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通往“元帥府”的中心大街上,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一名錦衣御夫的操控下,於川流不息的人羣中,不急不緩的移動着。
車廂內一男一女,竺洛主教暫新的法袍上隨時可見點點的酒漬,身上嗆人的酒氣瞬間就可將車廂內的空氣趕盡殺絕,使得禮務省女伯爵容蝶舞一張豔麗嬌柔的臉龐,滿是不滿的表情符號。
“表弟,你也該把酒戒了,我雖然寡居多年,但畢竟頂着伯爵亡夫的名分,你又何苦------”
“我喜歡你,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醉生夢死裡的竺洛主教苦笑了一下,又是揚起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黃湯。
容蝶舞女伯爵嘆氣道:“不是我這個當表姐的說你,你本來是在教廷中被公認最有前途的紅衣大主教,如果不是你因情頹廢、嗜酒如命,又和安東野那幫軍棍走得太近,現在恐怕早已經是樞密大主教的角色了------”
教廷上下鮮有人知道容蝶舞女伯爵與竺洛主教的表親關係,早年,出身貧寒的兩家對門而居,又是姑表至親,兩個娃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端的是大人們心目中一對金童玉女般的“小情侶”。
怎奈是造化弄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小蝶舞被教廷的李墨華伯爵一見驚豔,乃下重禮聘小蝶舞爲侶,蝶舞父母貪圖富貴,加之伯爵才華相貌都是極好,便將女兒蝶舞吹吹打打送入伯爵府,小竺洛心灰意冷之下,染上了嗜酒惡習。
新婚不久,短命的李墨華伯爵染病一命嗚呼,教廷憐憫蝶舞年輕守寡,加之李門又無子嗣,當即破例將爵位轉襲容蝶舞。
而此時的竺洛,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機緣巧合,投到了大財閥納蘭若初的門下,成爲了一位紅衣大主教,納蘭對這位表面迷迷糊糊,實則辦事能力極強的門生也大爲欣賞,很有意提拔他進入教會高層;當時的竺洛與公子明,被視爲納蘭若初的左膀右臂,前途一片光明;本以爲伯爵死後,自己能重獲美人芳心的竺洛,萬沒料到半路殺出一個唐恕橫刀奪愛,水性楊花的表姐又轉身投入唐恕的懷抱,竺洛的感情世界再度崩塌,由此一蹶不振。
容蝶舞這位性感尤物的糜爛奢華的私生活,爲“花都”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百姓。由於她與教廷元帥唐恕人盡皆知的親密關係,她在內閣上禮務大臣的位置,得到了後者強有力的支持,而對於兩人的曖昧不清,一向妒毒如虎的元帥夫人納蘭若雪,居然採取了不聞不見的默認態度,這當然與納蘭家在內閣話語權需要唐門聲援有着極大的關係。
“狼王對我有知遇之恩,這次他被奸人陷害,說什麼我也要把他救出來。”從記憶中掙扎回到現實的竺洛主教打了個酒嗝,從懷中掏出一方錦盒,道:
“這些漠北特產,還請表姐笑納,狼王的事,您就多費心了。”
二十顆上等的金蛇粉鑽,五塊拇指大小的鑽石,黃金和白金的項鍊各一條。看着閃爍着光澤的貴重奢侈品,容蝶舞女伯爵心花怒放的道:
“這些禮物我很喜歡,狼王的事,我會在內閣廷議上爲他說話,不過,至於那三位大人物------”
“三位顧命大臣的禮物,竺洛早已打點了過去,納蘭大人喜歡收藏字畫,小弟遍便替狼王做主,送了老人家一副滄浪才子楚雲眠的‘櫻花圖’;大元帥唐公軍方領袖,就贈送了一整套黃金打製的凱甲;至於元北顧元大人,則是一尊‘阿不都凱恩都裡’女神白玉像------”竺洛道:“再有瑞親王、公子明司令、霍都公子和顧爵爺這幾位內閣大臣,也相應送了價值不菲的重禮。”
“投其所好,有禮有節,不錯。”容蝶舞女伯爵由衷的讚歎了一句,道:“真不知道安東野那小子有什麼魅力,居然能把你們這一些不得志、但有真才實幹的人物聚攏在周圍?假以時日,這個野心勃勃的傢伙,終非池中之物啊!”
