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沙尼亞首都塔林(Tallinn)國際機場。
和所有的國際機場一樣,大廳裡面總是人來人往,英文和愛沙尼亞的廣播來回播送着,登機牌翻滾着傳送着信息。一羣記者散亂站在通道出口處,調試着自己的設備或者交換着名片。
中國駐愛沙尼亞大使館武官穿着筆挺的陸軍軍官常服,站在出口對面。他身邊是武官助理、翻譯和幾個使館工作人員,圍着他站成一個半圓,用身體擋住了記者。
一個女記者背對通道,在對着電視鏡頭用英語說着:“世界各國的特種部隊都有着神秘的傳奇色彩。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可以說是一次各國特種部隊之間的奧運會,有着獨特的傳統。經過2年艱苦的獨立戰爭,愛沙尼亞成爲獨立的民主國家,在浴血奮戰中,有一支名爲‘愛爾納大隊’的特殊偵察部隊,活躍在森林與沼澤地帶,在歷次戰爭中成功地保護了當地居民,並且有效地進行多次偵察任務,愛沙尼亞民衆一直視‘愛爾納’爲不屈不撓奮鬥精神的象徵……”
“來了來了!”
一片英語等各種語言的驚呼聲,記者們都蜂擁到通道出口。
11名身穿中國陸軍常服、戴着統一的墨鏡、揹着91迷彩大背囊的彪捍男人在通道的自動傳送帶上排成兩列縱隊,徐徐接近通道口。
何志軍和雷克明並排站在最前面,胸前佩戴着圓形的標誌牌——中間是個狼頭,上面寫着漢語和英語的“愛爾納·突擊”。
陳勇和張雷並排在他們身後,接着是林銳和劉曉飛等。陳勇、林銳都提前晉升了一級軍銜,分別是上尉和中尉,而張雷等四名陸院學員也已經佩戴了中尉肩章。最後是董強和田小牛兩個士兵,但是常服都換成了毛料軍官服,軍銜都是中士。
面對此起彼伏閃爍的閃光燈,何志軍低聲卻是嚴厲地說:“傳下去——我們的每一步,都代表中國陸軍!給我走紮實了!”
11名中國陸軍軍人在閃光燈和記者的驚呼當中魚貫走出通道,在武官面前迅速站成橫隊。何志軍注視着大家:“聽我口令——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一!”雷克明高喊。
“二!”翻譯高喊。
“三!”陳勇高喊。
……
記者們好奇地看着,中國陸軍響亮的口令聲響徹整個塔林國際機場大廳,候機的乘客也好奇地圍攏過來。兩名巡邏的警察也走過來,站在人羣當中。
“十!”田小牛憋紅了臉,高喊。
十一名平均身高182的中國陸軍軍人在大廳成爲耀眼的明星,他們的黝黑臉龐、他們的草綠色軍裝、他們的八一軍徽甚至是他們的三接頭皮鞋都成爲圍觀者爭相拍攝的焦點。
何志軍向後轉,敬禮:“報告武官同志!中國人民解放軍1995年度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參賽代表隊集合完畢,請您指示!領隊何志軍大校,副領隊雷克明上校!”
武官敬禮:“稍息!”
何志軍轉身:“稍息!”他跑步到隊列裡面,向右看齊對正站好。
武官大步走上前:“同志們!”
刷——整齊的立正。
閃光燈狂閃。
武官敬禮:“稍息!——同志們,開放的中國走向世界,開放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也要走向世界!參加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是我軍對外交流活動當中的一個重要內容!總參首長親自簽發了參賽命令,國防部、外交部都在關注着這次比賽!”
代表隊官兵目光炯炯有神。
“你們代表着我們三百萬解放軍官兵,代表着十一億中國人民!希望你們發揚我軍的優良傳統,堅定頑強,在這次國際比賽中展現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良好精神風貌!我的話完了!”武官再敬禮。
代表隊官兵們嘩啦啦鼓掌。
“出發!”武官命令。
武官助理跑步到前面帶隊。
“向右——轉!”何志軍高聲命令。
刷——絕對的整齊劃一。
“起步——走!一,二一!”
隨着何志軍的口令,這一列中國陸軍軍人縱隊開始走向大廳門口。人羣自然分開,讓出一條通道,又自然合攏,追隨着他們的腳步。隊伍兩邊都是閃光燈和激動的記者,專程趕來迎接的華僑和來這裡經商的中國商人擦着眼淚揮舞着手中的中國國旗。
“唱個歌子——”何志軍高喊,“向16 K…前向前向前——預備——唱!”
嘶啞的歌聲在塔林國際機場開始迴盪,震動着每個人的耳膜。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腳踏着祖國的大地,揹負着民族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
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向最後的勝利,向全國的解放!”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響徹異國首都國際機場上空,記者們和華僑們追隨着這支11人隊伍,無數話筒伸向他們的嘴邊。而他們則目不斜視,堅定的步伐、整齊的歌聲和冷峻的臉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來自一支具有優良傳統的軍隊的良好素養。
中國陸軍代表隊登上大廳門口的大轎車,在記者們的追逐下前往比賽大本營——距離首都塔林70公里的愛沙尼亞國防軍高烏特拉村軍事基地。
當天的愛沙尼亞《獨立報》帶有彩幅照片的頭版頭條佔據了幾乎整個第一版,標題是:
——《中國陸軍特種部隊驚現愛沙尼亞》。
酒店房間的電視播放着英語新聞,畫面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代表隊高唱軍歌走過大廳上車。
拿着冰酒的廖文楓看着畫面,臉上也有些許激動。
新聞完了,他還在出神,甚至眼中也有些許淚光。
曉敏裹着浴巾從浴室出來擦着長髮:“怎麼了?看你那麼激動?”
“中國!”廖文楓的聲音很嘶啞,“他們代表中國軍隊!”
曉敏好奇地看屏幕,看不明白。
廖文楓笑笑,攬過曉敏吻着。曉敏推着他:“我頭髮沒幹呢!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我高興,是因爲我也是中國軍人!”廖文楓激動地吻着曉敏的脖子。
曉敏推着推着鬆開手,閉上了眼睛仰起了脖子抱住了廖文楓。
新聞畫面一轉,是臺灣局勢。
廖文楓一下子就擡起頭,眼睛射出光。
臺灣大選在即,街頭一片混亂。叫囂脫離大陸的民衆在遊行,當年逃臺的大陸老兵痛心疾首在鏡頭前哭喊,胸前戴着大牌子:我要回家。
廖文楓渾身都在顫抖。
曉敏睜開眼睛:“怎麼了?”
廖文楓慢慢鬆開她,點着一顆煙。
曉敏坐在他的腿上:“你到底怎麼了?”
“我安靜一會,你先去睡覺吧。”廖文楓淡淡地說。
曉敏看着他,還是起身了。
廖文楓自己坐在客廳,燈關上了。電視的反光在他的臉上,他根本就不關注電視的內容。菸灰缸一會就滿了。
第二天,曉敏穿着睡衣揉着睡眼出來:“你一夜沒睡啊?”
廖文楓還坐在電視跟前,拿着煙。
曉敏坐在他的身邊:“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啊?”
廖文楓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只需要你記住一句話——我真心愛你的!”
曉敏看着他很奇怪:“到底怎麼了啊?”
廖文楓抱住她:“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誓言和道義,到底哪個更重要。”
“升國旗——唱國歌!”
一面小小的國旗被緩緩拉上旗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一道新的長城……”
年輕的軍人們歌聲嘶啞卻整齊,響徹愛沙尼亞國防軍高烏特拉村軍事基地的國際偵察兵比賽選手營地上空。
在這個密林旁的草地上已經駐紮了各種各樣的野戰帳篷,三十多面各國國旗在朝霞當中飄揚着。正在早鍛鍊或者跑步的各國特種兵選手好奇地看着這個來自古老東方國度的軍人們對着五星紅旗舉起右手敬禮,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OK!CHINA!”
“禮畢——”何志軍高喊。
他向後轉,背後就是那面國旗。
八名年輕的參賽隊員身着迷彩服戴着奔尼帽,右臂是愛爾納比賽袖標,精神抖擻。
他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貝雷帽——雷克明也是同樣裝束站在他身後看着這些肩負着歷史使命的八名中國特種兵——他們舉起右手敬禮。
刷——八名隊員舉起右手還禮。
“同志們!”何志軍高聲說,“現在我們已經身在異國他鄉,身在這個特殊的戰場!這次比賽,是全世界精銳特種部隊的一次奧運會,我們是初次參加。比賽的意義和你們肩上的重擔我就不多說了,你們都很清楚!我們的武器裝備,和世界發達國家特種部隊相比還有差距;我們的日常訓練手段,和這些老牌的特種部隊相比也有很大不同,部隊的歷史和傳統不同這種差異也是自然的。——但是,我們是中國特種兵!我們的作風就是一往無前勇奪勝利!祖國在看着你們,全軍特種部隊和偵察部分隊的官兵在看着你們,你們的親人也在看着你們!”
隊員們肅穆地聽着。
“同志們!你們是第一批走出國門的中國特種兵,你們是中國特種部隊的驕傲和先行者!在此我預祝你們比賽發揮最好水平,獲得優異成績向祖國人民彙報!”
