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爽朗的聲音是父王就坐的那個方向一個年約四十歲上下英姿颯爽的男子發出來的。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男子是誰,可我知道父王那邊坐的是皇上的三個弟弟,他們分別是皇上的同母胞弟廉親王柴宗志,異母兄弟戊親王柴宗愈和燕親王柴宗讓,於此同時太后拉緊我的手臂,低斥:“琦丫頭,你胡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選他呢!”
我並不朝太后看,只是望着皇上低笑:“父王跟臣女說憑這個鳳鐲,臣女可以在皇上的皇子中任選夫婿,皇上這是真的嗎?”
我這話一出,全場一片倒吸氣聲,我的眼波在殿內轉了一圈,我注意到好幾個大臣暗自搖頭,那些貴婦人和世家小姐有的不屑、有的一臉的嫉妒、有的羞答答又帶着幾分佩服地望着我,當我的目光最後轉向琅他們這邊時,柴熹恆仍是陰沉着臉不吱聲;柴熹雲黑着一張臉瞪着我,臉紅了又青,最後頹然地低下了頭;柴熹桀一臉興味,看看我又看看琅。琅卻如老僧坐定一般,面無表情,只有如我這麼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眼中看見他閃現的柔情。
皇上眸光閃動,表情高深莫測,良久才緩緩地點頭:“的確,□□帝曾當衆宣佈能戴上這個冰火鳳鐲的就是天后,她可以自選夫婿!”
“琦丫頭,眼光不錯啊,一眼就從皇兄的四個氣宇軒昂的皇子中選出了最俊的一個。”剛纔那個發笑的男子望着我笑道。
我捂嘴輕笑:“燕王叔此言謬矣,若論俊俏侄女兒倒覺得六皇子更俊雅些!若不是六皇子已有紀姐姐,侄女還未必會選二皇子呢!”
說着我瞥了六皇子一眼,柴熹桀好笑地搖頭,燕親王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丫頭有趣得緊,宸親王,本王記得小時候這丫頭的性子好像還要冷些,也不太愛搭理人,想不到長大了性子倒變得爽快了,她這性子可不隨你!”
父王微微一笑:“是啊,這孩子失憶後,性格是完全變了。”
突然燕親王想起了什麼:“咦?對了,不是說丫頭你得了失心瘋,什麼也不記得了嘛,如何還認得本王?”
“侄女兒是什麼也不記得了了,剛纔您不是稱皇上爲皇兄嘛,那您的身份就不難猜了。”我淡笑道。
燕親王感興趣地笑:“如何會不難猜?那不是還有三個人嘛!你如何知道本王不是廉親王、戊親王呢?”
說實話我猜出他是燕親王,是因爲我知道廉親王跟太后一樣,對立儲傾向的人是七皇子柴熹雲,他自然不會來搭這個腔;戊親王雖沒有明顯的傾向意見,可是私底下幫的卻是四皇子柴熹垣,他自然也不會來趟這攤渾水;只有燕親王因爲長年征戰,經常巡邊對朝中之事不太過問,對如今的皇子之爭也一直保持中立,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他跟父王素來交好,此時除了他還有誰會來幫父王呢。可這個理由又如何能說出口呢?
我歪頭嘻笑道:“侄女兒說了,燕王叔可不許惱!”
一旁一直不苟言笑地皇上淡淡地笑了:“琦丫頭只管說!他要敢惱,父皇替你治他!”
哈,父皇?這兒還沒定呢,他就自稱起父皇來了!我也老實不客氣笑道:“有父皇這句話,琦兒可就說了,雖然三位王伯、王叔都是人中翹楚,長得也有幾分相似,可另兩位王伯、王叔氣質溫潤,都沒有燕王叔身上的那股豪氣!”
“豪氣?琦丫頭其實是想說本王比兩位王兄粗魯吧!”燕親王睜大眼睛瞪着我。
我撅嘴嘟囔:“不帶這麼冤枉人的,侄女兒分明是說燕王叔身上有股豪氣,是將門的豪氣!”
