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飄飄,車隊長長。前面是身穿鎧甲的近衛軍開路,後面跟着一羣騎着高頭大馬的武官,他們保護着兩輛金色華麗的馬車。前面一輛由九匹通黑駿馬拉着的馬車是遲曄的車輦,後面由六匹白馬拉乘的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車駕。
按照宗歷,每在入秋之前皇家都會舉辦狩獵,到時全朝無論文武官員都可參加,甚至連女眷們也都可以隨行。如果在狩獵中女眷的成績斐然,可以向皇帝應允一件事情。所以這次各家未出嫁的姑娘們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得到此殊榮,請皇帝把自己賜給太子做側妃。
文臣家的女眷提前半個月開始就學習騎馬射箭之術,哪怕贏不了,也力求在太子眼中留個念想。武將家玩槍長大的女子們都打算一展伸手,爭奪這側妃之位。當然也有些不甘心者,有傲氣的女子想要藉此給那如仙子般太子妃見識一下自己的能耐。
於是這場南紹復國以來第一次的狩獵活動召集來了很多人,後面家眷的人數過多,也就加大了侍衛的人數。
坐在車輦裡,遲曄看着車外的侄子從出發起就不時的回頭張望跟在後面的車駕,終於忍不住道:“肖兒,如果不放心就回後面的車輦上吧。馬上就到狩獵場,你不用護駕了,去看看小王爺那裡有什麼需要。”
昨日遲曄已從洛肖口中得知那東宮裡的‘替身’竟然是羿親王的公子,明浩的小王爺。他總算明白爲什麼楚念澤說這個人最可靠,也不回有非分之想了。
“那侄兒先行告退!”洛肖在馬上彎腰鞠躬,然後策馬回到後面的車駕旁。從車窗的紗簾望去,只見車上之人隱約橫趴在車座上幹什麼。“咳咳!”假裝咳嗽了兩聲,洛肖敲敲車筐。
車裡的身影晃了晃,半天說道:“進來吧!”語氣中好像帶着哽咽。
洛肖以爲自己聽錯了,掏了一下耳朵,把身下的馬交給小兵,翻身進了馬車。沒有注意到守在遲曄車駕邊的遲汶晟一直看着自己。
來到車廂,洛肖就見趴在車座上的人正流着兩橫眼淚擤鼻涕,人還哭得一抽一抽的。軟榻上凌亂的鋪着寫得密密麻麻文字的稿件,地上全是擦鼻涕和眼淚的紙巾。
看見洛肖進來,上官爵把毛筆別在耳朵上,伸出雙邊,吸吸鼻子說道:“肖肖,抱抱!”撒嬌中帶着可憐,可憐中帶着哀求。
惡寒的抖了一下,洛肖伸手把凌亂的稿件按照下面的編號擺列好,工整的放到一邊。把上官爵耳朵上別得的毛筆拿下來放好,心道這人就不怕車子顛簸時會不小心在臉上留下痕跡。
拿起一旁的手絹幫上官爵擦擦臉上的眼淚和又流下來的鼻涕,洛肖終於抱了上官爵一下,然後退到一邊。
就他?媽?的抱一下,還把準備工作做的這麼全,這是什麼男人!上官爵把牙磨得嘎子響,手裡攥着裙襬,一生氣,閉着眼睛撞進洛肖的懷裡。
“嗯……”被撞痛的洛肖悶哼一聲,接住懷裡的東西。坐在原處,洛肖僵直身子任趴在自己胸口的人摟着自己。
聞着洛肖身上淡淡的藥香味,那是長年泡草藥浴留下的味道。“爲什麼我身邊沒有像你這樣一個體貼的人?爲什麼好便宜都讓楚念澤揀去了。”
看着枕在自己懷裡孩子氣的人,洛肖笑着拍了拍。“你有啊,還是兩個呢!你忘了每次睡覺前青黙都會幫你鋪好被子準備洗澡水,還會提前幫你把要用的東西準備全。每次吃飯的時候,‘阿呆’都會把你喜歡的菜留下,你不喜歡的他都會幫你吃掉。那時每當你偷摸的做了讓澤生氣的事情,他們倆都會替你遮掩。”
“可我把他們弄丟了!”上官爵悶聲道。“爲了青黙,我拒絕了阿呆,最後我卻被青黙甩了!”
