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孩子，我之前就說了……我要復仇。”
威辛格爾的這一句回答一開始並沒有令契露絲感到吃驚，她以爲這位大長老所說的“復仇”指的仍舊是所謂的諾蘭族對索蘭神教的復仇。
眼下，她已經足夠清楚威辛格爾很明顯並不是一個真的對諾蘭族抱有善意的傢伙，因此她只把威辛格爾這句第二次出現的“復仇論”當做是對方的敷衍，畢竟兩個人彼此現在是敵人，對方自然是沒什麼義務必須要誠實地回答自己的問題的。
不過，就在契露絲一邊想要繼續說些沒有意義的廢話拖延時間來思考下一步的戰鬥計劃的時候，威辛格爾卻出乎她意料地再次開口，而這一次，這位大長老說出的話着實是令契露絲驚訝了。
“我要復仇，但不是對索蘭神教。我的復仇對象，是這個世界，是代表了這個世界本源的法則，我……要毀掉那該死的本源法則體系。”
契露絲張張嘴，聽到威辛格爾一臉嚴肅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狼少女一瞬間把自己剛纔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那些沒營養的插科打諢的廢話給忘乾淨了，腦袋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老頭原來是個一大把年紀都還沒有從中二畢業的老宅男麼……
不過只是一會，她就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無厘頭念頭拋開出去，無論威辛格爾說出這句中二氣質滿滿的宣言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在瞎說，這對於她來說都無所謂，正好，既然開了頭，這說明這老頭並不是那種只會死板地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執行的風格，也就是說，她只要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想要爭取到思考對策的時間應該不難。
所以說反派boss的幾大死因中排名前幾的總會有「話太多」這一項也不是騙人的嘛。
“……哦，這是了不起的目標，”契露絲咧咧嘴，故意露出了一個並不太在乎的笑容來，“可我不知道這和大長老你硬要把我的父母還有星汐她們留下來陪着你有什麼關係？難道說你想要拉着我們一起陪着你去毀滅世界？”
威辛格爾看起來對於契露絲的挖苦並沒有任何在意的表現，不過卻如狼少女所希望的那樣，大長老似乎確實在這個問題上起了談興，他也不着急對被困在空間結界中的狼少女下手攻擊，而是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當然有關係，我的孩子，既然是‘復仇’，那麼自然就代表我和這個世界以及本源法則體系之間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矛盾，而這個仇恨矛盾，自然就是諾蘭一族，也就是你們。”
“是嘛？”狼少女攤開手聳聳肩，“可至少我不覺得我和這個世界有什麼深仇大恨，我感覺我在這個世上活的還蠻舒服自由自在的。而且雖然我沒有怎麼和我父母相處過，不過至少我所瞭解的星汐還有她的朋友阿里阿里看起來也沒有多憤世嫉俗，頂多就是對索蘭神教的仇恨多一些而已。”
威辛格爾這次並沒有立刻回話，而是默默地盯着契露絲看了幾秒鐘，狼少女一瞬間緊張起來，她以爲自己拖延時間的策略被識破了，甚至已經開始打算要全力發動進化法則來破釜沉舟地反抗，不過最終威辛格爾卻並沒有出手，反而再一次開口了。
“孩子，你知道，這個世界的本源是什麼嗎？”
……我平白無故的幹嘛要去知道那種聽起來就讓人蛋——咪疼的東西啊？
強忍住吐槽的慾望，契露絲沉默不語。雖然對於這老頭一言不合就要強行背景介紹的行爲不太感冒，不過既然對方主動挑起話頭，自己也不必去打斷不是麼，畢竟自己現在還沒有找到對付這傢伙的好辦法，而且說不定自己也能像那些漫畫主角危急關頭從話多的反派boss嘴裡套出一些致勝情報一樣地從這位大長老接下來的話裡獲得一些提示呢？
無論契露絲怎麼想，威辛格爾看起來似乎對於她的沉默並不意外，彷彿真的是要給契露絲漲漲姿勢一般，大長老用講故事一樣的語氣開口了。
“本源法則體系，名如其意，便是這個構成世界並讓它和在它之中的一切都正常運作的根本規則，而構成本源法則體系的那些法則，其本質，就是一些有着固定運作機理的秩序。
“最初的最初，在這個世界還沒有成型的時候，由於沒有任何規則的限制，整個次元空間中只有各種各樣沒有任何定態的物質在進行各種各樣混亂無序的演變，而後來，一條一條相互關聯印證的規則的出現，讓一切事物的演變開始擁有各種嚴謹的邏輯與規律，最終，當一套其中每一條規律都能夠通過其他規律佐證出來的完整完善的體系被建立起來之後，這個世界也就隨之從一片混沌之中誕生，而那套完整的規則，也就此變成了這個世界的本源法則體系。”
說到這裡，大長老頓了一下，這短暫的停頓讓契露絲有些疑惑，不過很快她就發覺威辛格爾似乎在打量自己，意識到自己剛纔原本應該是想要藉着對方囉嗦的機會思考對策，結果卻沒想到還真的聽入了迷甚至還出現了放鬆警惕的狀態，狼少女忍不住就想要捶自己的腦袋瓜一下。
也不知道看沒看出來契露絲那一瞬露出的破綻以及之後心中的懊惱，威辛格爾仍舊是那副看起來好像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關心不知道一樣的漠然，繼續開口了。
