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我只覺得全身的骨頭彷彿碎了一般,略略一動,就鑽心地痛;想叫,卻發不出聲音,鼻尖隱約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難道我死了?不是說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麼都解脫了嗎,爲什麼我還覺得這麼痛,看來傳說都是騙人的,如果知道了我此刻的境遇,大概不知有多少輕生的人要迷途知返。
耳邊依稀傳來一個孩子的哭喊聲:“姐姐!姐姐,你醒醒,你可不能丟下笪兒一個人啊!”
是誰在叫?在叫我嗎?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天啊,我還活着!心頭漫過一陣狂喜。我試圖活動雙手,卻感覺那原本靈活的手指彷彿多年閒置的生鏽機器一樣冥頑不靈,額頭上一陣虛汗,體內那陣陣難抑的彷彿被活活的撕裂了般的疼痛又是爲何?難不成一場車禍讓我變成高位截癱?還是這是將死之人必須經歷的過程?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隨着一聲歡呼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映入我的眼簾,這是個7、8歲大的女孩子,淚眼婆娑地雙眼正欣喜地望着我,腮旁還掛着淚珠,凌亂的長髮俏皮地從他的脖子兩旁垂下來,水潤飽滿的紅脣,如天鵝絨般潔白的頸項,晶瑩如玉的小臉上髒兮兮的,不僅臉,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髒亂不整,而且樣式還很古怪,看上去有點像古裝?
可繞是如此,那精緻的容顏仍然讓我忍不住讚歎:“好漂亮的小娃娃!你是誰家的孩子?”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怪怪的,聽上去就像是小孩子的聲音。
“姐姐?”小女孩張着一雙忽閃着長而密的睫毛的墨綠色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我是笪兒,你最疼愛的弟弟笪兒啊!姐姐,你怎麼會連笪兒都不認識的?”
“弟弟?你是男孩子?”看他那一頭長髮、漂亮的宛若瓷娃娃的模樣我還以爲是女孩子呢!等等,剛纔他說是我弟弟?我怎麼可能有這麼小的弟弟!如果結婚早的話,像他這麼大的兒子我都生得出來了,想着這我眼角的餘光無意識地瞥向周圍,天哪,我差點再度暈厥,我現在是躺在一座古色古香涼亭裡的石凳上,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透過涼亭的柵欄椅背,我看見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着許多血肉模糊的屍體,那些人也跟這小孩穿着一樣的服飾,這次我能肯定這些的確都是古裝!也終於知道鼻尖隱隱約約傳來的那股血腥味到底來自哪兒了。
心撲撲撲地亂跳着,腹中一陣翻滾,緊緊地閉上眼睛,明知道不太可能,可我還是希望再次睜眼時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口中不住地自我安慰道:“別怕,是做夢!一定是做夢!”
“姐姐,你到底怎麼啦?不要嚇笪兒!”許是被我自言自語、古古怪怪的樣子嚇到,笪兒害怕地抓緊我,慌亂中碰到我的傷口,真實的痛感讓我心裡僅存做夢的幻想也破滅了。
“噝!”我倒抽一口氣,一隻修長的大手突然按住我的腕部,顧不上害怕,顧不上疼痛,我猛地睜大眼睛,這才發覺身邊還有另外兩個人,給我號脈的是一個身形修長高大的男子,我目測了一下,估計他的身高在1.9左右。本來他身邊的那個儒雅男也算中等身材,站在他身邊一下子顯得矮小了許多。此人年約二十二三歲上下,一身精幹的黑袍,長長的黑髮高高束起,用一隻玉簪子固定住。鼻子以上的臉部被一個銀質的面具全部遮住,只露出天生丹紅棱角分明的薄脣,尖削卻不失優美弧度的下巴。那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細膩到連女生都甘拜下風,全身上下散發着高貴而冷肅的氣勢,透過面具我也能感到他冷峻的目光探究地望着我。
他的身邊還站在跟他年紀相仿的儒雅男子,中等身材,濃眉大眼、眼神剛毅,不算漂亮,不過氣質儒雅,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溫文爾雅。
“蘭陵王!”我失聲叫道。不知爲何一見到面具男我就想到了這三個字,直覺覺得那張面具下一定是張絕世容顏。
“蘭陵王?”面具男低聲重複。
範笪忙問:“恩公,家姐到底怎樣?”
“已無性命之憂!”面具男輕輕拋出幾個字,清冷磁性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
儒雅男補充道:“放心吧,令姐雖然傷得很重,剛纔服用了大哥的還魂丹,將養些時日身子必能完全恢復!只是看這情形,令姐好像是失憶了!”