“丟了就去找回來,也許他們還沒被別人撿走!”洛肖笑道。
上官爵沒吱聲,牽起洛肖的手和自己的手掌比劃了一下問道:“肖肖,澤少知不知道當初是我故意把他引到你哪裡去的?”
洛肖搖搖頭,“還不知道,我沒說!”
支起身子,上官爵嚴肅的說道:“千萬別讓他知道當初是咱倆合計好給他下得套,故意把他引去你那院子的。不然以他那小心眼,還不弄死我們倆!”想到楚念澤那張棺材臉,上官爵就感到背後冷風嗖嗖的吹。
“這個我懂,死都不能說!”看眼地上的鼻涕紙和寫好的手稿,洛肖問道:“爵少爺,你幹什麼哭成這樣?”
嘆口氣,上官爵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欲虐別人,先虐自己!只有作者寫得把自己都虐到心裡,才能虐讀者!我剛剛就是寫到煽情催淚的地方,所以忍不住悵然淚下。”
昨天上官爵把洛肖趕出去,叫醒了宮離非,逼他講出和遲曄的恩怨過往。開始上官爵還聽得興奮,那記錄叫得一個認真。但越往下聽就越氣憤,最後上官爵同情宮離非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什麼也要爲這人出頭。
晚上洛肖回來,把從遲曄哪裡問道的事情講給上官爵聽,於是上官爵便整理出遲曄與宮離非的感情糾葛。
宮離非當初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遲曄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他的。正在籌劃一切的遲曄需要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又乖順聽話的傀儡,便把目標定在這個單純的皇子身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爲宮離非與遲曄的愛人顏燕有幾分相像。
當時在朝中遲曄還要依靠瑞豐的皇帝,所以他把大部分的怨氣都發泄在宮離非的身上,在情?事上面遲曄從來沒有對宮離非溫柔過。
宮離非不是傻子,他知道遲曄要把自己推上帝位是有目的,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愛遲曄,愛得無可救藥,哪怕自己在那人心中僅僅連一個替身都說不上。
後來瑞豐被滅國,所有皇室之人不是被殺,就是被充爲奴隸,只有宮離非一人被留了下來。但宮離非知道遲曄不殺自己,把他鎖在東宮是爲了好好羞辱。
從關進冷宮那天開始宮離非身上的傷痕就沒斷過,每次遲曄盡興之後纔會離開,也從不留下人善後。每次都是遲曄要再次臨幸的時候,纔會有宮人來給這人清理。
通過重重事實推斷,上官爵用自己的屁?股像洛肖保證,遲曄其實是喜歡宮離非的,只是他自己不願承認。不願承認自己愛上了仇人,也不願承認自己背叛了愛人喜歡上了別人。以至於現在很不要臉的用直接折磨別人來間接折磨自己。
總的來說遲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跟當年的楚念澤差不多。一個坑裡出來的,就是分開養,還是有相同的地方。
而遲曄和宮離非缺的只是一個契機,一個讓遲曄敢於面對事實的機會。
“知道從不管閒事的楚念澤爲什麼會把那個宮離非從冷宮裡帶出來,甚至還和遲曄翻了臉?”上官爵把手稿收好,問道。
爲什麼?這個自己還真不知道,洛肖困惑的搖頭。整整一宿他都沒有想出來原因。
上官爵看着洛肖,一字一句道:“因爲在他眼裡現在的宮離非跟當時的你一模一樣,看到宮離非就讓他想到你!”笑着拍拍洛肖的臉。“他一直對你有愧疚,只是不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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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場離皇宮不是很遠,車隊早上出發,中午就到了地方。因爲隨行的有女眷,所以遲曄下令休息一晚,明天開始狩獵。衆人跪拜後,便回到各自的營帳休息。
等到遲曄歇下,洛肖纔回到自己的大。走到帳前,便見帶來的下人都守在帳外。輕聲的掀起帳簾,就見上官爵盤坐席榻上正在運功,怕打擾裡面的人,洛肖趕緊收回手。“你們去吃飯吧,這裡我守着就好!”洛肖對守在外面的下屬說道。
幾人對視了一眼,彎腰離去,只有一個十六七的女子還留在原地。
“你怎麼不去?”洛肖看着留下的女子問道。
女子看了洛肖一眼,紅着臉低下頭。“奴婢……奴婢在這守着……公子去休息就好!”