“那些從最初的混沌中誕生出來並最後形成了本源法則體系的規則到底是如何產生的，這一點從來都沒有人清楚，不過人們很快就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最初從混沌之中誕生出來的秩序，並不只有構成了本源法則的那些。想想看這些也很自然的，從一片無序的混沌之中憑空誕生出秩序規則，這本身其實也是一種因果混亂的無序過程，既然如此，在最初這些秩序規則還沒有形成一定規模只是三三兩兩地分散在整塊無序空間之中的時候，那些最初誕生的秩序規則又怎麼可能是從一開始就按照能夠形成一個完整體系的方向來出現的呢？
“所以最終，當本源法則體系搭建好，最初的混沌開始被轉化成一個有序的世界的時候，那些最終也沒有能夠成功融入到本源法則體系的規則就以某種方式變成了遊離於本源法則體系之外卻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異種法則。這些異種法則本身並不會干擾到這個世界的本源法則運作，因爲它們只是一些與本源法則體系存在矛盾的獨立規則而已，沒有形成體系，也沒有自我意志，它們就像是一些單純的雜質一樣，被擠在這個世界的某些細縫之中以某種還算能夠被本源法則體系接受的形態存在着，卻並不會對本源法則體系的運作造成任何干擾和衝突。
“後來，世界按照本源法則體系的運作開始出現了真正的生命，這些生命爲了在大陸上生存繁衍，彼此爭奪更多的資源，不得不開始想辦法去強化壯大自身的力量。很快魔能與靈能，魔法與鬥氣，兩種修煉體系令早期的大陸上各個種族中誕生出了衆多強者，而其中最強的生命甚至能夠領悟到一些本源法則的真諦，並通過模擬法則來產生出屬於他們自己的法則之力，但是，這並沒有令那些擁有自主意志的生命們感到滿足。
“領悟到了本源法則所擁有的力量的強者們開始嚮往更強的力量，甚至是能夠媲美真正本源法則的力量，不過這其實原本是不可能的。雖然本源法則體系並不是擁有自主意志的生命，不可能像一個專制的暴君一樣去斷絕一切自己手下的造物擁有和自己平起平坐力量的可能，但由於本源法則體系作爲一個體系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安定性，因此體系內部的一切造物都無法真正地去對本源法則體系進行永久性的修改這一條規則早在生命出現在世界上之前就已經被納入到了法則體系之中。
“所以修煉者們無論再怎麼努力，理論上他們最多也只能夠修煉到現在這個時代稱之爲八階的程度——短時間內他們能夠通過對一項本源法則法則的深入領悟而衍生創造出一些本源法則體系中不存在的子法則，但他們卻不可能讓這些子法則永遠存在，也無法去修改真正的本源法則……原本應當是這樣的。”
威辛格爾平緩地敘述着這段恐怕當今大陸上知道的人不超過五指之數的有關於這個世界最本源的辛秘，這一刻他彷彿忘記了自己的目的，真的只是單純地在向契露絲講述世界本質的睿智長者一般。
而契露絲，也確實是在這一刻完全沒有去考慮什麼如何對付威辛格爾的事情，她甚至都沒有去懷疑威辛格爾這個敵人是否是在編故事矇騙她，直覺告訴她威辛格爾說的都是真的。
甚至於聖城之中那些墮落魔獸們的喧囂聲都小了不少，彷彿只剩下這一老一小在破敗的聖城中心的神殿山上繼續着這一場彷彿是授課一樣的對話。作爲註定要成爲敵人的對手來說，這一幕或許會讓人感到荒誕，但至少此刻，無論是威辛格爾還是契露絲，都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遠古時期的強者們發覺他們的修煉達到了瓶頸，晉級到八階之後，無論他們再怎麼修煉魔力與鬥氣，再怎麼去感悟法則真諦，他們都很難再取得什麼進步。就在這個關頭，終於有八階強者無意間發現了隱藏在這個世界的角落中的異種法則之力。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很快，這些八階強者就發現這些異種法則和他們自己領悟到的法則之力完全不同。
“他們自己領悟到的本源法則之力即使再強，其本質也只是他們通過自身的力量加上對本源法則的領悟而從真正的本源法則體系中借用過來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已經被打造成型的武器，他們只能去使用它，去想盡辦法地開發這柄武器的各種用途，卻無法從根本上將這柄武器改造成最適合自己心意的樣子。可那些異種法則卻不同，它們獨立於本源法則體系之外，沒有自我意識，甚至除了最核心的某條規則之外其餘的一些必要配套的子規則都根本沒有既定的形態，簡直就像是一塊塊最純粹的頂級武器材料，強者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利用這些材料打造出最符合他們心意的武器。
“一邊是借用了法則之力的生命，一邊卻可以說是藉助附着在生命上而擁有了意志的真正法則，這樣的區別，很快就令發現並吸收了異種法則的強者們變成了完全凌駕於原本的八階強者之上的強大存在。由於異種法則原本就是和本源法則同等級別的存在，因此這些吸納了異種法則的強者甚至能夠顛覆本源法則體系來利用自己的異種法則隨心所欲地製造出屬於自己的規則，由於他們這種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本源法則體系中的造物所能夠擁有的力量，因此他們開始被稱作‘神’——沒錯，這些擁有異種法則強者，便是神話時代記載中幾乎無所不能的諸神。”
說到這裡，不知爲何，威辛格爾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種古怪的笑容，看起來彷彿是在嘲諷什麼，又彷彿是無奈的苦笑，甚至其中還能夠看出一絲絲的悲哀。
“諸神享受着他們的這種力量，他們招收追隨者和信徒，然後彼此之間爲了所謂的榮譽尊嚴和實際上的名聲利益而爭鬥，就算是被稱爲諸神，實際上他們和後來時代裡的那些普通的凡人帝王並沒有太多的區別，諸神，說白了也只不過是擁有了神一樣的力量的凡人而已。
“但很快，諸神的爭鬥就被迫停止了，因爲一股陌生的勢力突然間在那時出現在了大陸上——惡魔，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