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狼牙(二百零七)

火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林銳、劉曉飛和張雷三個弟兄圍着火鍋喝酒。林銳喝高了,看着這兩個哥哥傻笑:“張雷被甩了,我也被甩了,曉飛,你什麼時候被甩啊?”

“別***胡說!”張雷甩他一拳,“你就不能說人點好!”

“喝多了說胡話。”劉曉飛苦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跟你們兩位哥哥喝酒!”林銳拿着酒杯說,“我命令你們——我是少尉!陸軍少尉!陸軍特種兵少尉!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兵少尉!你們是學員,就得聽我的!我命令你們——陪我喝酒!”

兩個哥們看着他,苦笑。

林銳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少尉?少尉算***什麼?還不如一個混黑道的?我***算什麼幹部?這也叫幹部?我不過就是個傻大兵!我們爲什麼爭啊?烏雲爲什麼犧牲的啊?就爲了爭我肩膀上這一槓一星,就爲了爭這個!他就把命給送了!——這個算什麼?還不如一個走黑道的流氓!……祖國,我們都是爲了祖國,祖國在我心中……我們在祖國心中嗎?你在嗎,你在嗎?我在嗎?我林銳在祖國心中嗎?我出生入死我爲了祖國,我在祖國心中嗎?!啊哈哈哈……”

林銳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大哭。

“我們吃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危險,從槍林彈雨走出來,去和持槍歹徒打白刃戰!那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啊——我們爲了保衛祖國,爲了保衛人民,我們犧牲了多少?我們爬冰山臥沼澤,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迷彩服是破了一身又一身啊!結果

現在戰士們都不敢穿自己的迷彩服上街,因爲比民工還破!我們是什麼?是中國陸軍特種兵——中國陸軍的軍中之星,可是……在社會上我們是什麼?——傻,大,兵!啊哈哈哈……

“在那個山溝裡面,就在那個山溝裡面——發生了多少故事,有誰知道?有誰同情?有誰理解?有誰知道我們的戰士就是爲了爭一個永遠在這個山溝當傻大兵的機會把自己的命都給搭上了?!你知道嗎?他知道嗎?他們知道嗎?”

“我們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張雷一拍桌子站起來。

“唱高調!”林銳哈哈笑着哭。

張雷一腳踹在他胸口,林銳倒在地上:“你,你敢打我?”

劉曉飛抱住張雷:“算了算了,他喝多了。”

“你不配做個軍人。”張雷冷冷地說。

“你,你說什麼?”林銳看着他不相信地問。

“我說——你不配做個軍人。”張雷的語氣很平靜。

“你再說一遍?”林銳爬起來,“在我們那個山溝,在我們那個山溝還沒人這麼說過!我林銳不是最出色的軍人,誰是最出色的軍人?!”

“把你的領花肩章摘下來。”張雷的口氣很冷。

“你膽子夠大的啊?”林銳指着他的鼻子腳底下還在晃,“你知道你在對誰說這個話?你在對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狼牙特種大隊特戰一營一連一排少尉排長林銳說這個話!你在對最出色的陸軍特種兵林銳說這個話!信不信我讓你馬上就廢在這兒!”

“軍人是什麼?”張雷冷笑,“是戰爭的寵兒!是面對死神都不皺眉頭眨眼睛的硬漢!你是麼?”

“我不怕死!”林銳高喊着撕開自己的軍裝,露出一身傷疤,“你看看,這哪個傷疤不是一個故事?!不是一個從死亡陰影爬出來的故事?!”

“可是你怕活着!”張雷怒吼,“你有勇氣在戰爭時期去死,但是你沒有膽量在和平年代活下來!”

“我不怕——”林銳高喊。

“那你就給我站直了站好了把軍裝穿好了!”張雷嘶啞着嗓子吼。

林銳晃着,開始穿軍裝:“穿就穿!誰怕誰啊?”

“你怕你自己。”張雷拿起一杯涼茶潑在他的臉上。

林銳抹了一把臉:“我死都不怕還怕誰?怕我自己?可笑?!”