還魂丹?失憶?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我迷茫地瞪着這兩大一小,正欲開口問,不知從哪兒跳出一個黑影對面具男行禮:“大哥,馬車來了!”
馬......馬車?這下我徹底懵了!還沒待我回過神來,面具男利索地脫下笪兒身上的衣裳,扔給那個黑影:“找個7、8歲小孩子的屍體給他套上!”
再將我輕輕抱起,對呆楞在一旁的笪兒道:“跟上!”
“不,我不走,爹、娘!爹孃還在那兒!”笪兒哭着衝向院子。
儒雅男緊緊地拉住他,低斥道:“他們的屍身不能動!聽話,立即跟我們走!別讓你姐姐這幾劍白挨!”說着也不顧笪兒的掙扎架着他往外走去。
我是完全弄不清楚狀況,只能隨他們去,上了馬車面具男沒有立刻把我放下,而是等儒雅男把馬車內的褥子墊成凹形,才小心地把我放下,馬車不大,我這麼一躺下,面具男、儒雅男和範笪只能端坐在一旁。尤其是面具男,本就腿長,如此一來只能蜷縮在一旁了。
“啓程!”面具男冷聲吩咐。
“是!”隨着趕車的應聲,馬車晃動起來。
怕馬車顛簸時會碰到我的傷口,笪兒伸出小手想扶住我的身子。可是馬車一晃動,卻整個人都撲到我身上,我疼得齜牙咧嘴:“天哪,你謀殺啊!”
笪兒忙跳起來,急急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怕馬車晃動會碰到姐姐的傷口,沒想到一個不穩自己先跌倒了?姐姐你要不要緊?”
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就算我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相信面前的這個小男孩是這具身子的親人,我的親弟弟。想必我是出了車禍後很狗血地穿越到古代,附身到笪兒的姐姐身上來了。
認知到這點,對這個陌生世界強烈的恐懼感和無邊無際的孤立無援感緊緊拽住我的心,想起爸爸媽媽、還有那個我剛剛纔決定全身心接受的阿桀,我的眼中滿是霧氣,鼻子一酸,淚順着面頰肆意地流淌下來。
“老天,菩薩、各方的神靈,不管是誰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的,求求你,讓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要!不要穿越,讓要回去。”我在心底一遍遍地嘶喊祈求着。
“姐姐,怎麼啦?是傷口疼嗎?”笪兒關切地問。
我搖頭只是不住地流淚,面具男又伸手搭住我的脈搏。
笪兒着急地問:“怎麼樣,姐姐怎麼樣?”
“沒事!”面具男仍是甩出淡淡的兩個字,透過面具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那姐姐爲何哭?哦,姐姐一定是想爹孃了!”邊說他自己也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整個人又撲到我身上。被他這麼一抱着,我的傷口又撕拉着劇痛起來,剎那間我連殺人的念頭都有了,我一邊流淚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笪……笪兒,是吧?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動不動就抱我啊,你知不知道碰到我的傷口會疼啊!”
“哦!”笪兒抽抽搭搭地離我稍稍遠了些。看他那個可憐兮兮地樣子,我心裡有幾分內疚,貌似是我佔了人家姐姐的身體呢。
我慢慢止住啜泣,不死心地問:“笪兒,你確定我是你姐姐,沒弄錯?”
範笪着急了:“你當然是我姐姐!笪兒再年幼無知,也不可能連自己的姐姐也會弄錯!姐姐看,你胸口掛着一塊雲形玉佩,這玉佩形狀極爲罕見,姐姐從小就帶着的!”說着從我裡衣襟里拉出一塊雲朵形狀晶瑩剔透的玉佩。我定睛細看,雖然我對玉佩不是很瞭解,可看那色澤、那雕工的確是個稀罕之物,最主要的是這的確不是我的東西。不知是不是眼花,看見這塊玉佩時我似乎看見面具男眼中厲光一閃。
儒雅男同情地望着我們姐弟,對面具男道:“看來,范小姐真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面具男直直地盯着我:“還記得多少?”
“什麼?”我不解地反問。
“大哥是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多少事?”儒雅男幫他解釋道。
這麼惜字如金,多說幾個字又不會死!我忍不住腹誹,這個面具男真不是一般的酷,從剛纔到現在他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二十個字!不過現在失憶倒不失爲一個合理的藉口,想到這兒我答道:“什麼都不記得了!”
“姐姐,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不記得笪兒,也不記得爹孃啦?都是因爲笪兒,都是爲了救笪兒你纔會變成這樣的!” 笪兒又試圖要抱我,想起我剛纔的警告,生生地止住了手,低聲安慰道:“沒關係,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了。你還有笪兒,笪兒會保護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