帶人匆匆而來,當街刺殺妙言郡主。臣曾許下諾言,若是妙言少了一根毫‘毛’,十年內必定踏平渤海!”
頓時在座諸君變‘色’。
楊雲戈現在還領着大燕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他完全有能力,也有資格,說出那樣的話!
遼南王也沒破口大罵,只是臉‘色’有些凝重地看着他。
楊雲戈冷冷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渤海王,道:“穆炎王子保你‘性’命你尚不知。如今還在這裡信口雌黃!若是渤海以你爲主,再加上你那羣‘亂’七八糟的王‘女’公主,我倒認爲,渤海和中原的‘交’好,恐怕你們也沒有什麼誠意!”
遼南王‘陰’沉了臉,道:“既然派人求娶,又何故提前刺殺?莫非我大燕郡主在你們渤海人心中,便是可以隨意支配生死的棋子?”
渤海王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叫屈:“冤枉啊!王爺!定是穆炎巧言令‘色’,欺騙了郡主和元帥……要知道孤養着這個兒子二十多年,也沒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又何況是年輕的妙言郡主和大元帥?”
楊雲戈不屑地道:“本帥見過的人不比你少,不似你成日泡在後宮‘女’人堆裡。”
頓時座下就有人鬨笑!
這時候,剛纔替渤海王出頭的那大臣又向前跪了幾步,磕頭道:“王爺,便是要定罪,也該有證據的!便是妙言郡主出來作證,可又怎麼能把吾王草率定罪?”
說白了就是還沒有什麼過硬的證據。
燕妙言畢竟是穆炎的未婚妻。渤海王硬是要說她幫着自己未婚夫說話,也說的過去。畢竟‘女’子總是要幫着自己的丈夫一些的。
渤海王不停的叫屈,遼南王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一方面,楊雲戈和燕妙言兄妹兩個,力證穆炎不是兵變,而是爲了給大燕一個‘交’代,才軟禁了老王。
另一方面,渤海王咬死了說是楊雲戈兄妹二人被穆炎所騙,穆炎狼子野心。
其實遼南王都想去踹他個一兩腳。楊雲戈是什麼人?他會這麼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老子手段用盡也沒讓他低頭,你以爲他是你家裡那幾個不成器的王子公主?
可他表面上自然不能這麼說的。
兩方僵持不下,穆炎王子麪‘色’鐵青。
只在燕妙言回頭看過來的時候,他目中的冰雪會消融一些。
燕妙言愣了愣,然後不自在地翻了個白眼。
哼,她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幫他洗脫罪名而已。畢竟有救命之恩呢。
可不是那個啥啥啥意思。
絕對不是!
還看!看泥煤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燕妙言被盯得有些發‘毛’了。
穆炎王子反而低沉地笑了起來。
在這樣的場合,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而且燕妙言絕望地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變了……
曾經那眼神中有驚‘豔’(一度讓人覺得是裝的),有仰慕,有渴望。後來那眼神裡有些苦痛,尊重,和不捨。
可是此時,他的眼神變得肆無忌憚極了,彷彿深不見底,彷彿沙漠中的狼盯上了獵物。
燕妙言的耳根子都紅了!
夾在中間的楊雲戈實在受不了了,趁着渤海王喋喋不休的時候,就狠狠踹了穆炎一腳。
遼南王的嘴角‘抽’了‘抽’,假裝沒看見。
這時候,楊雲戈主動上了前,道:“王爺,既然渤海王要證據,那便把證據蒐羅出來再說吧。”
他冷冷瞥了那老胖子一眼,道:“沒的在西域諸使面前,光聽他在這兒哭鬧了。”
正說着呢,突然一個爽朗的聲音由遠及近,笑道:“誰說沒有證人,本座便是最好的證人。”
這個聲音好似很年輕,又好像已經飽經滄桑,有了說不出來的底蘊。
衆人聽了這個聲音便覺得醍醐灌頂一般,只覺得一時之間耳中再無他物。
只遼南王父子嘴角‘抽’了‘抽’,燕妙言驚喜地回過頭去。
卻見一個身材高挑瘦削的男子由殿外走了進來。他一襲白衣,端的是蓋世風華。一雙桃‘花’眼彷彿總有些戲虐,看人的時候也是似笑非笑。
燕妙言驚喜地道:“舅舅!”
來的正是八部騎兵老騎主李宛。
楊雲戈面無表情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只覺得這老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能裝。明明比老王爺年紀還大了,站出來卻還是一後生。
難怪王妃當年沒選他。不然攤上這麼一個貨,自己再駐顏有術,天天看着他這張不老的臉,估計也膈應的慌。
李宛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的徒弟這會兒都在想些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
燕妙言一向是個單純的,見着李宛就眉開眼笑,道:“舅舅,您怎麼來了?”
李宛笑道:“聽說妙言將要定親了,舅舅不能來瞧瞧嗎?”
燕妙言喜道:“舅舅自然是要來的。如今來了也好,不然以後都不知道要上哪兒去給您發請帖去。”
老騎主一向行蹤漂泊不定。
說完這句話,穆炎突然眼神灼灼地看過來。李宛瞥了他一眼。
穆炎就咧開嘴,歡喜道:“舅舅。”
李宛:“……”
遼南王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來了,便坐吧。”
他們兩個年輕的時候,都是當代最頂尖的男子,鬥了幾十年了,臨老了也不好意思再像當年那樣了。
李宛坐下了,笑道:“這次來,給妙言送了份大禮。”
說着,他拍了拍手,然後楊雲戈就看見了幾個熟人。
宋長,木青兩人領隊,一人一手拎着個麻袋,共有五六個之多。
上了殿之後,李宛一聲令下,衆人利落地把手中的麻袋一抖,傾倒出來的竟是數具經過特殊處理的屍體!
頓時滿座皆驚,燕妙言更是一下就跳了起來,爬到了楊雲戈背上。
楊雲戈:“……”
已經張開雙臂的穆炎:“……”
燕妙言訕笑了一聲,爬了下來,然後慢慢地往李宛的方向挪。
她其實也有自知之明,雖說是親哥吧,但還真不是‘亂’爬的。要是鄭蠻蠻在這兒估計早就抱上了哄上了,人家要走他還不樂意。
但換了她嘛……沒準兒待會就大巴掌呼過來了。
燕妙言討巧地坐在了李宛身邊。
李宛給她端了杯茶,然後看了看勃然變‘色’的渤海王,笑道:“我的外甥‘女’妙言,在沙漠遇險,怎麼能不留下一點憑證?王上瞧瞧這幾具屍體可還眼熟?”
別人還沒怎麼呢,穆炎王子的臉‘色’倒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原來……那天晚上,離千刃谷那麼近,八部騎兵的人其實一直都是看着的。
若是他做出一丁點不規矩的舉動……只怕,如今已經人頭落地了。
渤海王看着那些屍體,勉強道:“這些都是孤的青龍衛,失蹤已久,老騎主是在哪裡找到的?”
他自然也認得這天下第一奇人李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