燕王叔開懷大笑起來:“好好,不愧是老狐狸的女兒!這個侄媳婦本王喜歡的緊,不過丫頭,剛纔你說桀小子有正妃,不予考慮,那這個琅小子年紀可也不小了,你就不擔心他在民間已有糟糠了嗎?”
我一本正經地點頭:“這倒是,多虧王叔提醒呢!”然後轉頭一臉天真地注視着不遠處端坐在四皇子柴熹恆和六皇子柴熹桀當中的琅笑問:“二皇子,敢問您在民間可有糟糠了?”
琅強忍著笑意,也一本正經地回道:“沒有!”
我促狹地繼續發問:“剛纔燕王叔的話二皇子也聽到了,琦兒有些好奇,嗯,二皇子你年紀也不小了,爲何一直沒有娶妻呢?”
琅深邃如水的眼眸深深地望進我的眼底,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一臉溫柔地輕笑:“那是因爲這之前某一直沒有遇見你!”
我哪經得住他這番柔情蜜意地轟炸。轟,我的臉霎時紅到了耳根,勾引,這絕對是勾引!不想朝他看,可是眼睛就是不受支配地瞥向他,隔着長長的距離,我們甜得發膩的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咳,咳。”
“嗯哼!”
直到父皇和父王的兩聲暗示響起我們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我忙收回目光,低眉順目的坐在太后身邊。
皇上笑着朝琅招招手:“琅兒,過來!”
琅箭步走來,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輕輕攤開掌心:“這個給你!”他手心裡靜靜躺着正是那塊象徵着帝位的龍佩。
琅沒有伸手去接玉佩,反而繼續跪道:“父皇這是何意?”
皇上似笑非笑地望着琅:“天后已然擇夫,朕自然該退位了!華嚴,擬旨,朕即日退位傳位於二皇子柴熹琅。三日後新帝登基大典和帝后大婚同時舉行!玶國公之女周氏賜婚吳王,下月初三大婚!”
“兒臣惶恐,這些年兒臣一直在民間,一下子要兒臣治理一個國家恐力所不及,登基一事還請父皇三思!請父皇收回成命!”琅磕頭回道。
一旁的魏惠妃也忙勸道:“就是啊,陛下,您還正值春秋鼎盛……”
皇上朝惠妃擺擺手:“朕意已決,不必多言!皇兒你也不必過謙,不瞞皇兒朕強撐到今日,就是因爲不放心,如今有你,朕心甚慰,把江山交到你手上朕是安心的!早在你還在恆兒身邊時,朕對你的能力就瞭解。試問在坐的有誰不知恆兒身邊的那個神秘的面具人!”
皇上這話一出,席下紛紛議論:“原來二皇子就是那個神秘的面具人啊!”
“原來二皇子就是有麒麟之才的蕭琅啊!”
“不僅如此呢,聽說琦郡主的命也是他救的呢!”不知誰八卦地說道。
“難怪琦郡主會......”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倒是應當的!”
琅長跪不起:“恕兒臣不能從命,請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乏力地擺擺手:“衆卿退下!”
“是!臣等告退!”衆口齊聲跪下道。我跟着父王剛要走,走到琅身邊時,我想拉他起身,卻被他反手拉住我的手,我用力掙脫,可他就是不放,就在我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皇上輕笑:“琦丫頭你也留下陪着琅兒吧!”
我瞪了琅一眼,認命站在他身邊,不一會兒殿內只餘皇上、華公公和我們兩人,等衆人都退下,皇上全身癱軟地倒在躺椅上,吃力地朝我們招招手:“來,坐到朕身邊來。”
琅猶豫地望着皇上,皇上再度招手:“琅兒,快過來,朕乏了,你們離朕近些,朕說話也可省些力氣。”
琅這才起身,一個箭步上前緊緊地握住皇上的手腕,皇上輕笑:“琅兒,不必浪費時間了,你的醫術可是子建教的,朕的病連子建都醫不好,你又有何辦法!琅兒,朕的日子不多了,這天下朕就交給你了!”