何志軍敬禮。
隊員們鼓掌。
“下面開始宣誓。”雷克明淡淡地說。
陳勇對着國旗舉起右拳:“我宣誓——”
“我宣誓!”七名隊員舉起右拳。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兵!”陳勇高喊。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兵!”
“我忠誠我的軍人職責,牢記我的入伍誓言!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勇往無前,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在比賽當中——靈活機動,意志堅定!遵守紀律,勇敢頑強!……”
……嘶啞的宣誓聲音在營地上空迴盪。
各國特種兵們看着這個整齊的由六頂迷彩帳篷組成的中國兵營,還有這11個神情嚴肅莊嚴宣誓的中國軍人,都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
下午是大賽組委會組織的各國特種部隊武器裝備展示和交流活動,營地前面的空場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武器和裝備。中國代表隊在一個地方鋪開迷彩布,依次放着81自動步槍、85狙擊步槍、54手槍、匕首等,還有指北針、望遠鏡等偵察兵裝備。田小牛蹲在自己的裝備前,把手槍拆開笑:“夥計,這怎麼跟擺地攤差不多啊?”
董強捅捅他:“少廢話,幹部們都不高興。”
田小牛看去,看見何志軍看着外軍的裝備憂心忡忡。
“奧地利產AUG自動步槍,1972年定型裝備部隊。”站在他身邊的雷克明緩緩地說,“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自動步槍之一,初速970米/秒,全槍長790毫米,槍管長508毫米,全槍空重公斤,配用彈種爲毫米SS109彈。裝備部隊以後不斷改進,加裝了單兵白光瞄準鏡,經受過海灣戰爭的實戰考驗。”
何志軍蹲下,拿起這把自動步槍,外軍的一個特種兵給他講解示範着。拆裝方便,使用簡單,尤其是單兵白光瞄準鏡和夜視瞄準具都是射手第一時間實施快速反應射擊的保證。
“差距啊……”何志軍放下槍站起來,目光轉向別的國家特種部隊的武器。有M16A2步槍,AK74步槍,L85A1步槍等等,最關鍵的倒不是槍,而是基本都使用了製作精良的各種光學瞄準鏡。作爲一個老偵察兵,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還有專用的GPS。”張雷站在自己的武器裝備前低聲說。
劉曉飛也很低沉:“我們只有地圖和指北針。”
陳勇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北方工業公司的口徑系列槍族還在定型試驗當中。”雷克明說,“那會是我軍第一代小口徑步槍,配件也很齊全。不過這次我們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和苦練的本事了,武警特警1988年派代表隊去奧地利參加國際反恐怖特警比賽的時候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他們的77手槍在解救人質考覈當中出現了卡殼故障,影響了最後的分數。”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何志軍感嘆,“我們回去看看我們的傢伙。”
幾個不同國家的特種兵蹲下來看着中國的81自動步槍,田小牛熟練地給他們拆裝,做射擊示範動作。
“你們的瞄準鏡呢?”一個外軍特種兵比劃着81步槍好奇地問。
張雷淡淡一笑:“我們沒有瞄準鏡。”
“什麼?”外軍特種兵們都看他,一個站起來:“沒有瞄準鏡怎麼打?”
“這個,和這個,加上目標——三點一線!”劉曉飛拿起步槍告訴他。
“太原始了,不可思議!”外軍特種兵感嘆,“GPS呢?”
“這是指北針。”林銳拿起來說。
“上帝!這是國際特種部隊的比賽!”外軍特種兵好奇地說,“你們在用這些裝備你們的特種部隊?”
張雷笑笑,沒說話。
“行不行,賽場見。”憋了半天的陳勇說話了,“林銳,你給我原原本本翻譯過去!”
聽了林銳的翻譯,一個足有1米9的外軍特種兵笑笑起身,跟座山似的站到陳勇面前伸出蒲扇一樣的右手:“很高興認識你,上尉。”
陳勇笑着和他握手,兩個人都在用力。
沒多久,外軍特種兵臉憋紅了,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
陳勇鬆開手,笑着說:“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田小牛忍住笑,低聲說:“跟我們營長比力氣,不是去澡堂子跟師傅比搓澡嗎?”
何志軍和雷克明走回來,蹲下。何志軍看着自己的指北針步槍和手槍等等裝備嚴肅地說:“同志們!大家都看見了,我們在武器上有着明顯的差距。這說明我們走出國門參加比賽是正確的,只有發現差距才能迎頭趕上……”
翻譯跑過來,臉都白了:“何副部長,雷大隊長!”
“跑什麼?站好了!”何志軍命令。
“是!”翻譯拿着一堆文件喘着氣敬禮,“報告!剛剛接到大賽組委會的通知,比賽規則有變化!比賽內容也做了調整!”
“什麼?!”何志軍一下子站起來,“你再說一遍?”
“比賽規則和比賽內容調整了將近百分之五十!”翻譯着急地說。
“怎麼會這樣呢?”何志軍一把搶過文件卻看不懂,交給林銳:“你趕緊翻譯一下!”
林銳拿過來低聲讀着,臉色也很凝重。隊員們都站起來圍在他的身邊,他讀完了說:“根據外軍的訓練內容調整,他們對這次比賽的科目和細則進行了調整。增加了北約輕武器組合、自動步槍立姿無依託連發射擊、乘車投擲手榴彈精度測試、敵後戰場救護和疏導傷員心理等等科目,同時對其餘科目的比賽要求也進行了修改——何副部長,雷大隊長,我們在國
內集訓的內容有一半在這裡沒有用!”
何志軍看着他們,心裡難受:“怎麼會變這麼多呢?”
“外軍的訓練體系比我們要靈活,他們的訓練大綱是經常變化的。”雷克明說,“譬如我去外軍特種部隊執教,他們馬上就在訓練大綱增加了中國搏擊,不需要通過總參這種級別單位批准。他們調整這些是很正常的,不算特殊情況。”
大家都是半天沒說話。
“我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何志軍看着這些臉色沉重的代表隊員,“我們的武器性能不如他們,對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幾乎是零,對比賽內容現在也不能完全掌握……同志們!真正的考驗來了!”
大家都看着他,目光堅定。
“還有三天就要比賽,我們只有一個辦法——針對修改的科目,練!”何志軍語音堅毅起來,“翻譯,你去找武官協調愛沙尼亞駐軍,希望他們可以給我們提供訓練設施以及場地,再去找找友好國家的代表隊,希望他們提供北約系統武器給我們練習組裝拆卸;雷克明,你現在就開始組織外語好的同志研究這個修改後的規則,馬上拿出針對性方案來,晚上就要開始練習!”
各自都答應着。
“特種部隊在敵後要不斷遇到變數!”何志軍看着大家,“同志們,你們給我堅定一點認識——這裡就是戰場,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明白沒有?!”
“明白!”年輕的特種兵們齊聲吼道。
入夜,當其餘國家的特種兵們都紛紛開始洗漱準備休息的時候,中國代表隊營地卻開始集合。揹着武器裝備和大背囊的隊員們跑出帳篷,跑步向當地駐軍的訓練場。出發前,何志軍叮囑:“東道主同意我們在他們休息的時間使用他們的訓練場,你們要珍惜這個機會!明白嗎?!”
“明白!”隊員們整齊地低聲吼着。
“跑步走,不要喊番號。”何志軍說,“其他國家代表隊還要休息!”
中國代表隊隊員揹着大背囊和武器裝備無聲地跑過國際偵察兵營地。
一個外軍特種兵拿着牙刷滿嘴沫子問:“他們幹什麼去?”
另一個外軍特種兵鑽出帳篷:“上帝啊,他們不是要訓練吧?馬上就比賽了,體力會透支的!”
訓練場上。在雷克明大聲的英語口令當中,代表隊員們在泥地當中摸爬滾打。
何志軍黑着臉揹着手站着,面色嚴肅。
夜色很深,滿身泥水的中國代表隊列隊輕聲跑回。鑽進各自的帳篷,田小牛直接就把自己扔在行軍牀上,呻吟着:“我退伍回家,肯定沒人跟我搶民兵連長了……”
董強坐在地上靠着牀頭,脫下短袖衫:“瞧你那點出息……”說着說着就歪在牀頭,呼嚕起來了。
張雷脫下軍靴,拽掉溼透的襪子,腳上的皮又爛了。身邊的劉曉飛已經歪在牀上着了,渾身溼透的軍裝都沒脫。
“我們的苦還沒開始。”林銳苦笑說,“我仔細看了大賽組委會給的資料。比賽地區地理環境不是一般複雜,低海拔森林沼澤地、原始森林、次森林覆蓋面積達到70%,湖泊、沼澤地衆多。在夜間的溫度會達到零下10度左右,最關鍵的是,大部分地區根本就沒有路。”
“沒有路,我們走出來就是路。”陳勇拿毛巾擦着自己健壯的上身,“特種兵走的就是沒人走的地方,我們走過去了就是路了。”
張雷哆嗦着手點着一顆煙:“地圖送來了嗎?”
“人家根本不給地圖。”林銳說,“大賽組委會給當地的地圖出版社打了招呼,嚴禁印刷比賽地區的詳細地圖。他們手裡的作戰地圖要等比賽開始前纔會給我們,而且是英文和愛沙尼亞語的,我們根本就沒接觸過那些地名。”
“我們兩個小組不能一起走。”陳勇說,“如果全軍覆沒就沒臉回去見人了,我們分開走——相互距離不超過1公里,如果一個小組出事,另外一個小組要策應一下;如果策應不了,就趕緊走自己的。必須保證有一個小組可以到達終點!”