當重要事情已經談完後,車廂內的兩人一時間無話可說。相對於自己暗戀多年、眼睜睜看着她嫁入伯爵府、又不幸喪夫守寡的表姐伯爵夫人、那顯山露水的嫵媚,竺洛半癡半醉的眼神迷離的流連忘返。
在這個神魂顛倒的沉默中,馬車停頓了。御夫的聲音傳入車廂內:
“伯爵夫人,‘元帥府’到了。”
竺洛主教心中猛的一疼,暗暗的道:“我倒是忘了------她現在屬於那個軍界領袖的強者唐恕的------”
車門輕穩的打開,在車後兩名女侍的攙扶下,容蝶舞女伯爵走下車廂,登上門禁森嚴的“元帥府”臺階、千嬌百媚的身形頓了一頓,忽然回首哀怨的道:“聽姐姐話,以後少飲酒,對身體不好------”
留在臺階之下的竺洛,眼睛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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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睜開眼睛,安東野才發現面前多了兩個陌生人。
牢房外的天色是黑的,很久沒有睡一個安穩覺的某野,居然發現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一夜。努力的晃了晃意識不清的沉重腦袋,安東野纔開始打量新客人,準確的說,是打量兩個人中坐着的那個女孩子。
一身深色的黑衫,黑色的百褶裙,身披墨黑色的薄煙紗,眉如遠山,面似桃花,肌膚勝雪,青絲流瀑,十指纖細,將一支鋼筆轉的飛快,全身透着一股精明剔透的氣質。身後站立着一名披着黑斗篷的隨從,昏暗中看不清面貌。
“你醒了------”訪客停下令人眼花繚亂的轉筆動作,自我介紹道:“我是‘黑狀師大聯盟’的首席律師孟小米,我們接受‘涼城郡主’夏雅雅小姐的委託,接手安先生的公訴答辯,這是授權書,麻煩安先生簽上您的大名。”
安東野接過美女律師孟小米遞過來的授權書,看也不看就歪歪扭扭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後者拿回文件時,輕巧的皺皺小鼻子,不客氣的道:“你的字,好醜!”
無視某野的殺人目光,孟小米轉向牢門外一直向裡張望的幽東道:“大個子,你和我出去,我想就漠北屠城事件,向你瞭解一些情況------”
在幽東被律師大美女孟小米扯着耳朵支走之後,那位披着黑斗篷的隨從看看左近無人,在安東野詫異的注視下,稍稍提高罩住臉部的風帽——
“是你?!”
安東野在驚喜意外的失聲之後,面部表情迅速轉爲原有的冷漠,轉過身去,帶着明顯的嘲諷語氣道:“你來幹什麼?來看我笑話嗎?這裡又髒又亂,可不是你唐恕大元帥該來的地方!”
“雲兒,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老人痛苦的問道。
“除非,你讓我孃親重新活過來,要不然,我們永遠只會是陌生人!”安東野猛然轉身,加重語氣道:“永遠!!!”
“品玉的不幸,我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穿着黑斗篷的唐恕哀憤地道:“可這十年來,我對你的默默付出,你就視而不見嗎?不是我暗中關照夏南軒將軍提攜看護你,你在傭兵團會脫穎而出、成爲主力嗎?不是我把魚魚、梓塵、沐希、小嬈這些軍事人才、以各種名義派到軍隊幫你,你能有今天的威風?不是我------”
“夠了!”安東野勃然大怒的吼道:“你給我記住,再多的榮耀,再大的富貴,也換不回來我孃親的一條命!”
怒吼聲把牢門外交談的孟小米、幽東和監獄長安婧宸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不禁朝裡面齊齊望了一眼。
“過去的事,先不提了。”望着滿臉漲紅、激動憤怒的兒子,唐恕退開兩步,頹然道:“這次事情鬧的太大,姓元的擺明了是要置你於死地,據可靠情報,數日前,原隸屬於‘內務省’的安梓潼已經被元載秘密逮捕,極有可能招出對你不利的證詞,現在警察部四處抓人,軍政兩屆人心惶惶,風聲鶴唳,我會全力營救你,你自己也千萬小心。”
見安東野轉過去的倔強背影毫無反應,從新罩上風帽化爲隨從、跟着美女律師孟小米走到門開的唐恕,失落的嘆了口氣,低聲道:“監獄長安婧宸是自己人,有緊要的事,可以找她幫忙。”
腳步聲漸行漸遠,幽東喚了一聲:“大哥。”待安東野轉過身來,卻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