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走出據點的地下會議室,星汐和阿里阿里兩個人跟在蒂姆的身邊沿着樓梯一路來到了各人臥室和休息大廳所在的據點二樓。
“……啊~真是的,那個混蛋白毛真的是讓人看到一遍想要去扁他一次啊!”
阿里阿里走在蒂姆左邊拐着蒂姆的左臂,滿臉忿忿不平地抱怨着,被阿里阿里無意識地撒着嬌的蒂姆帶着和煦溫柔的微笑摸着阿里阿里的頭髮,用安撫的語氣開口了。
“阿里,不可以這麼說哦,西萊爾先生是我們的客人和盟友,而且也很厲害。”
“那又怎麼樣,”阿里阿里撇撇嘴,“那傢伙原本打扮就古古怪怪的讓人看着就不舒服,而且好沒有禮貌,不,完全就是根本沒有教養,他簡直就像是小時候咱們還在米諾斯那時偶爾在鎮上遇到的那些無賴一樣!”
“阿里。”
蒂姆有些無奈地叫着眼鏡少女的名字,這個溫和的女人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發脾氣,從小跟着蒂姆長大的阿里阿里還有星汐都清楚,這種略帶無奈的語氣對於蒂姆來說已經可以算是較嚴厲了。
畢竟現在除了他們諾蘭族的幾個人之外那個西萊爾也同樣住在據點二樓這邊,雖說她們現在所在的這段走廊離那個人的房間並不近,不過蒂姆還是爲了不要讓阿里阿里說人家壞話的時候被正主聽到而制止了她。
阿里阿里不想要惹蒂姆不高興,至少嘟着嘴停止了對西萊爾的聲討,不過想想又覺得不甘心,又換了種方式開口了。
“蒂姆阿姨,你知道麼,明明都是探索者大人的屬下,可我們之前在洛里斯的時候遇到的羅傑斯先生還有法蘭小姐可都是很好的人呢,羅傑斯先生自不用說,等明天我和小汐去把羅傑斯先生迎接回來之後你就能知道那位先生有多麼紳士了,而法蘭小姐儘管脾氣看起來也不是很好眼神有時候看起來也有點兇,不過至少只要不會惹她生氣的話人家還是會很和氣的和我們打招呼的……是吧?小汐?”
蒂姆有些責怪地看了阿里阿里一眼,不過倒是沒有接着去數落她,算是默認了這種變相的對西萊爾進行貶低的行爲,不過很快兩個人的注意力就被從某個“白髮混蛋”的身上轉移了。
“小汐?”
“……小汐?”
默默地走在蒂姆右邊一直低着頭沒有插話的星汐轉過臉,有些茫然地看着蒂姆和阿里阿里。
“呃?怎麼了?”
“真是的,小汐你又在出神沒有聽我講話,最近感覺小汐沒有以前那麼愛我了呢。”
阿里阿里搞怪地做出一副哭臉的樣子惹得星汐一陣黑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是蒂姆微微皺起眉頭有些憂心地看着星汐。
“小汐,你沒事吧?從剛纔開會之後我看你的臉色就不是太好,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啊?”
星汐聞言擡頭,對蒂姆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來。
“沒事的蒂姆阿姨,我沒有不舒服。”
阿里阿里也收起了自己那副搞怪的樣子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星汐。
“小汐,你確實看起來有些沒精打采的呢,是不是這幾天每天都要到鎮子上到處亂逛收集情報累到了啊?不然的話我去跟文森特大叔說說,明天去接羅傑斯先生的任務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據點裡好好休息一天吧。”
“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蒂姆阿姨,阿醬,”星汐使勁地搖搖頭,“我只是在考慮這一次我們計劃中的一些環節裡的細節問題,並沒有哪裡不舒服,真的。”
“這樣?”蒂姆又仔細地看了看星汐,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那就好,如果身體有哪裡感覺不太好一定不要忍耐,及時告訴我哦小汐。”
最終,因爲星汐表現的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因此蒂姆和阿里阿里也就沒有繼續在意,將兩個女孩送到房間門口,囑咐兩個人早點睡覺之後,蒂姆就一個人離開了。
阿里阿里顯然是那種單細胞的樂天派,星汐和自己都很好,蒂姆阿姨過得也很好,復仇計劃很順利,對於這位眼鏡娘來說也就沒有什麼可去再介懷的事情,簡單地洗漱了之後,阿里阿里就躺到牀上開始纏着星汐漫無目的地閒聊了一會,然後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看見旁邊牀上阿里阿里那安詳的睡臉,星汐微笑了一下,下牀到旁邊去給阿里阿里掖了掖被腳,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兩個人的臥室。
時間大概已經是晚上11點左右,星汐一個人靠在臥室門外,閉着眼仰着頭靜靜地思考了一會,然後似乎是決定了什麼似的再次睜開眼睛,邁步沿着走廊來到了二樓的休息大廳,小心翼翼地確認蒂姆不在這裡不會發現她並沒有乖乖地“早點睡覺”之後,快步地進入了大廳另一頭的一條走廊,朝着走廊盡頭大長老休息的房間走了過去。
這個時間,大長老他應該還沒有休息吧?