大家都不說話。
陳勇看張雷:“你看呢?”
張雷站起身看着陳勇,兩個人對視着半天沒說話。
“爲中國陸軍的榮譽。”陳勇伸出右拳。
“爲中國陸軍的榮譽。”張雷也伸出右拳。
兩個拳頭撞擊在一起。
海濱的一輪紅日被撞擊出來,揹着大背囊的中國陸軍特種兵們高喊着番號在沙灘上瘋跑。
奔尼帽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黃色的皮膚。
高喊的嘴裡迸發出清晰的漢字:
“一——二——三——四!”
在沙灘上做準備活動的一支外軍特種兵代表隊都擡起頭看着他們跑過來。
“這會是一場艱辛的比賽。”隊長嘴裡嘟囔。
“爲什麼?我們不是每年都來嗎?”滿頭大汗的隊員問。
“因爲他們——中國陸軍。”隊長看着跑過來的中國特種兵們。
奔尼帽下的黃色臉孔逐漸清晰,年輕而又充滿鬥志。
中國軍靴在愛沙尼亞的沙灘上踩下清晰的腳印。
“愛沙尼亞在哪兒啊?”
蕭琴拿着放大鏡,脫了鞋穿着襪子跪在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上找。劉勇軍戴着眼鏡坐在沙發上看《衛國戰爭史》,不時地記着筆記。
“老劉,你幫我找找啊!”蕭琴氣餒地放下放大鏡,“這愛沙尼亞在哪兒啊?我怎麼找
不到啊?”
“你也不看看是哪年的地圖。”劉勇軍看都不看她,“國際局勢風雲變幻,分久必和和久必分——愛沙尼亞是1991年才獨立的,那是88年的地圖!我扔閣樓上你非要找下來!”
“你不早說!”蕭琴一屁股坐在地圖上,“你早說啊,我就不找了!”
劉勇軍笑笑:“我看你這樣找,倒是蠻可愛的!”
“你就會笑話我!”蕭琴急地都要掉淚,“我知道女人頭髮長見識短,我都認錯了你怎麼還笑話我!”
劉勇軍哈哈大笑:“這纔是你——蕭琴,這麼多年了我難得在你身上發現你當年的影子!”
蕭琴不好意思起來:“老夫老妻了,說這個幹什麼?——小嶽,把首長小會客室的世界地圖和地球儀給我找來!”
小嶽無聲地把地圖和地球儀送來,蕭琴拿着放大鏡仔細找。
劉勇軍脫了鞋走上地圖,蹲在蕭琴旁邊看她仔細找,樂了。蕭琴舉着放大鏡仔細找着,眼角的魚尾紋更細密了,鬢角也已經花白。劉勇軍心裡涌起一絲柔情,伸手去撫摸蕭琴的眼角。
“哎呀你幹什麼!我這兒正找愛沙尼亞呢!”蕭琴急了,“等會芳芳回來,我連愛沙尼亞都不知道在哪兒怎麼跟她說話啊?”
劉勇軍笑,伸手攬住蕭琴的肩膀:“這樣多好?我們都一天天老了,孩子也長大了。操心操心孩子,不比什麼好?讓我怎麼說你啊!”
“老劉!”蕭琴臉紅了,“小嶽在呢!”
“報告!首長我去擦車了!”小嶽忍住笑跑了。
“這個機靈鬼!”劉勇軍笑笑,“蕭琴,我發現——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都多大年紀了還說這個!”蕭琴推他。
“多大?我剛剛46,你也纔不過43嗎?”劉勇軍笑着,“多大?”
蕭琴紅着臉被劉勇軍攬着肩膀:“都是我錯了,以後我不會那樣了。”
“錯了知道改就好,張雷那邊我已經說好了,回國以後我請他吃飯——你要當面向他道歉!”劉勇軍又嚴肅起來。
“嗯。”蕭琴點頭。
劉勇軍笑了,在蕭琴臉上親了一下。
“哎喲!”正在進門的劉芳芳見狀一愣,在地板上滑了一下,差點倒地下。
劉勇軍急忙鬆開蕭琴站起來揹着手:“啊,回來了?”
蕭琴紅着臉整整頭髮,站起來:“芳芳回家了?”
劉芳芳看着父母的尷尬樣子捂着嘴:“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我上樓換衣服!”噔噔噔穿着軍裝和小黑皮鞋就上樓了。
“讓你幫我找愛沙尼亞你這不誠心讓芳芳看笑話嗎?!”蕭琴急了,“我自己找!我不信找不到!”
劉勇軍看着蕭琴舉着放大鏡認真看地球儀,呵呵笑了。
晚上。劉勇軍家的餐廳很溫馨地點着蠟燭,蕭琴忙活着擺菜放碗放筷子,劉勇軍穿着襯衣軍褲走過來:“喲!真豐盛啊!”
“先別動筷子,等芳芳!”蕭琴瞪他一眼。
“好好!”劉勇軍放下筷子,笑着看蕭琴忙活。
劉芳芳穿着便裝從樓上下來,在樓梯就呆住了。
“芳芳,快下來吃飯啊!”蕭琴招手。
劉芳芳穩定一下自己,下來了,坐在劉勇軍對面。臉上沒什麼笑容了,拿起筷子就吃。劉勇軍笑笑,看蕭琴,搖搖頭也拿起筷子吃飯。
蕭琴看着劉芳芳,滿臉堆笑:“芳芳,愛沙尼亞……”
“愛沙尼亞怎麼了?”劉芳芳一頓碗,“難道你還要去和愛沙尼亞總統談工作?!”
劉勇軍噗哧一聲笑了。
蕭琴尷尬地笑:“媽不是那個意思,媽是說……媽知道愛沙尼亞是1991年獨立的,在歐洲的波羅的海,有45226平方公里……”
劉芳芳好奇看她。
蕭琴笑笑:“媽是不是說錯了?”
劉芳芳轉開臉,吃飯不說話。
“愛沙尼亞的首都是塔林,時差和我們有六個小時……”蕭琴笑着說,“‘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始於1992年,是各國特種兵的比武大會……”
劉芳芳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在碗裡。
“芳芳,媽知道錯了。”蕭琴笑着說,“媽都改,媽背了好幾天愛沙尼亞地理歷史,你想知道啥媽都會。”
劉芳芳丟下飯碗,趴在桌子上哭。
“你就原諒媽吧。”蕭琴賠笑說,“媽已經寫了100多份檢查了,給你爸爸寫了40多份,給你寫了60多份!你爸爸已經通過我的檢查了……”
“我可沒說你通過了啊!”劉勇軍笑。
“你別添亂!”蕭琴急了,轉向芳芳又是滿臉堆笑:“芳芳,再給媽一次機會還不行嗎?就一次?”
劉芳芳擡起頭,滿臉都是眼淚,抱住蕭琴:“媽——”
母女抱頭哭成一團。
劉勇軍呵呵笑:“喲!全家團圓啊!吃飯吃飯,吃完了有節目——我從總參外事局要來的愛沙尼亞歷次愛爾納·突擊比賽的錄像資料!這次我們的代表隊就是在這些地方比賽的!你們可以身臨其境觀察一下他們是怎麼比賽的!”
劉芳芳破涕爲笑:“爸爸,你太偉大了!”
“快吃快吃!”蕭琴擦着眼淚,“吃完了看愛沙尼亞!看愛沙尼亞!”
“愛沙尼亞……”
方子君在宿舍的牀上攤着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檯燈對着地圖,旁邊放着幾十本地理和軍事書籍。她睜大眼睛仔細尋找着,找到了,在上面用紅筆畫了個記號。
敲門聲,她頭也不擡:“進來!”
何小雨抱着一堆書進來,放在桌子上:“都在這裡了!我把我們圖書館能找到的跟愛沙尼亞沾邊的書都借來了,可累死我了!”
“辛苦了,自己倒水!”方子君一把把書都攤在桌子上,看着書名。“你怎麼借來的都是芬蘭和蘇聯的資料啊?”
“咳,1991年剛剛獨立的!”何小雨愁眉苦臉,“根本找不到獨立成書的資料!”
方子君點點頭,打開一本戰爭歷史仔細看。
“子君姐,問你個問題可以嗎?”何小雨喝了口水坐在椅子上小心問。
“問。”方子君不擡頭。
“你到底在關心哪個?”
方子君擡起頭:“什麼意思?”
“陳勇,張雷——你到底在關心哪個?”何小雨小心地問。
方子君低頭看書:“我沒必要告訴你。”
何小雨嘆口氣:“我一直覺得我很聰明,沒想到其實我最傻……”
方子君笑笑,繼續看書,目光迅速在字裡行間找。
“姐姐!你到底是喜歡誰啊?”何小雨着急了。
“小雨,你記住一點!”方子君擡起頭看着她,“我已經結婚了!”
何小雨張大嘴。
“我可以告訴你,兩個我都關心——一個是我的丈夫,一個是我愛過的人!”方子君低頭繼續看書,拿筆記着什麼。
“什麼邏輯啊?”何小雨苦笑,也拿起一本書仔細翻着。
“一共是二百五十八圓整。”女店員笑着說。
“謝謝。”廖文楓笑着拿出錢交上,抱着一大堆歐洲地理和歷史書籍走出新華書店。曉敏在車旁等他,給他打開車門。廖文楓把書都堆在後座上:“你開車吧,我看看書。”
曉敏開車:“你要去歐洲發展啊?”
