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和柴家的那段過往想必你爹都告訴你了,娘就不復述了。剛纔陛下有一點的確沒說錯,你爺爺當年的確有取代柴氏之心,不過平心而論,娘倒以爲這也算不上謀逆,畢竟你奶奶纔是□□帝唯一的嫡女,你爺爺作爲□□帝唯一的女婿,當年他跟先帝一樣也是□□帝的左膀右臂,爲大周朝的建立立下了赫赫戰功,就算他即位也是名正言順的。你爺爺一直沒有動手,並不是因爲張家的實力不夠與柴家抗衡,在當時,張家擁有天下二分之一的兵權,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太上皇笑了:“對,剛纔朕說錯了,他一直沒動手,的確不是因爲實力,而是忌諱隱軍,論起隱軍來,其實也沒傳說中的那麼強大,真正可怕的是扶植它的那羣士族大家而已。無論是朕還是張家,若有任何一人違背□□遺訓,這些士族大家就會挺身而出,加上他們手裡的這支軍隊。事態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我望着太上皇:“太上皇也因爲這個原因才一直沒有對張家動手吧?”
太上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搭腔,範若梅繼續說道:“正因爲此,兩家要除去對方的唯一辦法就是逼對方違背□□的遺訓,或乾脆除了隱軍及他背後的勢力。爲此陛下您可沒少花心思吧,包括當年趙匡胤謀逆,其實在此之前國舅爺——符太后的兄長明明可以在事先就制止這場兵變,可是陛下故意放了這個漏洞,就是希望跟趙匡胤親如兄弟的你爺爺會參與趙匡胤的謀劃,好把張家一舉拿下,誰知老宸親王偏偏不上這個當,不僅不參與謀亂,還親自發兵平叛。所以陛下的第一次謀劃失敗了!”
我聽蒙了,當年就算有謀劃也應該是符太后纔對吧!如果我沒記錯,當時太上皇應該才7歲吧!範若梅瞥了一眼一頭霧水的我望着太上皇輕笑:“陛下,妾身說錯了嗎?”
太上皇莞爾:“不愧是老相國之女,連你出生前十幾年的事這都知道!”
範若梅沒接口,望着我繼續說道:“這之後陛下和老宸親王一直維繫着表面上的平衡。暗地裡的風起雲涌那可是不勝枚數了。那時你父王雖說是宸親王世子,你父王那時心有所繫,加上厭倦了從小一直生活的爾虞我詐的環境,他對朝堂上柴張兩家的事根本無心參與,他甚至向你爺爺提出乾脆主動讓出兵權得了。可是你爺爺奶奶又豈肯輕易放棄到手的權利。爲了拉攏士族大家,他們逼你父王娶魏氏爲妻,誰知你父王居然逃婚,爲此你爺爺奶奶跟他斷絕往來。可是多疑的陛下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過他。如果不是陛下您太過多疑,如果不是您讓人給我兄長和蕭芙下了藥,讓他們做出那種事,子建也許一直就當他的莊主,那麼老宸親王故去時,這兵權就回到您手裡了。”
什麼,範佟和蕭芙的□□居然是太上皇讓人下的?怪不得剛纔範若梅說,太上皇布了多年的局了。太上皇冷笑一聲:“朕多疑?如果他不是心有所思,回收養琅兒?”
“老宸親王收養琅兒或許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子建一開始收養琅兒的確只是單純的憐惜,加上自己不育,他是真心想認琅兒爲義子,琅兒,你可以問問福伯,你幼時他對你如何,後來他是因爲蕭芙一事性情大變,纔會那樣對待你們兄弟四個。”
琅緊抿着脣,眼神複雜難辨,太上皇輕哼道:“哼,在你眼裡他做什麼都是對的!即使錯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就順着你的意思,就算他當時無心朝堂,你以爲朕的姑姑和姑父會放過他嗎?”
娘啞言了,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的琅突然發聲:“那麼父皇早就知道兒臣在義父那兒羅?”
