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未看都沒看穆白一眼,急速奔跑起來,追了過去。
穆白鼓着腮幫,有些鬱悶地看着顧黎未的背影,暗暗傷心。
都不說,看她一眼嗎?好歹看一眼也好呀。
雲非言跑出醫院,正好有一輛空車,她直接乘坐上,疾馳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很亂,亂得她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
雲非言,冷靜冷靜!
你現在這算怎麼回事?
你有什麼值得煩躁的?
雲非言拍着自己腦袋,強迫自己理智一些。
從什麼時候開始煩的呢?
就從霍承玉說出穆白的家世背景開始,她就無法作壁上觀了。
雲非言看着外面匆匆而過的景色,禁不住苦笑。
“不是不再相信愛情了嗎?不是不再動用感情了嗎?現下如此狼狽,又是爲了什麼?雲非言,你能不能漠然點!”
雲非言用手捂住了臉,深呼吸,不斷地深呼吸。
顧黎未在醫院門口瘋了一樣,隱隱覺得有些後怕,有些惶恐。
顧六和穆白找到顧黎未時,就發現顧黎未整個人,一臉焦灼地傻站在醫院門口,好像得了哮喘一樣,艱難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臉色很白!
眼神很無助,很慌亂!
穆白被這樣子的顧黎未,生生給嚇着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顧黎未是這樣的狀態。
好像……下一秒他就會死掉一樣。
“顧少,你怎麼了?”穆白湊近了,關切地問。
“滾!”顧黎未突然粗魯地咆哮起來,暴戾在眉宇間跳動着,“他-媽的給我滾遠點!”
穆白嚇得縮到一邊,眼圈很快就紅了。
顧六低聲問,“顧少,接下來去哪裡?”
顧黎未彷彿抓住了一棵浮木,狠狠抓住顧六的手腕,“六子!你說,小言是不是生我氣了?她爲什麼不等我?爲什麼走得那麼急?你說她會去哪裡?”
一連串的問題,像個無助的孩子,迷失了方向一樣。
“雲小姐說她去哪裡了嗎?”
顧黎未猛然驚醒過來,“對!她說了,她要去雲家產業去看看。走,去找她。”
穆白剛要跟上,顧黎未突然踹出去一腳,將穆白一腳踢到地上,還好他沒有用力,否則穆白這次就沒命了,即便如此,穆白仍舊疼得全身顫抖,趴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顧黎未雙目寒冰,咬牙切齒,“你!不許再跟着我!如果再出現在我視線裡,我保證讓你活不了!滾!滾遠!”
穆白咬着嘴脣,疼得默默掉眼淚。
顧六看了穆白一眼,示意手下送穆白去醫院,然後跟着顧黎未上了車,離去。
顧六從觀後鏡,悄悄觀察着顧黎未。
顧少心神不寧,慌亂不堪,一直在咬着自己的指甲。
哎,穆白也是個倒黴鬼,爲什麼非要跟着顧少?
誰也別跟顧黎未提紳士風度,他根本就沒有這一茬!
顧少的心裡的界限很清晰,該殺的,和不該殺的。無關乎男女老幼。
現在還好些,自從有了雲非言,顧少最起碼心裡又多了一類人,那就是,他要去愛去寵的。
***
顧黎未的囂張車隊停在了雲家制造的廠房外面,都是豪車,尤其是顧黎未的那輛防彈車,黑沉大氣,周身都透着一股不可靠近的殺氣。
“顧少,已經到了雲家制造,要進去嗎?”
顧六轉身,看着後面坐着的顧黎未。這一會兒子,顧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句話都沒說。
顧黎未那張明豔嫵媚的臉,隱沒在一團霧氣當中,只覺得很美很美,卻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顧六心底禁不住咯噔一下。禁不住擔憂起顧黎未來。
半晌,顧黎未都沒有反應,就那樣,微微垂着腦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全身都籠罩着無盡的憂傷之中。
顧六不敢亂吱聲,暗暗吞了口緊張的吐沫,一眼不錯地看着他家主子。
一羣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就這樣,統統靜謐在這裡。
好久,顧黎未纔算動了動手指,他幽幽地吐出來一口氣。
“六子……”嗓子眼裡發出來的聲音,那麼頹廢無力。
“嗯?怎麼了?少爺?”顧六提着一口氣,不敢懈怠。
“六子……”
“什麼?少爺?”
“六子……”
顧黎未就那樣迷茫無措地反覆呢喃着貼身手下的名字,喊得顧六怕怕的。
顧黎未緩緩擡起頭來,一張絕美的臉上,全都是難過!