“沒有。”廖文楓在地理辭典裡面尋找愛沙尼亞,“我想知道愛沙尼亞到底是什麼地方。”
“愛沙尼亞?怎麼了?”
廖文楓笑笑:“就是這次中國人民解放軍特種部隊代表隊去參加國際特種兵比賽的地方。”
曉敏撇撇嘴:“我知道愛沙尼亞——唉,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退伍沒有。”
廖文楓一激靈,擡頭看她:“什麼意思?”
“你是個商人,可是卻還那麼關注軍隊。”曉敏苦笑,“我真懷疑,商人怎麼會那麼關心軍隊呢?”
“你沒當過大頭兵,不會理解的。”廖文楓笑笑,“我是國民革命軍海軍陸戰隊特勤隊出來的,也是特種部隊。我對這些事情,當然會有不一般的愛好。”
他繼續看書,曉敏開車苦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當過兵的人啊!劉總的兒子在愛沙尼亞,林經理的愛人在愛沙尼亞——你呢,心在愛沙尼亞!”
愛沙尼亞米尼薩達瑪海軍基地碼頭。結束開幕式後的各國特種兵代表隊在進行出發前的閱兵。當中國特種兵代表隊走過觀禮臺,隨着陳勇一聲響亮的“向右——看!”,中國特種兵八人方陣怒吼着齊步變正步。莊嚴肅穆的黃色臉孔,落地有聲的中國軍靴,整齊劃一的出槍動作,會場掌聲四起。
站在觀禮臺上的中國武官舉起右手敬禮。
觀禮臺下的中國代表隊領隊何志軍和雷克明舉起右手敬禮。
閱兵式結束,各國特種兵們交換紀念品。和普通人想象的不同,走入開放的中國軍隊並沒有遭受到任何敵意。愛沙尼亞特種部隊司令贈送給何志軍一組精緻的印有愛沙尼亞軍徽的咖啡杯,何志軍拿過雷克明手裡的一個紅色的盒子遞給他。
“牛欄山二鍋頭。”何志軍一本正經,“56度!”
愛沙尼亞特種兵司令聽翻譯說完哈哈大笑,當場就打開倒了兩個半杯,遞給何志軍一杯。翻譯正想說話,何志軍一舉手打斷他:“這個不用你翻譯了,喝酒嘛!來!”
何志軍拿起那個半杯和愛沙尼亞特種兵司令一碰,一飲而盡。
愛沙尼亞特種兵司令哈哈大笑,也一飲而盡。
“能喝啊!”田小牛眼睛都直了。
“這是北歐,這的人別的不喜歡就喜歡烈酒。”雷克明淡淡一笑,“當兵的就更喜歡了!你送茅臺,他們反而不喜歡。”
張雷拿出一箇中國空降兵傘徽給一個前來交換紀念品的外軍特種兵別在胸前,對方喜不自勝。這種東西老百姓可能覺得不值錢,但是當兵的不可能不喜歡,都覺得是無價之寶。於是一頂棕色貝雷帽就扣在張雷頭頂,雙方擁抱合影。
“這是我們陸軍學院的校徽。”劉曉飛遞給站在自己面前的外軍特種兵。
“我知道。”這個特種兵驚喜地,“中國的西點軍校,我的榮譽!”
於是一把叢林匕首就掛在劉曉飛腰帶上了。
董強和田小牛實在沒辦法了,一個送了領花,一個送了肩章。外軍特種兵很是高興,送給他們嶄新的印有自己部隊徽章的訓練T恤或者棒球帽。
禮儀活動結束了,各自的隊員在準備裝備,準備登上停泊在岸邊的登陸艦出發。
“走之前,給你們看一樣東西。”何志軍臉上嚴肅起來。
大家都圍着他站着,雷克明站在他身後。
何志軍慢慢打開翻譯手裡捧着的一個迷彩布抱着的盒子。
耿輝的黑白照片在這個盒子正中。
所有人都安靜了。
“這是老耿的另外一半骨灰!”何志軍的聲音顫抖着,“他要看着你們比賽!我事先不告訴你們,是怕影響你們訓練;現在告訴你們,是要你們給我記住——你們的政委在看着你們!他在愛沙尼亞的天空看着你們!”
八個代表隊員的臉都很嚴肅。
“如果你們可以在比賽當中脫穎而出,證明了中國陸軍特種兵的實力,老耿就在這裡——就在愛沙尼亞入土爲安!以後每年來比賽的中國特種兵都會知道,曾經有那麼一個政委,他爲了中國特種部隊把自己都熬幹了!”何志軍眼中有淚花,“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八名隊員怒吼。
“出發!”何志軍把盒子包好,“不要讓老耿失望!”
八名隊員背上自己的步槍和裝備,站成一排。
何志軍和雷克明敬禮。
隊員們還禮。
那邊,各國特種兵按照次序陸續登上登陸艦。陳勇帶隊向右轉,跑步上軍艦。纜繩收起,登陸艦緩緩離開碼頭。八名中國特種兵代表在艦舷旁站成一排,隨着陳勇的一聲口令,舉起右手敬禮。
何志軍和雷克明面對逐漸遠去的部下,舉起右手莊嚴敬禮。
晨霧當中,陽光灑下來,可見度很好。擔任裁判的芬蘭維和觀察員團的軍官們戴着藍色的頭盔或者藍色貝雷帽,站在高爾卡海灣的各個角落,隨意交談着。各國記者們在警戒線外扛着攝像機和照相機準備着,各種語言喧囂着。何志軍和雷克明穿着中國陸軍常服戴着墨鏡剛剛出現在警戒線外就引起記者們的注意:“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的軍官!”
面對記者圍上來的話筒和攝像機,何志軍和雷克明一言不發,徑直走向觀禮臺。觀禮臺下的愛沙尼亞哨兵們攔住了記者,一個記者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高喊:“大校先生,這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首次在世界面前武裝亮相,你真的沒什麼說的嗎?”
何志軍回過頭看着這個顯然在中國留學過的金髮記者:“我們中國軍隊有句話——說多少都沒用,要看做的如何。謝謝你的關心。”
何志軍和雷克明站在觀禮臺上的各國軍官當中,舉起了望遠鏡。
遙遠的海面上,炮艇在遊弋着拉着警戒線,空中有兩架直升機在巡邏。救護隊員們穿着潛水服揹着氧氣瓶抱着頭盔坐在直升機打開的艙門口,隨時準備跳入海中救人。電臺的信號在空中穿梭着,一雙雙各種顏色的眼睛在注視着平靜的海灣。
“模擬水雷的密度比我們集訓的時候要大。”雷克明觀察以後說,“他們給各國的比賽資料都是故意降低難度的,就是爲了考驗各國隊員的應變能力。”
“後面肯定還有變數啊!”何志軍憂心忡忡。
兩發紅色信號彈打起來。
觀衆們一片喧譁,指着海面非常興奮。
三十多艘橡皮艇出現在海平面上。
不時有小組碰到了模擬水雷,彩色染料炸開弄了他們一身。芬蘭裁判手裡無情地在扣分,觀衆們也在驚呼。
第一個靠岸的是一個東歐國家的傘兵突擊隊,他們在機槍的掃射下繞過炸點完成了規定戰術動作。在觀衆的掌聲當中向縱深的叢林挺進,消失了。
“注意炸點!”張雷高喊着翻身下水,在齊膝的水中和劉曉飛等拉着橡皮艇靠岸。
何志軍的望遠鏡追隨着他們,心裡有些欣慰。
接着是另外兩個國家的代表隊,陳勇小組的橡皮艇在浪中打了個轉,這個時候才調整過來方向上岸了。
身手敏捷的各國特種兵們在炸點和機槍的圍剿當中完成了搶攤登陸,陳勇帶着自己的三個兵迅速通過炸點,挺進進入縱深。
“保持隊形!”陳勇高喊。
在觀衆的掌聲當中,各國特種兵代表隊陸續上岸,比賽從灘頭轉向縱深的原始叢林。
“去B點吧。”雷克明放下望遠鏡,“我們開車過去,他們就得鑽林子了。”
何志軍神色嚴肅放下望遠鏡,匆匆下了觀禮臺走向吉普車。
叢林當中已經響起或者稠密或者稀疏的槍聲、犬吠聲和高喊聲。
噠噠噠噠……噠噠……
密林裡面已經是一片混亂,各國特種兵選手在愛沙尼亞邊防軍的圍剿下狼狽逃竄,樹枝子在空中搖擺着。在這第一道關卡,佈置了將近900名熟悉地形的愛沙尼亞邊防軍,幾乎每一百米就有一個班的兵力在搜索,不時地有選手落入重圍,被撕掉胸條。
一組選手頑強跑着,被後面追兵追到小路上,迎面飛來一槍托。第一個選手被擊中面部,仰面栽倒。身披插滿雜草的僞裝網的幾名愛沙尼亞特種兵從灌木叢中鑽出來,面部的油彩裡面兩隻眼睛在閃亮。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這組選手不得不放棄抵抗,任憑扣分。