“父皇!”琅擡着佈滿水汽的眼低喚,然後轉頭望向我:“不瞞父皇,兒臣不想坐這上位,琦兒也不稀罕這個後位,兒臣只想跟琦兒在一起,七王弟從小接受的就是帝王的教育,他比兒臣更適合這個位子,父皇還是把皇位傳給七王弟吧!”
皇上擡眼瞥了我一眼:“琅兒,聰明如你怎麼會到現在想不明白,琦兒和皇位是一體的,你想要琦兒就一定得要皇位,不然你就要不起琦兒。再說,琅兒,朕也不認爲雲兒比你適合這個皇位。”
琅剛要開口,皇上擺手:“聽朕說!想必你也知道這些年朝中對立儲一事一直分兩派,一派是以太后和廉親王支持的雲兒;另一派是戊親王支持的恆兒,而且他們兩派身後都有一匹朝臣在支持,兩個皇兒本身就已是形同陌路,朕很清楚不論四皇兒和七皇兒那個登基,另一個必定不服,而登基的那個必定也容不下另一個,倒時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他們都是朕的兒子,朕一個也不想他們有事,所以朕明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拖了,卻一直遲遲沒有立儲。可是你即位就不同了,你跟四皇兒本就跟你交好,自然不會虧待他;雲兒是你的......你也絕不會加害於他,最主要的是,只有你即位,宸親王纔會心甘情願地把張氏一族的兵權交出來。所以琅兒,這是你的職責。”
“父皇,兒臣......”琅拉着皇上的手仍在猶豫,要不是皇上在旁邊,我真想開口道:喂,擺架子是個樣子嘛,就算了。
我還沒開口忽然聽琅說:“父皇,其實兒臣臉上的花形血痣......”
皇上捂住琅的嘴,輕輕拂上琅太陽穴的牡丹花形血痣:“朕知道!從第一次見到戴着面具的你,朕就知道!這個是琦兒給你畫的嗎?畫的真好!琅兒,朕告訴你個秘密,在你出生前天師曾預言,朕會有個天生異象的孩兒,這個孩兒命很硬,克父克母,可是他會是個大周朝前所未有的帝王,他的成就甚至會超越周朝的任一位帝王。此人叫周世達,他是個難得的能人,上知天文地理下至風俗民情無一不通,當年見到平兒後,朕以爲他是亂說,把他趕出了皇宮。你可派人把他召回,委以重任。”
“父皇!”琅拉着皇上的手已經泣不成聲。 “琅兒,別哭!”皇上輕輕撫着琅的頭頂,擡頭望着我:“琦丫頭,朕把自己最優秀的兒子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他!”
這情形讓我有些啼笑皆非,一般不是應該女方的家長鄭重其事地把自己的女兒託付給女婿的嘛,怎麼到我這兒就倒了個個呢?看着皇上希翼地眼神,我撇撇嘴點頭:“我會的!雖然我不知道皇上在擔心什麼,您不知道我們倆從來只有我被他欺負的份。”
皇上輕笑出聲:“他欺負你只是表面上。琦兒,琅兒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堅強,琅兒小時候受過很多苦,他一直生活在陰暗的世界裡,而你是他生命裡唯一的陽光。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你一直陪在他身邊。不然,他會受不了的。”
這次我握緊琅的手,重重地點頭:“嗯!我會的,父皇放心!”
“還有,雲兒,他對你並不是......罷了,罷了,這也是命!朕乏了,你們退......”話沒說完皇上就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我低喚。
琅伸手探了探皇上的鼻息,撲到皇上的懷裡長嚎:“父皇......” 我捂住嘴忍不住也哭了起來,邊哭邊吩咐華公公:“華公公,先不要聲張,把我父王請進來!”
“是!”華公公抹乾眼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