鋪天蓋地的難過!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顧六嚇得心都揪起來,突然就疼得無以復加。
顧黎未伸出來的雙手,那麼纖美,那麼白皙,像個藝術家的手,他嫌棄地看着自己的手,渾身突然抖了抖,聲音裡帶着哭腔,“六子,我不敢去見小言了,我沒臉去見她,我很自卑,怎麼辦?”
“顧少!您到底在說些什麼啊!爲什麼您要自卑?您是這麼出色,這麼英武,這麼瀟灑,這麼權勢滔天!憑什麼要您自卑?”
顧黎未突然伸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那麼幹脆利索,清脆無比!
他白皙的臉頰,瞬間就紅腫起來。
“少爺!您幹什麼!”
顧黎未紅豔豔的嘴脣顫抖着,眼睛裡都是傷心,“我配不上小言,我髒……”
顧六突然悟過來,整個人都驚住了,“不是吧?難道說,雲小姐她知道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霍承玉竟然知道了!”
“霍公子怎麼會知道?”顧六更爲震驚。
顧黎未垂下臉,抖着肩膀,“我完了,六子,我這次真的完了。雖然今天他並沒有說明白,不過小言肯定已經懷疑我了。霍承玉此刻和我爲敵,他絕不會讓我好過,這件事他肯定會告訴小言……這個可以徹底將我擊潰的機會他如何會放棄。我完了,真的完了,六子,我怎麼辦,我要徹底失去小言了。我好害怕,我好難過,我不要失去小言!不要!”
說到最後,顧黎未整個人都蜷縮在座椅裡,用手蓋住臉,渾身顫抖。
這副可憐的樣子,哪裡是那個殘暴不仁、爲鬼爲蜮的太子爺!
整個就是個無助孱弱的孩子……
***
顧六心頭升上來無數的心疼和憐惜,真想去撫摸一下少爺的腦袋,好好安撫他一番。
“少爺,您也別想得太悲觀,男人的世界,這種事本來就不算什麼,說不定雲小姐並不會太在意。”
“在意!她在意!她肯定在意!”顧黎未像個孩子一樣擡槓,“就算她不在意,我自己都在意!以後我哪有顏面去面對小言,哪有資格去跟霍承玉競爭,哪有臉面去追求小言。”
顧六張口結舌,想了一下,只能換個角度去安慰少爺,“怎麼就沒法跟霍公子競爭了呢?霍公子也不是個好的,他的緋聞漫天遍野,基本上是個明星都能和他掛上關係,被霍公子睡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霍公子這麼爛的名聲,人家都能厚着臉皮追求雲小姐,少爺您怎麼就不能了呢?”
顧黎未傷心地搖晃着頭,“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你太不懂霍承玉了!他那個傢伙,他纔不會輕易交出去自己的身體,那些緋聞,和他屁關係也沒有!我敢打賭,霍承玉絕對是乾淨的!”
顧六一時間驚着了。霍公子是乾淨的?不敢置信!
“我被霍承玉比下去了,我比他矮了一大截!我恨,我恨我自己,我都想殺了我自己!”
顧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雲家制造的大門,又看了看精神崩潰的少爺,嘆口氣,“那現在要不就回家吧?”
留在這裡也沒用,少爺貌似現在很自卑,連去見雲小姐的勇氣都沒有了。
“不回!我要在這裡守着小言。”
“那要不就進去?雲家制造現在等於重新起步,一切都很艱難,您進去幫幫雲小姐出出主意,說不定雲小姐會很開心。”
“不去!我不敢去見小言。”
顧六無奈地張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就呆在這裡?像個傻子一樣?他真是,拿少爺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雲非言和蔣勳在廠房裡巡視着,她認真聽着蔣勳介紹情況,努力將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可但凡鬆口氣,她就會走神。
會情不自禁回想到醫院病房裡,霍承玉所說的那些話。
這是奇了怪了,顧黎未怎麼往死裡詆譭霍承玉,她竟然一句都沒記住,偏偏就記住了霍承玉所說的話。
他說,顧黎未不乾淨……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
“哎呀!”雲非言捂着膝蓋,彎下腰去。
“非言,你沒事吧?”蔣勳一回頭,看到雲非言疼得小臉發白,彎着腰捂着膝蓋,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旁邊一個金屬工作臺,“非言,這麼大的工作臺,你都沒看見?你怎麼就能碰到它?”
雲非言竟然走着路,直直將腿碰到了超大工作臺上。
這要是什麼眼神纔會碰上去!
雲非言肚子裡罵着自己沒出息,一面擺手,“沒事,沒事,疼一下,待會就好了。”
“讓我看看膝蓋有沒有關係,萬一破了怎麼辦?”蔣勳蹲下身子,準備去撩起她的衣服。
“不用看,真沒事。”雲非言拉着蔣勳,想將他拽起來,沒想到一邊膝蓋太疼了,使不出力氣,反而一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