軍犬吐着舌頭,在搜索着水塘邊上的草叢。愛沙尼亞邊防軍士兵拿着AK74步槍在互相叫喊着,他們在水塘邊上發現了腳印。嘈雜的叫嚷聲中,一個軍官指着上山的小路。愛軍士兵跟着他跑向山上,軍犬還在水塘邊聞着,被訓導員使勁一拉脖子嗷一聲哀嚎跟着他走了。
一直到徹底安靜下來,平靜的水塘纔出現細密的水紋。
蘆葦杆輕輕從水裡起來了,露出劉曉飛畫滿迷彩僞裝油彩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混在蘆葦叢裡面,確定周圍都安靜了才輕輕用手撩撩水面。張雷和其餘的兩個學員嘴裡叼着蘆葦杆從水塘裡面露出腦袋,鑽到蘆葦叢裡面小心地趴下。
劉曉飛用手語告訴他安全。
張雷拿起步槍揮揮手,示意他探路。
劉曉飛戴上溼透的奔尼帽起身,低姿鑽到蘆葦叢邊上。當他確定周圍確實沒有動靜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嗖嗖鑽進對面的密林。
其餘三個中國選手緊跟他鑽入密林。
陳勇帶着自己的小組瘋狂跑過開闊地,後面十幾名愛沙尼亞邊防軍拉着槍栓打着空包彈在狂追。
張雷在遠處看見了,用手語示意大家準備。隨即四支自動步槍噠噠噠噠對天射擊,槍聲和愛軍裝備的AK74自動步槍明顯不同。追逐陳勇的愛軍被吸引了,叫喊着往這邊跑來。
張雷帶着自己的組員撒丫子就跑。
陳勇帶着小組鑽進密林,對面草叢裡面站出來幾個愛沙尼亞特種兵叫喊着用步槍比劃他們舉手。
“規則沒說不許打人吧?!”陳勇問。
“沒說!”林銳喊。
陳勇二話不說快跑幾步一腳踢在右側的樹上彈跳起來,在空中一個利索的龍擺尾。兩個愛沙尼亞特種兵捂着臉就倒下了,剩下三個圍上來,陳勇乾淨利索逮着哪兒卸哪兒。託着下巴的一個扶着膀子的一個還有一個抱着右腳腕子就倒下了,嗷嗷亂叫。
“跑跑跑!”陳勇對目瞪口呆的隊員們喊。
嗖嗖他們就鑽了林子。
在B控制點等待選手們完成第一站出來的何志軍和雷克明驚訝地看見五個愛軍假想敵被擡在擔架上出來了,扶着膀子託着下巴什麼的在哀嚎。兩人相對苦笑,愛軍的醫生很着急,看了這個看那個束手無策不知道是什麼怪病。
“你去告訴他。”何志軍對翻譯苦笑說,“看看這附近鎮子有沒有治跌打的中醫。最好請來跟隨比賽全程,還有要這樣受傷的。”
雷克明忍住笑:“和尚給逼急了。”
直升機在空中盤旋着,緊緊跟着張雷小組在叢林狂奔。
“怎麼發現我們的?!”張雷高喊。
“不知道!”劉曉飛手持雙槍跳過一棵倒在地上的腐爛的樹。
他剛剛落地,樹上跳下來一個人影直接給他撲倒了。張雷魚躍過來撞倒這個從天而降的愛沙尼亞特種兵,隨即從樹上和旁邊的草叢跳起十幾個隱藏很好的愛沙尼亞特種兵步槍嘩啦啦都上栓。槍口從不同角度頂住了四名中國隊員的腦袋,眼睛冒火的張雷他們只能看着自己的胸條被撕掉一塊。
“走吧。”帶隊的軍官揮揮步槍。
四個人又鑽進林子。
“再撕幾次我們就被淘汰了!”劉曉飛怒吼。
天上直升機又在盤旋。
“臥倒!”張雷揮揮手。
大家都臥倒。
直升機就在頭頂盤旋,大繩拋下來,幾個愛沙尼亞特種兵滑降下來在樹林搜人。
“他知道我們在這兒。”劉曉飛壓低聲音穿着粗氣說,“不然不會跟這麼緊。”
“一定有跟蹤信號。”張雷看着大家,眼睛落在四人手腕上的電子錶上。
“這是大賽提供的呼救手錶啊?讓我們頂不住的時候求救的,不應該有問題啊?”劉曉飛問。
“是呼救用的,但是平時也會有信號傳出來的。”一個學員說,“我上學前當過通信兵。”
張雷摘下手錶,思索着。
愛沙尼亞特種兵們搜索到了他們剛纔的位置,信號跟蹤器的反應加強了。帶隊軍官舉起右手,大家一起喊着撲向一個灌木叢。衝進去以後,發現沒有人影,只有四個放在地上的呼救手錶,中間是一個閃亮的中國陸軍軍徽。
帶隊軍官倒吸一口冷氣,拿起電臺呼叫:
“總部,眼鏡蛇四號呼叫。中國代表隊有一個小組丟棄了呼救器,我再重複一遍!中國代表隊有一個小組丟棄了呼救器!他們在愛沙尼亞最原始最惡劣的森林丟棄了呼叫器!他們放棄了任何呼救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轉向密集的險象環生的叢林,喃喃地:
“他們就是死在裡面,也不打算向我們求救了!”
齊膝深的冰水一腳踩下去,透心涼。
董強咬牙往前探着,用一根粗樹枝試着沼澤的堅硬程度。在他身後,陳勇、林銳和田小牛都手持步槍低姿對着各自的方向。
“第一小組沒有動靜了。”林銳憂心忡忡,“是不是被淘汰了?”
陳勇面無表情:“就是剩下一個人,也得爬到終點。”
董強滑了一下,樹枝一撐就下去了。他急忙站直了,看着樹枝被沼澤吞噬進去,回頭苦笑:“不能走。”
田小牛臉色發白:“樹枝都立…不住,我們人更過不去了。”
“這種地方纔沒有伏兵。”陳勇背起步槍站起來,“想不扣分只能從這兒走。”
林銳拉住他:“過不去的!”
“田小牛放警戒線。”陳勇說,“砍樹枝子做木排,把裝備放在木排上我們拉過去。”
田小牛拿起步槍跑入叢林。林銳苦笑,拔出開山刀砍樹:“剛纔我都多餘說。”
張雷帶着自己的小組沿着小溪涉水前進,這樣可以防止軍犬追蹤。水冷刺骨,每個隊員的嘴脣都發紫。尖兵劉曉飛一揮手,大家都蹲在水中只露出腦袋。張雷慢慢涉水過去:“怎麼了?”
“河。”劉曉飛說。
一條大河確實是波浪寬而且水流湍急,河上有鋼架橋。但是橋上有戴着藍色貝雷帽穿着棉風衣的裁判們在抽菸說話,顯然從這裡走是要扣分的。有幾個代表隊從河邊樹林鑽出來,疲憊地走上了橋。裁判們在寫着什麼,看來是扣分。
劉曉飛撿起一塊大石頭丟河裡,沒什麼水花就下去了。
“深,而且急。”劉曉飛說。
張雷咬着嘴脣,看着外軍代表隊過河:“沒假想敵,曉飛去問一下,過橋要扣多少分。”
劉曉飛站起來跑步過去,一個裁判看着他過來準備在板子上寫字。
“等等。”劉曉飛急忙說,“我不是要上橋,我是想知道從這兒過要扣多少分?”
“80。”裁判說。
“80?!”劉曉飛一驚。
張雷聽完就說:“不能過橋,我們每被抓一個人扣20分,這過一次橋要80分!等於我們又集體被俘了一次!”
“遊吧。”劉曉飛脫衣服,嘴脣還在打冷戰。張雷拿出攀登繩給他綁在腰上,拍拍他的肩膀。
只穿着短褲的劉曉飛一下子就跳入湍急的河流當中,奮力遊向對岸。
橋上的裁判們有一個驚叫一聲,都湊到橋邊看。
劉曉飛奮力在河中和湍急的水流掙扎着,不時得躲過上游飄來的木頭什麼的。
其餘三名中國特種兵選手站在岸邊無聲地看着,張雷手裡拿着攀登繩。
一個裁判驚呼:“現在多少度?”
“地面溫度零下1度,水裡起碼是零下10度。”一個花白鬍子的裁判說,“這幫中國孩子玩命了!”
一棵腐爛的大樹樹幹從上游衝下來,徑直撲向正在河裡掙扎的劉曉飛。劉曉飛看見了,他冷靜地踩水向對岸遊。三個中國特種兵選手也不說話,都是無聲看着。張雷抓緊了手裡的繩子,準備不時之需。
木頭越來越近。
裁判們驚叫着,要劉曉飛躲開。
木頭橫着就掃過來,在木頭撞擊劉曉飛頭部的一瞬間,劉曉飛敏捷地低頭潛下水。
裁判們目瞪口呆,有的在胸前划着十字,有的已經摘下了自己的藍色貝雷帽。
突然,一個光頭從水裡冒出甩出一頭水花。劉曉飛已經游到對岸岸邊抓住了岸邊的樹杈,衝着對岸的張雷他們高喊:“啊——”
裁判們的掌聲雷動,口哨不斷。
在裁判們的掌聲當中,劉曉飛把攀登繩固定在岸邊的大樹上拉緊了。張雷把攀登繩栓在自己這邊的大樹上,背好背囊拿出滑降扣扣在攀登繩上。他快跑幾步雙手抓住滑降扣就在湍急的大河上空從攀登繩上如同猴子一樣滑了過去!