太上皇明顯一愣,娘憐惜地望着琅笑道:“那是自然,別說是在這皇宮裡發生的事,就是這天下之事,又有幾件能逃過你父皇的眼睛?從你外祖父讓人抱着你離開皇宮起你的一切都在你父皇的監控之下,福伯根本就是你父皇的親信,是他讓福伯抱你去找宸親王的。你父皇當時會默許你外祖父這麼做,是因爲你外祖父還有用,他還要藉助你外祖父之勢打壓其他士族大家。你外祖父真是一個蠢人,他怎麼會以爲你母后生下一個天生異象的你,皇上就不會立你母后爲後呢?其實不論你母后生男生女,那個後位鐵定就是你母后的,爲此你父皇甚至不惜殺死早你幾日所生的二皇子。”
“二哥,居然是您害死的?既然您想立母后爲後,直接立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琅不敢置信地問。
明知道不合時宜,我還是多嘴地替太上皇回道:“自然是他不想得罪魏氏背後所代表的勢力。”
“是嘛?兒臣一直以爲父皇是喜歡惠母妃的。所以才讓兒臣認她爲母,讓她老有所依,原來父皇是還她一個兒子啊!”琅眯眼望着太上皇。
太上皇面無表情地回視他:“別這麼看着朕,惠妃賢良淑德,的確深得朕心,可是爲了朕的江山社稷,別說是一個兒子,就是朕自己的命也是可以捨棄的。琅兒,你要記住,爲上位者,切不可心慈手軟,感情更是帝王的大忌。你義父要不是顧念梅兒和琦兒,也不會有今日之敗。”
“哼,只有像你這麼不懂感情的怪物纔會這麼說,子建雖說敗了,可他起碼真心愛過,真正的活過!起碼他爲了所愛的女人可以不顧一切,他死後,起碼有一個女人真心地爲他披麻戴孝,真心的爲他落淚,妾身很懷疑,陛下您百年之後,又會有誰真心爲你流下一滴眼淚?真心的爲您披麻戴孝?”範若梅嗤鼻道。
“那又如何,起碼衆人都匍匐在朕的腳下!就算朕死了,不管願不願意,只要是周國的子民,包括你,全都要爲朕守國孝,這就夠了!”太上皇霸氣地輕笑。
“陛下就不會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感嗎?”我低聲問。
太上皇眸光一閃,死死地盯着我:“朕的感受不用琦丫頭你操心,你只要顧好琅兒就好!”
範若梅給我套上一件不知從哪兒拿來的生麻布沒有縫邊的衣裳,牽着我就往殿外走:“我們邊走邊說吧!”
“去哪兒?”看身上這裝束我知道這是喪服,可父王現在是亂臣賊子,我們能到哪兒去服喪。
“父皇已經允許張家領回宸親王的屍身,以親王之禮落葬。”琅低聲解釋道。
我跟娘都置若罔聞,看都不朝他看,娘衝着我微笑道:“按禮制你只要服齊衰就行了,不過你父王沒有子嗣,也沒人爲他服斬衰,你就權充兒子吧!”
琅低聲道:“怎麼沒人替義父服斬衰,師孃忘了,還有我們兄弟四個呢!”
娘面無表情地看了琅一眼:“皇上言重了,子建擔不起的!”
“師孃,琦兒,我……”琅尷尬地看看我又看看娘,最後頹然地垂下了頭。
“太上皇,妾身想帶琦兒去送他最後一程,能讓我們母女倆跟他單獨待一會兒嗎?”雖然她還在問太上皇,卻已經領着我跨出紫宸殿。
“這……”太上皇沉吟。
範若梅嘴角掛起一個譏諷的笑意:“如今這汴京城內都是您跟皇上的人,我們母女就是插翅也難飛,至於別的,太上皇放心,子建的後事,還有琦兒,我都放不下,我不會做傻事的。”
太上皇微微咧嘴點頭:“好,就依梅兒!”
太上皇高聲吩咐:“來人,用朕的御攆送皇后和護國夫人去宸親王府!”
“是!”殿外傳來華嚴的聲音。
“華公公,不必了!琦兒不過是罪臣之女,擔當不起太上皇的御攆。”我對着殿外朗聲說道。
“娘,我們走的去,您行嗎?”我望着娘。
娘淺笑盈盈:“行!我們娘倆走着去送你爹!你爹在天有靈看見一定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