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頓行禮作揖, 大家才安頓下來,小均和丫鬟們一起安頓行李,我歪在暖閣的炕上, 茨和勝叔站着一旁, 我們到的這天正好是寒食節, 第二天就是清明節, 剛纔四叔公跟茨講明日就是下葬的好日子, 他建議我們最好趕在明日把父王和孃的遺體落葬。
“明日就下葬?來得及嗎?”我問。
“來得及!大少……哦,皇上早來信讓老奴把一切都安置好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 早在一年前王爺就已命老奴爲他建好了壽穴,如今只要將王爺和王妃的屍身放進墓穴就行了。”勝叔低首回道。
“來得及就好!那明日落葬的事就麻煩義父跟義兄了!”
“應當的!”二人拱手應道。
“對了, 你說琅……陛下給你寫信啦?”我故作隨意地問, 琅寫信給他?本以爲他們古人交通不發達, 通信不便,既然能寫給勝叔, 也可以寫給我吧!我都離京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來一封信。
“嗯!通過幷州府轉過來的!”勝叔還想說什麼,茨含笑拉了拉他的衣襟,勝叔抿嘴一笑,沒再往下說。
我忍不住嘀咕:“給別人寫信他倒是挺勤快的……”
勝叔和茨都笑了起來:“大嫂想大哥了吧!”茨低笑着問, 勝叔朝外面的小廝揮了揮手。
“誰想他啦!”我訕笑着白他一眼, 道:“對了, 義父, 你說父王一年前就命你給他建好了壽穴?”
“是!”勝叔看了茨一眼, 猶豫又止。
我瞭然地一笑:“說吧,茨不是外人!”
“是!不僅如此, 兩個月前,也就是娘娘大婚那晚,王爺特地命人送來密信,吩咐屬下今後張府老宅的一切事宜都要聽從娘娘的!”勝叔低首回道。
我皺眉,難道父王早預見自己今日的結局?既然早知道這是條絕路,他又何必非要鋌而走險呢,這不像父王這個老狐狸的風格啊。面上淡淡地一笑:“義父,此事你沒跟別人說過吧!”
“那是自然!”
“還有一事,望娘娘允許!”勝叔又低首。
我擡擡手:“義父別多禮了,有什麼事就說吧!”
“老奴想,讓趙澈和弄玉給王爺王妃陪葬,不另給他們弄穴了!”
“澈兒反正無父無母的,倒是無所謂,只是弄玉……會不會太委屈弄玉了!”茨沉思道。
我贊同地點頭。
“有什麼委屈的,能爲主子陪葬,是弄玉的福氣!”說着勝叔又要跪下。
我忙示意茨拉住他:“既然義父如此堅持,就依義父,不過要在父王的墓碑上註明陪葬人員的名字。”
見勝叔一臉的不贊同,我擡手:“我知道這不合規矩。可規矩也是人定的,起碼要讓我的子孫知道有這麼個姨娘曾爲了保護他們的娘而喪命!”
茨牽了牽勝叔的衣角,勝叔頷首答應,剛纔那個小廝在門外輕聲喚道:“唐爺,現在就拿進來嗎?”
“拿進來吧!”勝叔道。
兩個小廝雙手手捧着好幾個大小約同普通雜誌般長寬的匣子走了進來,勝叔指着我暖炕上的小桌子:“放哪兒吧!”
我不解地隨手拿起一個盒子細瞧,這是一個雙面鐫刻的梨木盒子,凹地佈滿藍墨印痕,雕板正面的文字爲:“內封緊要公文,仰沿途馬伕無分雨夜星飛遞至幷州衙門告投,勿得擦損遲延致幹查究不貸,火速飛速。”
“是驛站傳來的公文?”我懶懶地問,心裡的哀怨更深了,這汴京都能傳公文來,琅就不能給我寫個子言片語?
“是通過幷州府傳來的!”勝叔笑着答道。
我蔫蔫地扔開:“把這些都轉給吳王,官中的事都由他處理吧,本宮懶得看!”
