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雷霆堡陷入了夜幕的籠罩中,達西海洶涌的潮聲在雷霆崖下激盪不止,傳入崖頂雄偉堡壘內人們的夢中。
外城泰瑞爾部駐地的軍營中,一名近衛軍士兵獨自坐在一個小房間裡,倚靠在桌旁低頭沉思着,桌子上擺放着他的全覆式頭盔,一把長劍靜靜地躺在旁邊。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異樣的敲門聲,聽上去輕微而又怪異,近衛兵警覺的回頭看了一眼房門,將桌上的全覆式頭盔拿起來戴在頭上,抓過自己的長劍走到門口輕聲問:“是誰?”
沒有人回答,近衛兵等了幾秒,猛地將門打開,手中的長劍探出門外,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出現,他小心翼翼的探頭向外四下張望,只有一條黑漆漆的走廊呈現在他面前。
“真見鬼!”近衛兵自言自語的咕噥一聲,將房門輕輕的關上,轉身回到桌旁坐下,猛然發現桌面上站着三個小人兒,一臉嚴肅的仰頭看着自己。
“嘿,你好啊,但願我們的突然出現沒有嚇到你。”爲首的白衣人上前一步,向近衛兵揮了揮夾着雪茄的手說:“知道我們爲什麼找你嗎?”
近衛兵盯着他們看了片刻,漸漸從驚訝中冷靜下來,他輕輕的搖頭道:“不,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格,算是泰瑞爾殿下的朋友吧,雖然我並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樣想。”羅格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說:“我聽說他被人燒死了,所以我來到這裡,想要找出殺死他的兇手。”
“那你找到他了嗎?”近衛兵用懷疑的目光審視着羅格問。
“你爲什麼會用‘他’這個字?”羅格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口中的字眼,凝視着他問:“在兇手尚未查明身份的時候,你就已經確定兇手是男性了嗎?”(西方語言“他”和“她”發音不同·作者注。)
“大家都知道,事發時有一名侍者靠近過殿下的房間,事發後他又不知去向,不是他會是誰?”近衛兵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說。
“你說得對,”羅格笑眯眯的點點頭說:“跟我想的差不多,兇手是一個人,而不是索林所說的三個人,索林所說的那兩個逃兵只是煙霧,因爲他根本不會從士兵中抽調人作爲殺手,那隻會把事情搞砸。”
他在桌面上來回踱着步,一邊走一邊說:“我們來還原一下案發現場吧,我在泰瑞爾的狗屍體上發現的中毒跡象表明,那名僞裝成侍從的刺客,帶着放入了珍寶蛇毒的飯菜來到泰瑞爾的房間,想要毒死泰瑞爾。”
“但是很可惜,泰瑞爾很警覺,他讓狗先吃了食物,然後狗毒發身亡!”羅格轉過身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側耳傾聽的安東尼奧和凱瑟琳,繼續說:“然後泰瑞爾就和兇手搏鬥起來,門外的兩名近衛兵就衝了進來。”
他回頭仰望着凝神靜聽的近衛兵說:“我在檢查那三具焦屍的時候發現,三人的脖子都是被徒手擰斷的,其中兩人折斷的位置完全相同,說明他們是被同一個人用同樣的手法殺死!”
羅格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雪茄繼續說:“而第三個人,他的頸骨折斷的位置和之前那兩個人完全不同,說明殺死他和殺死另外兩個人的不是同一個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近衛兵凝視着羅格,用陰沉的聲音問。
“我想說的是,四個人在泰瑞爾的房間裡打鬥,兇手徒手摺斷了兩名士兵的脖子,走廊上的士兵卻沒有任何人聽到,這不是很奇怪嗎?”
羅格微笑着將雪茄送到脣邊說:“唯一的可能是,當時在場的衛兵全都是幫兇!”
“胡說八道!”近衛兵憤怒的將拳頭砸在桌面上,整個桌子劇烈地搖晃起來。
羅格靜靜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凝視着他笑道:“不僅如此,包括斯塔克將軍在內,所有泰瑞爾手下的人都是幫兇,而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就是爲了掩護你這個兇手!”
“你說我是兇手?你有什麼證據?”近衛兵握緊了拳頭盯着羅格,看上去隨時有可能揮拳砸向他。
“證據我稍後會告訴你,現在我要先指出四個疑點,”羅格走到桌子的邊緣,擡頭仰望着巨人全覆式頭盔閃亮的面罩笑道:“首先,白天你曾經跟隨斯塔克將軍前往停放三具焦屍的大廳。”
“當泰坦長老和斯塔克將軍先後步入大廳以後,你並沒有留在門外等候,反而跟進了大廳,這是嚴重違反常理的!”
“我在颶風城時就見識過泰坦族的等級森嚴,沒有資格的人是絕對不允許多邁出一步的,而你卻大膽的跟了進去,這決不是一個尋常士兵敢於做的!”