“不必,你去休息,這有我守着……”洛肖正要讓女子去吃飯,卻見遲汶晟往營帳走來。怕打擾到裡面的人,洛肖趕緊迎上去。“王爺過來是不是皇叔哪裡有事?”
遲汶晟見這人把自己攔在外面,好像是不想他進去,望了不遠處的金色大帳一眼,笑道:“雖然明日纔開始狩獵,但是幾位武將閒不住,正在校場比試,所以臣來請太子前往。對了,也有不少女眷們在比箭術,也請太子帶着太子妃一同前往吧!”態度堅決,不容質疑。
“這……”洛肖爲難的看眼營帳,推辭道:“內子舟車勞頓剛剛躺下,就不要擾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想帶遲汶晟離開,可誰知這人不但不走,還反往大帳走去。
“既然來了,臣理應前去給太子妃請安!”
“王爺,她休息了……”
“殿下,既然王爺親自前來請我們參加遊戲,怎可回絕,臣妾無事!”在洛肖忙着攔着遲汶晟時,上官爵換下一身太子妃的華服,穿着輕便的騎裝走了出來。頭上的金釵全部摘下,臉上也畫成淡妝。半步長紗裙換成方便騎馬的褲裝,束緊腰身和袖口,顯得整個人英姿颯爽。“王爺!”瞧遲汶晟愣在原地,上官爵笑着叫道。
回神的遲汶晟發現自己失態,連忙給面前人請安。
虛僞的扶起遲汶晟,走到洛肖身邊,兩人牽起手。“殿下不要讓人等急了,咱們快去吧!”心中嘲笑起遲汶晟沒見識。覺得他看楚念澤這普通樣貌就傻了眼,那看見自己的樣貌豈不是要暈死過去。
當然,楚念澤長得並不是普通,只是上官爵太臭屁了。
……
來到校場,上面就已經分成三堆兒。一堆兒是武將們,他們正聚在一起比誰的箭術精準,搶着用箭去射掛在遠處的銅錢。另一堆兒則是由幾個伸手矯健的女子組成,她們則拿着箭靶比試。最後一堆兒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眷,她們湊在一起紅着臉看着遠處比試的男子們。
出門在外,大家也不拘束,洛肖一到場就被幾個將領拉到一旁射箭,而上官爵則被那羣女子們拉倒箭靶邊。
“太子妃和我們一起來比試箭術吧!”一個紅衣女子走上前,她叫趙茗蕊,是禁衛營統領的妹子,爲人豪爽。在所有人都同性排斥的時候,她卻大方的走上前。
沒有城府!這是上官爵看見趙茗蕊後得出的結論。看着身邊一羣眼中或嫉妒,或怨恨,或恨意的女子們,上官爵難得的對外人有了些好感。“這個……還是算了,我不會!”上官爵推辭道。
周圍幾個女子見這太子妃好像不會射箭,於是就想借機戲耍一下這人,於是起鬨的讓人去給太子妃取弓箭。瞧太子妃要射箭,不光聊天的女眷們擁上前,就連那些男子也走了過來。
提着弓箭上官爵無奈的對洛肖笑笑,假裝初學者走到箭靶對面,任一羣人圍在自己身邊七嘴八舌的教他如何擺姿勢。看着左邊的男人們眼中的愛慕,右邊女人們的幸災樂禍和譏笑,上官爵突然在想如果此時是楚念澤本尊在會怎麼做。
把箭架在弓上,上官爵瞄準靶心,拉開弓弦,用力把箭射了出去。在箭離弦的瞬間,上官爵手中的弓箭突然崩裂,變成兩段。
聽着耳邊的尖叫聲,看着因爲斷裂而產生衝力的弓向自己砸過來,上官爵正在考慮要不要躲開,此時那弓身馬上就要砸到上官爵的面門!
見不見紅,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