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大長老的房間外,星汐擡手輕輕地敲了敲房門。
“……請進。”
熟悉的聲音從門內傳出,星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長老威辛格爾果然還沒有休息,老人此刻正坐在屋內窗前的書桌前,手裡拿着一塊長方形的扁平晶石,藉着屋內魔導燈的光線正看着上面的一些字跡。
“哦,孩子,你怎麼來了?這麼晚還沒有休息?”
看到走進屋裡的星汐,威辛格爾臉上閃過一瞬即逝的驚訝,不過隨即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深沉。
星汐看着書桌前的老人,這位大長老的確說不上很慈祥,但他給每一個諾蘭族人感覺卻是無比的可靠以及信賴感。
“那個,大長老,抱歉,這麼晚來打擾您休息。”
“沒關係孩子,人老了之後睡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如你所見,我現在還很精神。”
星汐努力地在心底裡組織着言辭,雖說從自己的臥室裡走出來來敲響大長老的門的時候她以爲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但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察覺到,自己似乎除了決心之外再也沒有準備好其他任何的東西。
怎麼辦,該怎麼說……雖然大長老今晚的會議上看起來好像對那一位的失約有些不悅,但終歸大長老和那一位從自己記事開始好像就已經是老朋友了,自己貿然說出那樣的話會不會讓大長老生氣?
大長老看着星汐糾結的樣子,並沒有催她,而是從書桌上的茶托拿起水壺和一隻空茶杯倒了一杯水,然後放在了自己桌子的對面示意星汐來拿。
“雖然我個人比較喜歡喝茶,不過考慮到作爲一個老人家晚上那可憐的睡眠質量,所以現在我這裡也只有清水,或許這正是孩子你現在需要的?”
星汐抿抿脣,伸手把水杯拿了過來,儘管沒有喝,但手裡捧着水杯之後星汐彷彿突然間得到了某種勇氣或者啓迪一樣,慢慢地開口了。
“大,大長老,我想,我想要說的事情,是有關於探索者大人的……”
一瞬間,星汐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爲她突然間覺得從來都是淡定漠然的大長老身周的氣勢一下子變得特別陌生並可怕,然而就在她眨眨眼的功夫,大長老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在深夜裡耐心接待族內孩子的沉默老人。
“哦?探索者大師他怎麼了?”
“呃……”星汐努力地把一些有的沒的的雜念趕出腦海,“是這樣的,大長老,我,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覺得,或許我們不應該事事都過度地去依靠探索者大人他們……”
“哦?”大長老似乎對於星汐的這個想法很感興趣,“孩子,說一說,爲什麼你會這樣想呢?據我所知,我們好像並沒有過度地去依靠過什麼人才對。”
“並沒有過度,但是,我覺得我們確實在一些重要的計劃中,似乎很依賴探索者大人和他的屬下們的作用,”一旦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的話就很容易地從星汐的嘴裡連貫地冒了出來,“我不知道其他的大家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最近我們的幾次重要計劃裡,雖然結果都是爲我們的復仇做出了鋪墊和準備,但實際上真正在計劃裡起了關鍵作用的似乎並不真的是我們諾蘭一族的成員……”
“……比如說?”