他轉身走向安東尼奧和凱瑟琳,一邊走一邊說:“其次,我檢查過那三具屍體的雙手,那兩具頸骨折斷位置相同的屍體,他們的手掌、虎口和指關節內側都長有老繭,這是長期拿握武器留下的,說明他們就是門口站崗的兩名近衛兵。”
“而第三個死者,他的雙手拳骨平整,拳面長有厚厚的老繭,虎口的繭子卻很輕,說明此人長期練習拳術和空手格鬥,擁有徒手擰斷士兵脖子的能力,由此可見,之前所說的兩名士兵正是死在他的手裡。”
“你在胡說些什麼?”近衛兵詫異的盯着羅格說:“你的意思是,泰瑞爾殿下掐死了自己手下的兩名士兵,然後又擰斷了自己的脖子,點火焚燒了自己嗎?”
“我並沒有那麼說,”羅格轉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說:“彆着急,聽我把話說完,第三,我檢查了那三具屍體的腳,他們的腳底都有厚厚的繭子,顯然是長期赤腳走路留下的。”
他仰頭抽了一口雪茄,一邊思考一邊說:“據我所知,泰坦族在赤腳這方面也有明顯的等級劃分,只有高層纔會穿鞋,中低層的士兵和百姓都是赤腳。”
說到這裡,羅格將手伸向近衛兵大聲說:“但也有個例外,那就是腳嚴重受傷並影響行走的士兵可以穿鞋,這是爲了保護士兵的腳,而你在停屍大廳的時候,腳上就穿着鞋!”
“那又怎麼樣?”近衛兵冷笑一聲問:“就因爲這個,我就是兇手嗎?”
“不,”羅格意味深長的搖頭道:“作爲一個士兵,你雖然穿着鞋,但你的腳步輕盈,沒有絲毫腳步受傷影響行動的跡象,就算是再好的鞋子,也不可能讓嚴重受傷的腳變得如同沒受過傷一樣!”
他輕輕的吐了一口煙霧,嘴角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斜着眼睛看着近衛兵笑道:“而且,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於一般士兵的優雅與鎮定!”
“在面對泰坦之王和長老的時候,你沒有絲毫的怯懦與畏縮,反而和斯塔克將軍不時交換眼色,這絕不是一個士兵所能做到的!”
他將雪茄的菸蒂丟在腳下踩滅,滿懷信心的凝望着近衛兵大聲說:“最後,是你要的證據,摘下你的頭盔吧,那就是最好的證據,泰坦之王三皇子,泰瑞爾殿下!”
近衛兵靜靜的低頭凝視着羅格,羅格也毫不退縮的仰望着他,良久之後,輕輕的笑聲從全覆式頭盔中傳出,近衛兵緩緩的摘下了頭盔,露出泰瑞爾一臉欽佩的表情與微笑。
“羅格先生,你又一次讓我大吃一驚,是不是我們每次見面都要這樣呢?”泰坦王子微笑着低下頭,打量着羅格臉上胸有成竹的笑容說。
“殿下,你真的還活着!”站在羅格身後的安東尼奧和凱瑟琳吃驚的看着他,泰瑞爾輕輕的點了點頭,笑道:“沒錯,就像羅格先生說的那樣,我還活着!”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對三人說:“一切都如同羅格先生所推論的那樣,那個殺手想要毒死我,但我用狗驗出了食物有毒,並與他發生爭鬥,他掐死了我的兩名近衛兵,但附近其他的士兵及時趕到,幫助我抓住了他。”
泰瑞爾將全覆式頭盔輕輕的放在桌上,繼續說:“這件事讓我明白了,索林不敢公然殺我,但卻可以暗中害死我,我害怕再次遭到毒手,所以決定假死。”
“我親手擰斷了那名殺手的脖子,然後把他和兩名士兵的屍體一起燒成焦炭,他們的身材和我差不多,燒焦後根本分辨不出來,我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但我卻忽略了你的存在。”泰瑞爾微笑着對羅格說。
“至少您是幸運的,我不是您的敵人!”羅格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他說:“您也許想的很周到,爲了保密連騎士團和祭司團也沒有告訴,但您今天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麼?”泰瑞爾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問。
“您難道真的以爲,索林把三具焦屍存放在王宮裡,只是爲了等待調查結果嗎?”羅格搖頭道:“他不會傻到自己派出的殺手一去不回,只憑那三具無法辨認的屍體就相信您已經死了,別忘了,他到現在還沒能拔出雷霆之劍!”
“你是說……”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了泰瑞爾的心頭。
羅格繼續說:“您今天跟隨斯塔克將軍前往王宮探聽索林動向的行動太莽撞了,索林當時忙於應付長老而無暇顧及您,但他事後一定會想起這名近衛兵身上的異常!”
“是我疏忽了!”泰瑞爾頓足道。
“殿下,你必須立刻着手行動,設法離開雷霆堡,索林很快就會派人來追查你的下落,你是藏不了多久的!”羅格語氣急促的對泰瑞爾說。
泰瑞爾連連點頭,起身正準備呼喚斯塔克將軍,大門突然被推開,斯塔克將軍一頭撞了進來,大喊一聲:“殿下,不好了,索林帶人把這裡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