“你怕你自己受不了這種刺激!”張雷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我怎麼過來的?!看看我,看看我的頭髮,看見沒有?少白頭!我以前是什麼頭髮,怎麼就一夜之間變成少白頭了?!——我也失戀了!我也活下來了,你怎麼就活不下來?你怕吃苦?!”

“我不怕!”林銳高喊。

“那你就活個樣子給我看看!”

林銳繫好剩餘的扣子,從地上撿起帽子戴上,努力坐好坐直了:“我告訴你們——我有勇氣在戰爭時期去死,就有膽量在和平年代活下來!我是中國陸軍特種兵少尉林銳!最出色的特戰隊員!”

“喲喲喲!”何小雨說着就拉着劉芳芳進來,“半條街就聽見你們喊,你們當這兒是訓練場啊?”

“小雨,你來得好!”林銳擡頭伸出手指頭,“你說說,你什麼時候甩劉曉飛?”

“我甩他?”何小雨驚訝地,“我的媽呀!他快粘我身上了我甩得了嗎我?”

“不甩就好……”

咣!林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喝多了。”劉曉飛苦笑,“張雷你也行啊,把隊長罵你的都用這兒了。”

“他怎麼了?”劉芳芳問,“提了少尉不是挺一帆風順的嗎?”

“失戀了。”張雷淡淡地說,“我送他回參謀學院。”

“我們倆送他回去吧。”何小雨招呼劉曉飛,“你跟芳芳也很久沒見了,陪她聊會天吧。我們一會就回來。”

劉曉飛和何小雨架起來一灘泥的林銳,劉曉飛背上出去了。劉芳芳看着張雷,她的頭髮留長了,也化了淡淡的妝:“怎麼,不認識了?”

“認識。”張雷苦笑,“沒見你化過妝。”

劉芳芳笑笑,叫服務員進來收拾一下倒下的東西。她坐下:“你們基本沒怎麼吃啊?就喝酒來着?”

“嗯。”張雷說,“他叫我們出來,逮着酒就喝,沒治了。”

“你失戀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劉芳芳問。

“我?”張雷苦笑,“不如他,我沒酒喝,一夜一夜睡不着。”

劉芳芳心疼地看他:“現在呢?”

“人還活着,心死了。”張雷說,“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好不好。”

“好了,別想了。”劉芳芳說,“想是你自己難受,吃點東西吧。”

張雷納悶地看着劉芳芳給自己大方地夾菜:“你變了啊?”

“怎麼變了?我還是我啊。”劉芳芳說。

“不是小丫頭了,有點女人的味道了。”張雷納悶看她,“這不象我認識的你啊?”

“有魅力嗎?”劉芳芳笑笑。

“有。”張雷說,“不過也沒有。”

“怎麼說?”

“對於別人有,”張雷苦笑,“對於我,沒有。我的心死了,而且你怎麼着也是我的妹妹。”

“你在拒絕我?”劉芳芳一點都不示弱。

張雷驚訝地看她:“我說你現在可以啊你?怎麼變這麼大啊?這還是你嗎?”

“你在拒絕我,對嗎?”劉芳芳笑着問。

“我知道了——你提前跟我過愚人節!”張雷哈哈笑。

“張雷,我喜歡你。”劉芳芳坦然地說。

張雷傻了一下:“現在夠亂的了,有的分有的合,你就別裹亂了。我說真的,我心已經死了。你對我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喜歡你。”

“爲什麼?”

“因爲,”張雷的臉很平靜,“我愛她。”

劉芳芳就不說話了。

“你還是做我的小妹妹吧,這樣我適應也習慣。”張雷說。

劉芳芳笑笑:“成,我什麼時候說不成了!來,喝酒!”

張雷拿着杯子驚訝地:“我算知道什麼是刮目相看了!”

“人,總會長大的。”劉芳芳拿着酒杯眼睛水盈盈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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