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陸棋的棋局上,她橫衝直撞,把能拐的彎路都拐了一遍,卻依然跑得很快,把其他人陸陸續續摔在了後面。鄭蠻蠻有些惱,可總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把棋子給退了回去。
而且……那些對手看她,陽光已經有些狐疑了。本來最多就六步,比不出很大的差距來。他們總是不定時地搖個一啊搖個二什麼的。因此才落在了鄭蠻蠻後面。
“你擲,我就不相信還是六。”那白衣公子把骰子遞給她。
鄭蠻蠻接過來,嘀咕了一聲,正想擲。
賭友們卻看到朱員外已經漸漸贏了,看來那一局他是十拿九穩了。
“指不定是逗我們玩兒呢。那麼極品的丫頭,他也捨得拿出來做賭注送人?”
“得了得了,咱們就是出來逗個樂子的。這不是好容易瞧見那麼多同道中人嗎,而且還是個個都有些身份的。”
“就怕這次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對對了你看他贏了不少呢吧,少說幾千兩銀子了。”
“幾千兩,他那樣的人家,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我倒是盼着我能贏的。別的不說,那四大美人經過這次,名聲可就都大了,可就值錢了。用作送禮,或是轉手賣了,都划算。你說是不是?”
說着,那幾個人都心照不宣似的笑了起來。
鄭蠻蠻皺皺眉,聽得有些不舒服,手裡的骰子就掉了出去。
衆人伸長脖子一看,頓時啼笑皆非:“竟又是六!這還真是奇了怪了!莫非你從小就是玩着骰子長大的?”
他們都是常賭的,自然知道慣常的手法,搖骰子也是可以搖出自己想要的點數。但真正要什麼出什麼,那是非常高端的賭術了。並不是鄭蠻蠻前世在電視劇和小說上看到的那麼容易的。除非出千。
鄭蠻蠻也苦着臉,道:“骰子玩的不少,倒還沒學出點什麼東西來。今兒這也不知道怎麼了,六啊六個不停的。”
她的粉絲團又在下面大喊:“六啊六,六啊六!”
“……”
鄭蠻蠻正想往臺下瞥一眼,突然看到了被押在旁邊的那四個女子。從賭局開始,她們就一直站在那兒,被人蒙着雙眼,束着雙手。和臺上的人一樣,什麼也沒吃,連一口水也沒喝。
又和臺上的人不一樣,她們於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樣的命運。而不是像臺上這羣賭徒,正是肆意調笑。
是啊,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向來是不把女人,尤其是比自己的低層的女人當人看的。不過是貨物,不過是玩物。
不知怎地,她心裡就非常不舒服。
一愣神的功夫,她的棋子已經“六”到邊緣處了。
鄭蠻蠻死死盯着自己的棋子,有些傻眼。從前雖說運氣好,可也不是這樣的。難道真是天意,要她贏這一場豪賭,好搭救那幾個可憐的姑娘?
到了這會兒,和她同桌的人倒不急了,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她,頗有些揶揄的意味。
“小六子,再擲一個六,你可就贏了。”
衆目睽睽之下,鄭蠻蠻也只好拿起了骰子,隨手丟了出去。
那精緻的小骰子在桌上打了幾個轉,然後就慢慢停了下來。
鄭蠻蠻和衆人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去看。
“五!”
“哈哈,這回六不成了!”
可是鄭蠻蠻的棋子,卻正好差五步,就走出去了。
她竟然真的莫名其妙就贏了!
衆人只管哈哈大笑。他們倒不大在意輸贏。只是看着鄭蠻蠻最後一下沒有“六”出來,也覺得頗可樂。
一時之間不少人都走上來,輪流拍她的肩膀,親熱地叫她“小六子”。
這還不是最讓人無語的。
鄭蠻蠻收了一大把銀票。光這一局就贏了三千多兩!還沒想到待會兒回去要是被人搶了怎麼辦呢,朱員外突然紅光滿面地宣佈了一個決定。
“沒想到是朱某人自己拔了擲骰子比大小的頭籌!罷,我朱某人是以賭會友,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卻身懷絕技,覺得相交。朱某人今日就就教下你這個朋友,就以四大美人相贈吧!”