“比如說,半年前在洛里斯的那一次,那一次的刺殺計劃儘管是文森特叔叔全程策劃安排的,但實際上無論是掌控洛里斯國內的大貴族馬納世家還是對付洛里斯國內當時的四大法則強者,這些計劃中最爲關鍵的步驟都並不是我們來完成的而是探索者大人和羅傑斯先生他們。”
“可是,”威辛格爾看着星汐的眼睛,“這些都只是爲了正式計劃的牽制和準備,真正出手進行刺殺的,仍舊是我們的人。”
“但是,如果沒有這些環節的順利進行,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那一次次刺殺計劃,我全程參與了那次行動,可以說我們那一次的計劃看似是以我們爲主導,但除了真正的最終刺殺之外所有重要的環節其實都是探索者大人他們來幫我們完成的,這……感覺很奇怪。”
大長老沒有打斷星汐,而是用眼神示意星汐繼續說下去。
“而這一次的計劃也是一樣……魔獸森林到我們這裡的遠距離定點空間傳送魔法陣是探索者大人那邊提供的技術和人手,魔獸森林那邊有死神之手大人和萊森先生幫忙,我們這邊儘管探索者大人這次沒有親自前來,但也派出了西萊爾先生和羅傑斯先生來幫我們,正是有了這兩位,我們過幾天伏擊索蘭教派的隊伍時纔有把握去擊殺那名大主教……這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反正最終獲益的都是我們,只是……”
星汐咬咬牙,還是決定說明白一些。
“……只是,大長老,我無意冒犯您和探索者大人之間的友誼,但我這幾年離開米諾斯去幫族內做事的經歷中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探索者大人他名義上和我們是盟友,但其實大多數時間我們只是單方面地在受到幫助和照顧,就算是探索者大人他和我們一樣與索蘭教派有血海深仇企圖報復,但憑那一位手下這些強者們的實力,完全可以不用和我們聯手或者硬要配合我們的計劃去做一些陪襯援助的工作……對不起,大長老,這其實只是我個人的看法而已。”
大長老威辛格爾認真地看着闡述完自己的觀點之後,彷彿放下了什麼重擔一樣反而平靜下來的星汐,然後出乎她意料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孩子,你真的很敏銳。”
星汐很驚訝,她心裡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會被斥責的準備,卻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聲讚揚。
“其實,早在之前,格林還有文森特都曾經和我提過和你類似的意見,只不過他們都沒有像你這樣具體而直接,”這樣說着,威辛格爾收斂了笑容,星汐更加驚訝地從這個總是沉着穩重的老人臉上看出了一絲疲意,“沒錯,你說的很對,我們的許多計劃中,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計劃,真的很依賴探索者大師和他的手下的力量。”
“但孩子,你要知道,我們諾蘭一族儘管擁有強大的天賦法則,但無法使用鬥氣和魔法的體質始終制約着我們,我們並沒有很可靠而有效的辦法去對付七階以上法則級別的敵人,所以我們只能儘可能去利用外力。至於爲什麼探索者大師還有他的手下會這麼不計回報地協助我們……”
威辛格爾頗有些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緊接着開口了。
“這其中確實有一些隱含的緣由與因果,不過孩子,這暫時還不能告訴你,請原諒老人家們或許有些不必要的秘密主義,有些時候,我們還是不想過早地讓年輕人去承擔一些不必要的壓力。”
大長老的話說完了,星汐覺得自己似乎是已經達到了目的,卻又覺得自己似乎是並沒有獲得什麼真正的解釋和答案,甚至覺得大長老和探索者之間似乎並不像自己原來想的那樣友情深厚……不過少女看到大長老端起茶杯喝水之後,也知道這是大長老不想要再繼續這場對話了,只好懷着完全沒有減輕的疑惑向大長老行了禮,然後告別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星汐合上,威辛格爾放下手中的茶杯,眯着眼看了一會房門,然後重新拿起了手上的通訊魔導石,用手指在晶石面上劃寫起來。
「同意誘敵行動,請儘快解決隱患然後開始第二階段的傳送計劃!」
寫完之後,這段信息文字就消失在了晶石面上,威辛格爾放下通訊石,慢慢地自言自語起來。
“……真是聰明的孩子……可惜,可憐,諾蘭的孩子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