“這些吳王可不敢處理!”茨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拿起其中一個木盒,翻過背面,上方通欄空白處蓋有“御封告投”幾個字的,正中那個龍飛鳳舞地“張琦親啓”這四個大字,赫然就是琅的筆跡。
“是琅寫來的!”我驚喜交加地問。
“是,從汴京到幷州,驛路要七日,算起來這些信應該是從娘娘出發那天起正好是一日一封呢!”勝叔含笑點頭。
Www◆ Tтká n◆ ℃O “小弟先告退了,大嫂您就慢慢看吧!”茨調皮地衝我眨眨眼,拉着勝叔退了下去。
我興奮地把木匣子安日子一各個排好,再挑開火漆,一看信封我先樂了,信封正面一片空白,背面卻鄭重地加蓋玉璽封口,敢情他這個玉璽別地派不上用處,就用在我這兒來了。
滿眼笑意地啓開信封,開頭便是:“琦兒,我的小琦兒,小寶貝!怎麼辦,你纔剛走我就開始想你了!我總忍不住一遍遍地想,你是真的原諒我了嗎?真的放開胸懷接納我了嗎,不會行了半路偷偷溜走吧!”然後他把父王起事那天發生的事細細再跟我說了一遍。末了,又是一番甜言蜜語。
接下來幾乎每封信都是這種格局,開頭結尾都是濃濃的愛意和濃情蜜意的話語,中間有時是回憶跟義父在一起的時光,有時是回憶我們在劍泉山莊時的光景。通篇沒有一句關於朝廷的敘述,更沒有一句宮中事宜的描述。就連我們遇刺客的事他也一點沒提及。我斜靠在暖炕上,手指輕敲着桌面,不對,這不符合常理啊,這些親兵都是他親自挑選的,聽李將軍說都是他在四皇子手下時的親信,我們遇刺他是一定知道的,就算知道我沒受傷,起碼他應該問問我的情況,叮囑我幾句啊!
我拿着信想着心事,連小均端來了洗臉水都沒發覺,小均攪了面巾正要遞給我,猛地發現有人,我嚇了一跳,手一揮,信沾到了溼面巾上,信紙背面被打溼的部位居然顯出字跡來,我忙把信收起來,擡頭笑道:“小均,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小均識趣地退了下去,我從第一封信開始將這些信先打溼,背部的字跡全顯現出來。
“唉,雖然用密墨寫了,可我還真懷疑,我的小琦兒到底能不能發現這個秘密,希望你會抱着我的信睡覺,到時口水流上去也許能發現得了!”我都能想象的出來他一邊寫信一邊搖頭的模樣。
我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忍不住低罵:“我哪就這麼蠢啦!”
這些密信裡都是關於朝廷和宮裡事宜的敘述,如同我猜想的一樣,琅現在在朝廷上就是一個傀儡,沒有一丁點實權,一切大權都落在太上皇手裡。宮裡呢,太皇太后以皇上要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爲由,建議太上皇爲皇上選妃,被琅力推了,太上皇也認爲我既然爲天后,皇上的確不宜再納妃,倒也沒答應太皇太后。寫到此事,他還邀功似的寫道:“你夫君對你一往情深、情如磐石,你感動吧!感動的話就早點回來吧!”
我搖頭笑,這個男人,人家纔剛走一個多月而已,要是他知道我半年多都不回去,不知道會不會發瘋啊!
後面的幾封信他已經知道我遇刺一事,通篇都是嘮叨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然後是自責的話,再就是告訴了我對我兩次遇刺主謀的調查。這兩次遇刺,第一次果然如我猜想的一樣,是太皇太后和廉親王派來的人;柴熹雲發覺他們的意圖,所以一路上一直跟我一輛車,讓他們可以投鼠忌器,寫到這兒,琅小心眼地寫道:“他倒是對你有情有義,琦兒,你不會因感動生情吧!”
而第二次卻不是他們,而是馮淑妃,哦,現在該叫馮太妃和六皇子。琅在信上寫道:“太皇太后和廉親王要殺你,我倒是能理解,可是馮太妃和六弟此舉是爲何,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琦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啊?”
最末一封信他居然還警告我離楊文廣遠點,切,這都哪跟哪兒啊!我跟楊文廣?那還不如跟柴熹雲呢,呸呸呸,柴熹雲我也不跟,我又不是色女,見一個愛一個啊!
我一邊將這些信全部撕得粉喳磨碎,一邊冷笑:馮太妃和柴熹桀爲何要殺我?還不是怕柴熹桀的身份暴露嘛!他們害父王也是爲此吧!父王啊父王,你處處爲這個兒子着想,他們母子又何嘗想過你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