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
原路返回定然是不可取的。
先不說我們的身後就有不止一支敵方小隊在搜索我們的蹤跡,就只說短短兩天的演習時間,就叫我們根本沒有折返回去重新開始的時間。
在明天下午六時之前未能炸燬敵方軍火庫,那麼敵方對我軍的總攻將會開始。
那個時候就算能炸燬軍火庫,對藍軍來說,這次的演習也已經算是失敗了。
“我還從幾個衛兵的口中聽到個消息。”
“哦?什麼消息?”我的目光依然在盯着眼前的所謂地圖,口中不甚在意的問道。
“聽他們說,咱們東路的友軍一個連已經在今天下午全軍覆沒,西路的友軍也已折損大半,被敵三個主力連圍堵在一處小山坡上。”侯明換了口氣,接着說道,“而咱們連在分兵以後,似乎也有三個班的弟兄沒有突出來,被敵方俘虜了去。”
“什麼?!”
猛地擡起頭看向侯明,消化了他所帶來的消息後卻只能無奈的擺了擺手,“辛苦了,休息去吧。”
打發了侯明回去休息,我心裡的煩躁卻是積鬱的越來越多。
先不去管友軍兩個連的情況,只說我們九連原本有兩百多人的兵力,可是到了今天下午分兵時算上連部和警衛班、通訊班,也不過才能聚起八個編制不全的戰鬥班,總兵力還不到一百。
如今又有三個班的弟兄被敵人生擒了去,那麼對方也一定會明白我們這邊打得究竟是什麼主意。
明天的戰鬥,怕是要更加的艱難啊……
再次頹然般的嘆了口氣,想要通過這樣一場兵力情報都不對等的演習,還真是麻煩呢。
莫非,上峰的本意就是要來一場對小股破壞部隊的剿滅戰嗎?
我忽然有種自己這邊纔是反派的錯覺,心裡可是愁的厲害。
“咱們繼續休息下去?”魯建明皺了皺眉頭,看着我問道。
我深吸口氣,看了眼腕上的手錶,指針指向凌晨一時一刻。
“我們暫且相信這張地圖是真的。”我抖了抖手上的地圖,說道,“右邊是斷崖,就算我們從斷崖那邊下去,也只會離目標軍火庫越來越遠。就算最終能繞回來,我們剩餘的時間,也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而正面的雷場是一條死路,雖然都只是些沒裝炸藥的鐵罐頭,但按照演習的規定,從我們踏入雷場的那一刻算起,我們所有人就都可以被當成死人了。”
魯建明嘆了一聲,接上我的話說道,“剩下的,也只有突破封鎖線這一條路可走了。”
“咱們就七個人,只要小心些,肯定都能過去的。”我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拍了拍魯建明的肩膀笑道。
眼神一凜,下達了最終的作戰命令,“四點鐘準時出發,去會一會前面攔路的炮兵弟兄!”
……
山路峭,夜風寒。
七條形似鬼魅的身影,忽然在樹木山石間浮現,無聲無息。
擋在眼前的,是整整一個連兵力構成的堅固防線,阻住了我們繼續前進的道路。
其餘三方皆無生機可尋,要勝,要生,唯有突破眼前這道看似不可突破的防線。
而下定決心在凌晨四時帶隊出擊的我,對於突破防線的信心,早已填滿了整個心間。
雖然眼前的對手有足足一個連,雖然我們只有七個人的殘兵敗將。
對面有一個連的兵力,但凌晨四點這樣的一個時間,註定了他們哨兵的警戒性不會太高。
不,他們根本連一點警戒性都沒有!
這是一個炮兵連隊,雖然或許有一半的步兵混編進去,但在這場演習中只是被拿來充場面的他們,事實上連打出一炮的機會也沒有。
只需要報出一個座標,演習指揮部就會根據炮兵彙報的參數來判定應該有多少人“陣亡”。
演習,畢竟只是演習。
而且照侯明說的,敵方指揮部早就有過通告,我軍三支連隊都已落入了他們主力的包圍之下。
這個時候的他們,內心一定早就鬆懈到了極點。
誰又能想的到,會有一支藍軍所屬的小隊穿過層層堵截摸到這裡來,還狂妄的企圖以七個人七杆槍就通過他們整整一個連的駐地。
“這簡直就像沒有防備一樣嘛。”
潛伏在敵方營地前的陰暗處,有戰士看到對面抱着槍昏昏大睡的敵軍哨兵,不由低聲輕笑起來。
我回頭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但在我自己的面上,此時也已有了輕輕的笑意浮現出來。
的確,看眼前對手的情境,哪裡有一絲緊張的氣氛在。
演習就是戰爭,看來我的對手似乎並不明白這樣的一個道理呢……
向魯建明遞了一個詢問的眼色,魯建明輕輕的點了點頭。
達成了共識以後,我將手向前一揮,便當先從陰影潛藏下竄了出去。
一個連的營帳所佔的地方並不是太大,但對想要突破敵軍防線的我們來說,這層薄薄的十來米的距離卻仿若有數十公里一般。
屏氣凝神,每個人都要保持迅捷的行進速度,又必須保證不被營地裡的任何一人發現。
所有人的精神都崩到了極點,生怕這時候出些什麼意外。
一旦在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了行蹤,那時候身處敵營的我們當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在這場演習裡,一旦被圍,那就等同於陣亡,絕沒有什麼能從敵軍千軍萬馬包圍下突破而出的好運存在。
驀然,一聲清脆的響動聲在耳邊炸響,在寂靜的夜色下就仿若重鼓雷霆一般。
我心中一驚,快速的閃入營帳陰暗的隱蔽下,同時循聲望去,才發現是有名戰士踩到枯樹枝所發出的聲響。
“怎麼了?”
靜靜聽了一陣並沒有什麼異狀的我,剛想要鬆下一口氣,叫大家繼續前進,忽然傳入耳中的一句輕咦,卻叫我額間瞬間掛起了豆大的冷汗,剛剛想要擡起的手,也凝固在了半空。
難道,是暴露了?
“撒尿!喂,擡腳,擋着我了!”透着懶意的喝罵過後,便是一陣的窸窸窣窣。
持續了片刻,整個營地重又恢復了初始的寂靜無聲。
只餘蟲鳴,還有,自己隆隆作響的沉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