說着,就用那隻大手掌,用力拍着鄭蠻蠻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鄭蠻蠻顧不得自己快被拍殘的肩膀,當場****了……
這時候,人羣中突然走出幾個人來,當前一個雖然一瘸一拐的,卻身姿筆挺,雙目深邃,氣度不凡。
他看了已經還沒傻完的鄭蠻蠻一眼,嘆了一口氣,道:“少爺,您怎麼跑這兒玩來了?叫屬下好找。”
“安,安,安明……”鄭蠻蠻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那幾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又反應不過來了。
而朱員外似乎對她身邊出現這樣的人絲毫不意外。安明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僕從。但是這樣的人跟在鄭蠻蠻身邊,反而是順理成章。
他哈哈一笑,道:“小公子的家人尋了來了?可方便和朱某人回府再小酌幾杯,盡興盡心?”
不等鄭蠻蠻答話,安明就道:“這位員外,我家少爺年少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員外見諒。”
朱員外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只笑道:“不妨不妨,小友是同道中人,性情率真,朱某人仰慕得緊。不知府上尊姓?改日若有機會,再好好款待小友。”
安明又道:“主家姓鄭,並非本地人士。”
又寒暄了幾句,鄭蠻蠻做夢似的接了那幾個美人的賣身契,就被安明帶走了。
安明甚至準備了一輛馬車。
一路上,鄭蠻蠻獨自和那些還被捆綁起來的美人一起縮在馬車裡,就有種跳進坑裡的感覺。
這幾個女的在本地已經名聲大噪了,她把她們贏了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安明把她們帶到另一家郊區的小客棧,顯見已經被他給包下來了。
原來鄭蠻蠻遲遲不歸,他有些擔心,打聽了一下,聽說鬧市之中有個賭局,心裡猜測鄭蠻蠻八成是在哪兒了。沒想到他跑到那兒一看,竟然果然被他找到了正在“六啊六”的鄭蠻蠻!
他深知鄭蠻蠻的手氣的可怕。賭局之中的人眼見都不是出自普通人家的,在他們之中,鄭蠻蠻贏了也沒什麼,他們都是圖個樂子。既然出來玩這種賭局,就不會在意那點錢財。
可是賭局散後就不一樣了,鄭蠻蠻若是形單影隻,不但揣着鉅額銀票,又拖着這四個值錢的女人,還不知道要招惹出什麼是非來。
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己掉頭去找牙儈買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人來,換了衣服打扮成一家隨從。然後買了輛馬車,幷包下了這個客棧。
銀子還是他當了自己的玉佩得來的。
在賭局結束,鄭蠻蠻果然贏了的時候,他就上前去,順利地把鄭蠻蠻給帶了出來。
直到回到客棧半天,鄭蠻蠻喝了杯熱茶,纔算回過神來。聽他說了原委,又教訓了她一通其中的利害關係,也有些尷尬,只能傻笑。
等他罵得差不多了,鄭蠻蠻從懷裡掏出銀票,獻寶似的道:“安明大哥別生氣啊,你看我贏了好多銀子呢。對了我還給你買了幾身衣服呢……”
安明嘆了一聲,道:“這裡是宣平,你還鬧成這樣,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不行,咱們走就是了。”
話落,鄭蠻蠻又想了起來,便問安明:“安明大哥,您以後有什麼打算?要回安家去嗎?”
安明面上閃過一絲苦澀。
半晌,他方道:“安家,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安家遠在塞外,少主在中原,我若是獨自回去,也是不行的。何況少主其人……”
他的少主就是當初的安福。爲人心眼小得就像針孔似的,有仇必報,而且喜怒不定。安明當初頂替了他進了內院,雖然只是一個誤會,可他也是不會放過安明的。
對他來說,殺掉一個安明,不過只同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這些年來,安明也倦了。他家中了無牽掛,如今更是不怕死,無所謂自己將來會走到什麼下場。
但是其中原因他並沒有對鄭蠻蠻說,只道:“少主已經容不得我了。”
鄭蠻蠻一喜,道:“安明大哥不若就跟我一處吧。我們結拜做兄妹,以後自立門戶。你覺得怎麼樣?”
安明一怔,然後笑了起來,道:“也好,橫豎我也是個無處可去的人了。”
鄭蠻蠻由衷地笑了起來。
安明突然想了起來,道:“對了。你帶回來那四大美人,你打算怎麼安置?”
他打趣似的道。其實說是四大美人,那也就是叫個噱頭。但是把她們和鄭蠻蠻聯繫起來,尤其是鄭蠻蠻還算是她們的買主,就有些好笑了。
“……”
鄭蠻蠻呆了呆,然後才嘆了一聲,道:“都是可憐人,我也沒想怎麼樣。我去和她們聊聊吧。”
“我跟你去罷。”
那幾個女子都非同小可,安明擔心鄭蠻蠻應付不來。
鄭蠻蠻點點頭,也沒逞強。當下,她只吩咐店家送些水上來,再準備些吃的。便帶着安明,去了關押那四大美人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