裁判們被中國特種兵的毅力和身手震得目瞪口呆。
另外兩名隊員也滑了過去,劉曉飛接過自己的裝備和武器,開始穿衣服。一個隊員問:“繩子怎麼辦?”
張雷看看湍急的大河:“留下吧!”
四個人背好裝備開始向更縱深的森林挺進。
“男孩,爲什麼你們不過橋?”一個裁判高聲問。
“80分,我們丟不起。”劉曉飛回答。
“可是大多數代表隊都是寧願丟棄這80分也不會從這樣的河游過去啊!”
“這就是東西方軍隊的差異。”劉曉飛回頭說,“我們的信條是使命重於生命!”
裁判指着那條懸掛在大河上空的繩子:“在實戰當中,你們會丟下繩子嗎?”
“不會。”張雷停下說,“我們會砍斷繩子,防止追兵。”
“那爲什麼要留下呢?”
“後面還有代表隊。”張雷指着身後茫茫的羣山說,“他們也需要過河,我想他們也不希望被扣80分。我們走了!”
四個隊員嗖嗖鑽入叢林消失了。
裁判們站在橋頭看着他們消失。
一個裁判拿起筆,在記分板上激動地寫着:“我見到了一羣可愛的士兵,這羣士兵屬於一支陌生的東方軍隊。他們不僅具有超常的軍事素質和頑強的戰鬥決心,而且具有博大的胸懷。擁有這樣一羣士兵的軍隊,是偉大的!”
四個泥人在沼澤裡面跋涉,拖着堆放着背囊和武器的木排。當他們接觸到堅硬的地面,加快了速度。四個人都疲憊地倒在草叢裡面,陳勇頑強地拉過來木排:“趕緊裝備好自己,我們還有路要走!”
林銳咬牙脫下軍靴,倒出裡面的泥巴,還有一隻蠍子:“媽的我說怎麼這麼疼!”他一把拿起來蠍子直接就咬斷了,揪掉毒鉗子塞進嘴裡生吃了:“高蛋白,補充一下營養!不錯!”
田小牛嚥着唾沫,在自己倒出來的泥巴找,啥都沒有。
“饞了?”董強把槍扔給他,“走吧!”
四個人剛剛站起來,看見對面笑呵呵站着倆愛沙尼亞邊防軍。
“**!”陳勇痛心疾首。
愛沙尼亞邊防軍走到筋疲力盡的中國特種兵跟前嘟囔了一陣英語。
“他們說什麼?”陳勇問。
“他們說,很佩服我們的勇氣,這個沼澤沒人敢走。”林銳沮喪地說,“所以他們沒安排什麼人看着,就他們倆。”
陳勇吐出一口氣:“天命啊!準備被扣分吧!”
田小牛苦笑着拿出自己的水壺,打開來遞給陳勇:“喝一口吧,暖暖身子好走路。”
陳勇拿過來聞聞:“怎麼是二鍋頭?”
“我自己偷偷裝的。”田小牛笑。
陳勇喝了一口長嘆,滿嘴酒氣。
兩個愛沙尼亞邊防軍眼睛就直了,拼命嗅鼻子。
陳勇眼睛一亮,舉起水壺:“林銳——告訴他們,都來一口!”
林銳苦笑翻譯。
一個愛軍士兵就拿過來喝了一口,豎起大拇指:“OK!”
兩個兵就開始喝,還搶。
“我這兒也是!”董強急忙遞給陳勇。
陳勇拿起一滿壺酒,對倆愛軍邊防軍說:“林銳,你給我翻譯——這個酒OK,我們也OK,所以酒留給你們OK。你們OK了,我們也得OK,大家都OK!”
林銳忍住笑,把這個中英交雜的話翻譯過去:“這個酒你們留着喝吧,我們希望可以和你們成爲朋友。”
倆假想敵面面相覷,看看四周。
一個愛軍接過陳勇手裡的酒:“GO!GO!”
“什麼狗?”陳勇急了,“還想要狗肉?!”
“走吧!”林銳一拍他,“讓咱們走!”
四個中國特種兵馬上就撒丫子跑了。
天色擦黑的B控制點,何志軍和雷克明都是憂心忡忡看着密林的出口。裁判和記者們都在閒聊等待着,攝像機都提在手裡或者放在地下。站在高處的裁判放下望遠鏡高喊:“第一組到了!”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哨兵手拉手站開攔住激動的記者,裁判們走上前來,後面緊跟着醫生和擔架兵。何志軍和雷克明站在警戒線外,緊張地看着出口。
四個疲憊的身影出現了,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泥濘的迷彩服已經看不出款式和顏色,臉上也是厚厚的泥巴,槍都橫背在肩上架在背囊上面。
——但是他們黑白分明的眼睛讓所有人都驚呼起來:“CHINA!CPLA!”
陳勇帶頭,後面是林銳和董強,田小牛殿後。四個中國特種兵咬着牙奔向B控制點,醫護人員們上來給他們做檢查。他們都站着任醫護人員檢查心臟和脈搏,裁判走到他們面前逐次伸出手指,他們都準確地回答。
“陳勇!”何志軍高喊,“你站好了,攝像機在對着你!”
Www ▪т tκa n ▪℃O
陳勇站直了,拉上敞懷的軍服,露着白牙笑着,對着鏡頭敬了個禮。
酒店房間,黑暗當中廖文楓注視着海外電視臺的現場直播。面對敬禮的陳勇,他的眼中不知道是什麼感情。
“神速的中國軍團!”主裁判看着記分板,“神速!”
檢查完畢的陳勇帶着自己的小組穿越記者圍成的人牆,衝向公路那邊的河流。他們提起一個橡皮艇下水了,動作整齊劃一喊着號子划槳前進。掌聲還沒停止,第二個小組也出現了。
“還是中國!”驚呼聲連連。
渾身溼漉漉的張雷帶着自己的組員衝過B控制點的白線,讓醫生檢查身體。面對鏡頭,他伸出右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隊員們雖然很疲憊但是精神狀態極佳,都是一嘴白牙笑着。
何志軍和雷克明對視笑起來,記者們已經圍上他們了。
“我們不接受任何採訪。”雷克明將何志軍的車門關上,自己也上車了。
“走走走!去C點!這幫小子!”何志軍上車以後嚴肅的臉笑爛了,“去C點看他們什麼時候到!”
後面陸續有各國代表隊出了叢林。記者們蜂擁上去,一個女記者背對現場在做報道:“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第一控制區的比賽結束,來自古老中國的解放軍特種部隊的兩個小組成爲長途滲透奔襲的冠亞軍。在場的各國軍事專家都將他們稱爲‘神速的中國軍團’,他們的滲透和奔襲能力得到公認。CBN環球新聞記者現場報道。”
酒店房間,廖文楓激動地開了瓶葡萄酒。
愛沙尼亞邊防軍和特種部隊比賽假想敵聯合指揮部。夜。
“首次參加比賽的中國代表隊長途滲透得分很高。”擔任總指揮官的特種部隊司令看着成績表苦笑,“這恰恰證明我們反滲透的失敗。”
“他們速度很快,而且膽子很大。”步兵團長說。
“今天晚上開始,集中機動力量搜索中國特種兵。”特種部隊司令下令,“哪怕隔500米也要追,要趕着他們跑!抓不住也要讓他們消耗力氣,不能這麼容易就得到勝利!”
“您認爲他們會是冠軍嗎?”
“不會。”特種部隊司令搖頭,“他們的裝備不行,在後面的技術科目會遇到難度——如果他們有其餘參賽國的裝備,就不需要再比了。”
愛沙尼亞駐軍的營區警報大作,一批一批邊防軍和特種部隊士兵奔出帳篷登車。車燈劃破夜空,在叢林當中穿梭着。
夜色包裹着低海拔密林,空氣溼度大溫度低。田小牛在樹上放哨,他驅趕着睏意。陳勇他們三個枕着背囊躺在背風的山石後面小寐,突然陳勇的眼睛睜開了。他仔細聽着,一下子坐起來:“走!”
林銳一個激靈起來抓着步槍:“哪個方向來的?”
“四面八方!”陳勇一腳踢起來董強。
田小牛跳下樹:“我沒看見來人啊?!”
“有獵狗,不是軍犬!”陳勇說,“走走!這個最難甩!”
四個人背起背囊就跑。四面八方的手電突然亮了,嘈雜的人影出現。陳勇確定一個方向:“衝出去!”
四個人跟在他後面往密林深處衝,前面出現人影。陳勇一槍托打倒,更多的人衝出來,他們都是左打右撲,不肯束手就擒。一張網從天上飛下來,罩住了陳勇。陳勇還要掙扎,網已經收緊了。林銳踢倒一個衝上來的假想敵,更多的手從背後出來給他按在地上。他被揪起來,隨即看見董強和田小牛也被抓住了。
幾條獵犬圍着幾個穿着便裝拿着獵槍的老獵人歡快跑着。
“他們僱傭當地獵人了。”陳勇苦笑,“他們更熟悉地形,獵犬在山地也要比軍犬好使。”
四個人被帶到空地上,步兵團長親自撕了他們的胸條。
“抓住你們真不容易。”步兵團長苦笑。
四個中國特種兵都無語。
“走吧,後面給你們也佈下了天羅地網,好運。”步兵團長揮揮手。
陳勇就帶着他們無聲地跑了。
張雷那邊情況也很糟糕,獵犬和老獵人太熟悉地形了。他們疲於奔命,但是兩隻當地獵犬緊追不捨。軍服都被樹杈子掛爛了,獵犬卻越來越近。劉曉飛跑到前面,高喊:“沒路了!”
