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還以爲都是些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只是羣沒卵蛋的慫貨啊!”
“哈哈……”
笑得肆無忌憚,笑得趾高氣昂。
這一次,我們卻是再也無法裝作聽不見。
都是和小鬼子真刀真槍幹過的血性漢子,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如今被人欺壓到了頭頂,怎麼可能還忍得下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怒目而視着坐在相鄰一桌,幾個作中央軍打扮的酒客。
可瞧他們身上現出的那毫不掩飾的痞氣,又哪裡有一分國家精銳的模樣?
負責帶隊的長官,也是我們中軍銜最大的副團級上校扈安民,從人羣中越衆而出,當最前方站定身子,對着這幾個主動尋釁的兵痞拱了拱手。
“幾位兄弟,在下二十九軍扈安民,今日我兄弟在此吃酒,不知是哪一句酒話衝撞了幾位兄弟。”
“不如給在下個薄面揭過此時,幾位兄弟今日這酒錢,就算在我二十九軍的賬上。”
這裡畢竟是南京城,不是我們二十九軍自己的地盤。
和這些中央軍的地頭蛇起了齷齪,或多或少也會招惹些麻煩。
二十九軍不怕麻煩,二十九軍的戰士當然更不怕麻煩。
連死都不怕,他們幾個只會仗勢欺人的兵痞閒漢,又怎麼能叫我們感到麻煩。
只是眼看馬上就是陸軍大學的招生考試,我們不想在這要緊的時候節外生枝罷了。
大家都是從各部選出的優秀軍官,自然分得清這裡面孰重孰輕。
所有人都壓下了胸中的火氣一言不發,只是恨恨盯瞧着眼前這幾個中央軍的漢子,眼裡藏着的滿是煞氣。
大不了這頓酒就此散去也就罷了,替他們付幾塊大洋也不是什麼忍不得的大事。
我們存着去財免災,息事寧人的心思,都想着迅速擺脫了這幾個煩心的傢伙。
然而,對方本就是來主動滋事,找我們二十九軍晦氣來的。
扈安民雖然放低了姿態說着和氣的好話,我們弟兄也沒有立即和他們翻臉,但這些人話裡帶着的刺勁兒,卻是越來越濃,直狠狠扎到了我們所有人的內心深處。
忍,卻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喲,還真是財大氣粗呢,只是你這面子,又能值幾個大洋呢?”當先跳出一人,閃動着透出精明之色的一對鼠眼,極爲不屑的看向扈安民,竟是全然沒有將扈安民的身份放在眼裡。
至於扈安民那低聲下去的說辭,就更是被這人全然的無視開來!
“夏宏毅,莫忘了人家可是打過鬼子的大英雄,和你說話的這位,還是個貨真價實的上校長官呢。”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立即接上,話音裡滿是嘲弄的味道。
最先說話的,那個被稱爲夏宏毅的眼睛一翻,傲然說道,“咱段頭也是上校,怕他個鳥!”
從他面上的神色來看,就是沒有他們的段頭,只憑着他自己一人,也是不怕扈安民這位貨真價實的國`軍上校長官的!
扈安民領口的上校領章,我不信他們每個人都瞧不見。
夏宏毅只是個少校軍銜,與夏宏毅搭話那人更僅僅纔是個上尉。
在以等級森嚴著稱的國`軍體系裡只憑着他們這幾句話就能問一個不敬上官的罪名,叫他們往那憲兵隊裡走上一遭!
只是,他們是嫡系中央軍的少校上尉,而我們卻只是庶流二十九軍的軍官。
放以前皇帝老兒還坐江山的年代,他們這些人就是那天子禁軍,而我們,只不過是些邊疆來的二流廂軍罷了。
正是這出身上的差異,才叫這幾人敢於做出以下犯上般的舉動,直接和扈安民這位副團級長官較起了勁。
當然,他們手中還有一份最大的依仗。
那位段頭,和扈安民一樣是上校銜的高級軍官。
夏宏毅尖酸的說辭還在從嘴裡說出,絲毫沒有顧忌一分的意思,“再說就他二十九軍的上校,說得好聽那是個長官,可和咱九師的長官們相比,怕是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當中的其他人也都隨聲附和起來,指着我們面上滿是不屑。
“你看他們這一個個的,穿得和叫花子一樣,哪裡比得上咱段頭威風?”
“就是這英雄打鬼子的名頭,怕也都是吹出來的吧。”
“憑他們二十九軍那些破銅爛鐵,老兄,你信嗎?”
“你信啊?”
“哈哈哈哈……”
聽這幾人說出他們的番號所屬,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的這些傲氣都是從何而來的了。
其他人心裡想必也都有了定計,雖然被他們這些直接侮辱了二十九軍,侮辱了我們二十九軍每一名弟兄的話惹得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即就和這些人撕破面皮,打上一架出氣。
但早前上峰不止一次囑咐過的顧全大局,盡力考進陸大的教誨卻硬是生生壓下了我們心中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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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能因我們幾個人的一時意氣,就給二十九軍,給軍座在南京惹來麻煩。
雖已漲紅了臉,雖已緊緊攥住了拳頭……
國民革命軍第九師是根正苗紅的中央軍嫡系。
自李延年調任師長後,又從第三軍劃歸第二軍編制,受到的待遇更是高了好一個層次。
要知道他們這位李師長,可是身爲黃埔一期的高才,蔣校長最得意的門生之一呢……
鐵青着臉,扈安民強忍着爆發的衝動,重新拱手看向幾人,尤其是安穩坐在當中,肩扛上校軍銜,此時還未說過一句話的方臉壯漢。
“幾位……”
然而,還沒等扈安民說出什麼來,就被人乾脆的打斷了話頭,將剩下的語句全部堵了回去。
說話的,正是那安坐在當中,一直冷眼觀瞧事態發展的段頭!
他只將眼皮擡了一擡,“你們道個歉,付了賬就從這和順樓裡滾出去吧。”
語氣平淡,就像是在對自己的下級施發命令一樣。
他的目光冷冷從我們面上掃過,其中帶着的,是顯而易見的,與那夏宏毅一般無二的輕蔑!
“這裡不是你們這些鄉下人能來的,不要以爲打了一兩場仗,得了上峰的些許施捨,就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