張雷到前面一看,是懸崖。
懸崖很深,四個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後面的追兵也越來越近,往別的方向跑是來不及了。
“下!”張雷咬牙高喊。
獵犬追到懸崖邊上狂吠。
獵人和追兵追過來,看着萬丈懸崖都很吃驚。議論了一會,牽着狗走了。現場一片寂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隻手啪地從懸崖下面伸出來,抓住了石頭的棱角。
劉曉飛的眼睛露出來,沒什麼動靜了,他吹了兩聲口哨。四個吊在懸崖上的軍人就揹着沉重的裝備爬上來,在懸崖邊上喘氣。剛纔他們下了懸崖,依靠自己頑強的臂力和意志如同壁虎一般撐住了。
“他們衝我們來了。”張雷看看追兵走的方向。
“起碼一個營的搜索隊。”劉曉飛苦笑。
汪汪汪汪汪汪——狗叫聲又密集起來。
“**!又回來了!走啊!”劉曉飛臉色大變提起槍就跑。
四個隊員跟兔子一樣鑽進叢林。
C點控制站,何志軍和雷克明看着通報都是臉色沉鬱。
“昨天晚上兩個小組都抓住了三次,成績下來了,現在是第七和第九。”雷克明說。
何志軍不說話。
“下面是手槍速射,看他們能不能扳回來。”雷克明說,“他們的手槍打得都是不錯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正常發揮。”
何志軍看着遠方的密林,看着正在疲憊跑向C控制站的陳勇小組高喊:“把我車上的國旗給我拿出來!快點!”
陳勇帶着自己的組員跑着,突然眼前一亮。
——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在控制站的人羣上空飄揚。
——在愛沙尼亞上空飄揚。
何志軍不說話,站在自己的車頂揮舞着五星紅旗。
陳勇眼睛立即溼潤了,渾身都是力氣:“走!”
林銳把步槍扛在肩上高喊:“祖國在看着我們!拼了!”
董強舉起步槍:“祖國我來了!”
田小牛高叫一聲:“媽——你告訴村裡的老民兵們,我代表祖國了——”
四個中國特種兵跟瘋子一樣嗷嗷叫着衝過C控制站的人羣,衝過那面鮮豔的五星紅旗下方,衝進更深的密林。
何志軍還在揮舞那面國旗。
朝霞當中,張雷小組也鑽出了密林。渾身被掛爛的軍裝,滿臉被掛傷的道子。劉曉飛的左胳膊抱着急救紗布,其餘兩個隊員也都是傷痕累累。
張雷翕動着嘴脣:“看見沒有,我們的國旗!”
劉曉飛咬着牙:“我們不能服輸!走啊!”
“拼了!”張雷舉起步槍高喊。
四個中國特種兵也是嗷嗷叫着衝過人羣,劉曉飛拽住一個醫生用英語高喊:“狂犬疫苗!快!給我打上!我被狗咬了!”
“你要退出比賽觀察!”醫生哆嗦着手拿過疫苗輸入針管。
“不!”劉曉飛高喊。
醫生的手哆嗦着找不到位置,劉曉飛一把搶過針紮在自己胳膊上邊跑邊推。推完了直接就扔掉空針管,嗷嗷叫着去追趕自己的隊伍。
“你給我拿着!”何志軍高喊,把國旗拋向劉曉飛。
劉曉飛跳起來接過旗杆,扛着五星紅旗追上隊伍。旗杆傳過他們四人小組每個隊員,落在張雷手中。
張雷扛着國旗帶着三個隊員瘋子一樣嗷嗷叫着跑向手槍射擊場。鮮豔的五星紅旗引導着四個渾身泥濘和傷痕累累的中國士兵,跑向自己的目的地。
所有在場的觀衆和記者都目瞪口呆。
陳勇拔出手槍在檢查,他冷冷地看着越跑越近的五星紅旗高聲說:
“這是我們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在世界上的第一槍!”
他嘩啦上膛,大步跑向懸掛在懸崖上的兩根木頭。搖晃的木頭上他走得很穩,對於武術功底很深的他來說這個並不難。他走到中間出槍瞄準20米外的靶子。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
陳勇站在搖晃的木頭上,左手抓着上面的木頭,舉槍瞄準。
鐺鐺鐺鐺鐺!連續五槍。
五個CD大小的人頭靶子落下。
“就這樣打!”陳勇高喊一聲過去了。
林銳第二個上去了。
張雷跑到手槍射擊場前,從旗杆上卸下國旗疊好了,莊嚴地放入自己懷裡。他看着自己的隊員:“這面旗幟,會跟我們跑完全程!劉曉飛,上!”
劉曉飛拔出手槍檢查,上膛,衝上了木頭。
鐺鐺鐺鐺鐺!
……
“東方的神槍手軍團。”主裁判放下望遠鏡,“精彩的軍事表演。全部八名隊員40槍36中,在這樣的疲勞狀態下。”
“現在陳勇小組總分第四,張雷小組總分第五。”雷克明看着通報,“這個成績已經可以向總部和軍區交代了。”
“比賽還沒結束。”何志軍看着遠處在進行步槍速射的選手們,“我們不能高興得太早。”
下了夜班的方子君揉着紅了的眼睛走向自己的宿舍。門邊站着一個人,她也沒注意就往裡走。
“方大夫。”
方子君轉頭,看見是滿臉堆笑的蕭琴。
方子君退後一步,臉馬上白了:“是你?你,你來幹什麼?”
“我來,我來是想……”
“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去作了!”方子君厲聲說,“你現在給我走,我不想見到你!”
“方大夫,我是來向你道歉的!”蕭琴追着她上樓。
“不需要!”方子君果斷地說,快步上樓。
“我有事求你!”蕭琴着急地說。
“我和你沒任何關係!”方子君面無表情開着自己的門。
“我真的有事求你!”
“求?”方子君冷笑,“你求我?這次你想怎麼着?我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這就是答案,你不要騷擾我!”
咣!她進門把門關上了。
方子君靠在門上喘氣,覺得胸悶。
蕭琴站在門外尷尬地輕聲地:“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我本來也不敢再見到你。我坐了大老遠公車,來找你就是爲了向你道歉。”
方子君靠在門上閉上眼,眼淚流出來。
“方大夫,我知道你恨我。”蕭琴的傲氣徹底沒有了,低三下四地在門外說:“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卑鄙。”
方子君靠着門流着眼淚。
“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後悔也來不及。”蕭琴真誠地說,“我也不可能不讓你恨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罪!”
“你走!”方子君在門裡擠出來兩個字。
“我會走的。”蕭琴也抹着眼淚,“我來不是讓你原諒我,我知道你也不可能原諒我——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可能已經無法彌補了。”
方子君閉上眼睛,急促喘氣。
“我不配再跟你說話,我知道。”蕭琴尷尬地黯然地說,“我自己都恨我自己怎麼那麼卑鄙!”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門裡的方子君爆發出來高喊。
“我只是想求你,不要告訴芳芳我曾經來找過你!”蕭琴捂着嘴哭出來,“我害怕,我害怕失去芳芳!我害怕失去這個家庭!我有罪,我知道!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死!我只求你不要告訴芳芳,不要告訴她,她的母親是個卑鄙的人!我會徹底失去她!我求你了,方大夫……”
方子君在門裡抽泣着:“你走……”
“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最後的請求!”蕭琴哭着說,“方大夫,我求你了!我害怕失去芳芳,失去我的家庭!我已經改了,我都改!”
方子君抽泣着看着天花板,頭暈目眩。
“我給你跪下了!”
蕭琴哭出來,跪在方子君的門口。
方子君一驚,打開門。
蕭琴跪着趴在地上,抽泣着:“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最後的請求……”
方子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蕭琴,無力地靠在門邊流淚。
“你走!”方子君一指樓道。
蕭琴不敢擡頭:“我請求你,不要告訴芳芳……”
“我不會告訴她,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方子君流着眼淚,“你走!”
蕭琴擡起頭滿臉老淚:“對不起!”
“走!”方子君怒吼出來。
蕭琴站起來,遲疑地看着她,看着這個悲憤的女人。
方子君深呼吸壓抑自己的情緒:“我不再說第三次!”
咣!門關上了。
蕭琴無力地扶着牆面,慢慢拖着腿走向樓道。
方子君靠在門裡,絕望地哭着,痛楚地哭着。她再也受不了這種心中的壓抑,高喊出來: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啊——”
她撲在枕頭上狂哭起來,牀頭的關於愛沙尼亞的資料掉了一地。
“問他,他怎麼了?”陳勇黑着臉對林銳說。
窪地裡面,躺着四個戴着婦女和老人面具的男子,搞笑的是裝婦女的男子居然還穿着裙子。腳下都是軍靴,顯然這都是愛沙尼亞軍隊的士兵假裝的傷員。
林銳問一個焦躁不安的“婦女”。
那個“婦女”大叫着指着自己的胳膊。
“他說槍傷。”林銳苦笑。
“胳膊傷了治胳膊!”陳勇喊。
田小牛拿出急救包剛剛撕開過去,就被這個“婦女”踢開了。力量很大而且田小牛沒準備,被踢倒了撞在一塊石頭上後背賊疼。“**!你敢踢我?!”田小牛舉起槍托。
林銳一把抓住:“放下!現在我們的科目是戰場救護和心理疏導!”
“按住他,包紮!”陳勇下令。
董強撲上去按住他的胳膊,林銳按住另外一胳膊。“婦女”大叫着踢來踢去,田小牛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咬牙切齒:“我讓你踢!給我包好了!”
幾下子就給包好捆上了。
“好了!”田小牛說,“完成了吧?”
林銳看看英語的比賽說明:“沒完,我們還得心理疏導。”
“啥?”田小牛納悶。
“安慰他們一直到他們安靜下來。”林銳苦笑,蹲下在他們面前柔和地用英語說話。
不說不要緊一說就開始喊叫,哭天抹地。
林銳大聲說着英語,不管用。
“你這安慰他們安慰到2000年也沒戲!”陳勇着急地看錶,“你起來!”
林銳起來看陳勇。
“你翻譯——你們OK,我OK;我不OK,你們都別想OK!”陳勇說。
林銳納悶但是還是翻譯過去:“你們好,我好;我不好,你們都別想好。”
四個人又開始哭天抹地。
“操!”陳勇挽起袖子,“不給你們看看,你們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睛!”
林銳急了拉住他:“中隊長,你別亂來!”
“我亂來啥啊?”陳勇一臉壞笑推開他,“我安慰他們還來不及呢!”
四個男人都看着他。
陳勇蹲下,笑着抓住那個叫喚最兇狠的“婦女”手腕:“你不OK是吧?”
林銳在旁邊翻譯。
“婦女”瘋狂點頭,哭天抹地。
陳勇笑着,摸着穴位手下使勁了。
“婦女”高叫着,突然叫不出來了,疼麻酥一起來了,渾身跟螞蟻爬一樣。
“你OK了嗎?”陳勇笑着問,“OK不OK?”
“OK!OK!”“婦女”不用林銳翻譯就喊起來。
陳勇鬆開手,笑着拍拍他的腦袋:“OK了就好。”
他站起來轉向其餘三個“傷員”,笑着問:“他OK了,你們OK了沒有?”
都喊着“OK”,驚恐往後退。
“這不都OK了嗎?”陳勇背上步槍,“寫報告,齊了!”
林銳苦笑,開始寫英語報告。
那邊遇到的情況差不多,四個“傷員”極端不配合。張雷他們使出了擒拿技術才都按好包紮,心理疏導怎麼也疏導不了。四個隊員急得滿頭冒汗,劉曉飛剛剛按住這個那個又跳起來。
“操!成心的都是!”劉曉飛喊。
張雷蹲起來看着他們四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四個傷員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我們都是軍人。”張雷用英語說,“我們的任務是安撫你們,你們的任務顯然是不被我們安撫。這樣好了,作爲軍人咱們打個賭——你們起來,跟我打,四個一起上。我贏了,你們都安靜,我任務完成;你們輸了,我們走人,扣分。”
四個愛沙尼亞兵都看着他,面面相覷。
張雷起來脫掉外衣脫掉迷彩短袖衫,把國旗放在自己的衣服上:“來啊。”
四個愛沙尼亞兵不起來,還是大呼小叫。
“懦夫。”張雷冷笑。
軍人最怕這種刺激,外軍也一樣。馬上有個五大三粗的“婦女”起來了,摘下面具脫掉裙子活動手腳。其餘三個也起來了,都是五大三粗。
“他們顯然不是一般部隊的,看動作應該是特種部隊的。”劉曉飛說,“你這招不行!”
“行不行已經這樣了!”張雷用拳頭蹭去額頭的汗珠,“打不死我,他們就別想贏!”
三個隊員靠後,讓開窪地中央。
四個愛沙尼亞士兵各自佔據一個角落,對視一下同時撲上來。
“啊——”張雷怒吼一聲出拳了。
五個彪悍的男人打成了一團。
終點已經圍了好多人,有裁判,有記者,也有愛沙尼亞當地的居民。何志軍和雷克明站在人羣外面,臉上都沒有表情。翻譯沉不住氣看錶:“四天三夜要結束了。”
兩個主官都不說話。
窪地。張雷被扔出人羣,滿身是血,鼻青臉腫。四個愛沙尼亞大個子笑笑,起身要走。
張雷突然一下子站起來了:“我沒輸!”
四個大個子無奈地苦笑。
張雷又衝上來,腳步跌跌撞撞。
自然又被打倒了。
四個大個子剛剛轉身,張雷又站起來了:“我沒輸!”
四個大個子很無奈。一個無奈地問:“爲什麼?”
“爲中國陸軍的榮譽!”
張雷用英語一字一句地說。
終點。陳勇小組第一個出現在人羣的視線當中。
“最後6公里奔襲!衝啊!”陳勇高喊一聲。
四個已經精疲力竭的中國特種兵開始瘋跑,完全不像已經經過四天三夜非人類折磨的比賽選手。
主裁判張大嘴:“不可思議!”
四個中國特種兵衝過終點線集體就倒下了。
醫生們衝上來擡起他們:“Areyouok?”
“OK!”陳勇翕動嘴脣,暈過去了。
“最後一個科目6公里奔襲的第一名。”雷克明看看通報。
“總分呢?”何志軍着急地問。
“還沒出來!”雷克明說,“團體總分要等第二小組到終點才能計算。”
窪地。張雷又被扔出去了。
四個大個子無奈地看着他,都沒轉身。
張雷果然又站起來了,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我沒輸!”
一個大個子趨前一步,張雷堅持擺出散手姿勢。
大個子掏出一包煙,遞給他一支。張雷嘴叼着,眼睛都睜不開了。大個子給他點着煙,張雷堅強地站着抽了兩口:“再來!”
“我們安靜。”大個子說,“中尉,你們可以寫報告了。”
張雷很意外。
“我們可以打倒你,但是打不倒你的精神。”大個子苦笑,“我也是中尉,希望我們成爲朋友!”
大個子伸出右手,張雷看着他,眼睛腫着但是露出笑容伸出血糊糊的右手。
終點。何志軍和雷克明焦急地等着。
有代表隊已經跑過去了。
突然,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出現在地平線上。
何志軍和雷克明都是眼睛一亮。
光着膀子的張雷鼻青臉腫,扛着砍下的樹枝做成的旗杆,五星紅旗在他的頭頂飄揚。
劉曉飛扛着他的槍,另外一個隊員扛着他的背囊。
“爲了祖國——衝啊!”張雷用盡自己的力氣高喊。
四雙中國軍靴踩在愛沙尼亞的土地上,踩起泥水濺起雨水。
四雙年輕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已經看不出本來膚色的黃色臉孔上閃爍着永不服輸的光芒。
四個年輕的中國戰士扛着自己的國旗,怒吼着跑向六公里外的終點。
張雷光着膀子跑在最前面,渾身的鮮血還在流淌,他張大嘴怒吼着:“啊——”
劉曉飛跌倒了,另外一個隊員拉他起來。兩個人都跌倒了,但是都撐着槍起來了,追趕這面紅色的國旗。
張雷跌倒了,跪在地上,但是國旗沒有倒。跑在他身邊的隊員接過了國旗,揮舞着:“同志們——勝利就在前方——衝啊——”
張雷爬起來渾身泥濘,怒吼着接過國旗,繼續前進。
所有的裁判、記者和愛沙尼亞軍民都驚訝地看着這個扛着國旗的中國小分隊。
何志軍舉起右手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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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明舉起右手敬禮。
主裁判舉起右手敬禮。
在場的所有軍人舉起右手敬禮。
當張雷衝過終點線,他腿一軟一下子跪下了。
國旗卻沒有倒,他撐着國旗急促呼吸着,血和汗水摻雜在一起落在地上。
最後一箇中國隊員衝過終點線。四個人圍在一起,蹣跚着扶着國旗抱頭痛哭。醫護人員衝過去卻無法把他們分開,他們傷心地哭着,嚎啕大哭。
何志軍分開人羣走過去:“起立!”
四個年輕的隊員堅持着站起來。
張雷哽咽着:“何副部長,對不起……”
何志軍撫摸着他臉上的傷痕:“好樣的!”
他伸手接過國旗,張雷一下子栽倒了。其餘三個隊員也都搖搖晃晃栽倒了,醫護人員這才撲上來把他們擡上擔架。
“偉大的中國陸軍!”主裁判走過來,敬禮。
何志軍手持國旗,還禮。
“張雷小組是最後6公里的第六。”雷克明說。
“第幾都無所謂了。”何志軍聲音發抖,“他們都是英雄!”
五星紅旗在他頭頂獵獵飄舞。
愛沙尼亞賽區的一個角落,五星紅旗飄舞。
11名中國軍人站成一排。
愛沙尼亞特種部隊司令站在他們身邊。
“敬禮!”何志軍高喊。
愛沙尼亞特種部隊司令高喊一聲,在場的幾名愛沙尼亞軍人敬禮。
“老夥計,你就在這裡安息吧。”何志軍低沉地說,“從此之後每年來比賽的中國特種兵都會從你身邊跑過去,你會看着一代代的中國特種兵成長起來。”
他們面前是一個小小的金屬墓碑,用中英文刻着: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耿輝上校安葬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