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九】
察哈爾省的省會是張家口,境內多是一望無際的草場荒原。
生活在此地的多是蒙古族牧民,國民政府並沒有投入太大的心力來經營這裡。
在這樣的三不管地帶上,馬匪出沒是常有的事情。
不過一般來說,馬匪也就是做些小打小鬧的劫掠營生,並不會主動去招惹正規軍的虎鬚。
而劉師長的143師主力也主要被用來防備與察哈爾接壤,在如今早已被劃入僞滿洲國的熱河省內所駐紮的日僞軍,等閒也抽不出人手來進行剿匪。
以至於在察哈爾境內竟出現了好幾支勢力龐大的馬匪,以村莊山寨爲據點,大肆魚肉周遭聚居民衆。
暫不說如今這些馬匪對察哈爾民衆所造成的危害,只說在日軍大舉入侵華北後,好些馬匪都搖身一變成爲了日僞政權下的皇協軍,繼續做那魚肉百姓的勾當。
甚至爲了在自家主子面前邀功,以比往日爲匪爲盜時更酷烈的手段,來鎮壓境內的抗日武裝。
因此,在決定了要前往察哈爾剿匪的計劃以後,我便在心底暗自下定了決心,這些馬匪毒患,堅決不能再留!
至少,也是爲了我們二十九軍來日與日寇在平津一線作戰時,不要讓這些禍害攪亂了我軍原本就不甚穩固的後方……
我們第一戰選定的是一個名叫吳大疤瘌的匪首所帶領的一幫馬匪,據點似乎是在一個喚作西河子的地方。
帶着兩個營的戰士一路風塵僕僕的從北平駐地趕至張家口,雖然路上免不了疲累,但戰士們在抵達張家口後的士氣卻不見低落。
我早就和他們囑咐過,這一路的行軍要當做長途野外奔襲的訓練來做,而對於在察哈爾剿除匪患這樣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戰士們也都很樂意去做上一做。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一次的戰鬥,只不過是我這些新二團戰士真刀真槍的第一戰,罷了……
從143師那裡討了個熟悉地形的參謀過來,我們在張家口沒有停留片刻,便趁着天色未暗繼續了我們的趕路行軍。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我才下達了休息的命令,在一個叫做小王莊的村子前紮下了營帳。
將紮營的事宜拜託給關志國去做,從東北軍時代就在軍中打拼的他,有着不下於老刀子的豐富行軍作戰經驗。
把新兵戰士今夜駐軍野外所需做的防務交給他來安排,就定然可以做到盡善盡美。
反正就算是由我來親自佈置,想來也不會比他更優秀到哪裡去。早就見識過關志國身上能爲的我,倒也樂得將事情丟給他去做,自己來討一份清閒。
帶上春娃和二營長陳東明,我們進了村子徑直尋着村長家裡走去。
小王莊是個不大的村子,也就住了有十來戶人家的模樣。但村外卻是修築了幾道土堡土牆,顯然是爲了防備馬匪的襲擾而建。
去找村長說話,即是爲了我們來此歇腳而與他打一聲招呼,也想要問問周遭馬匪的據點以及分佈情況。
畢竟馬匪馬匪,手上都有着馬匹存在。
即便大多數都只是農用的駑馬劣馬,但相較於我們只能給通訊員配幾匹軍馬的現狀來說,想要憑着兩隻腳板趕上來去如風的馬匪,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現在的地位,可遠不足在手下編制一個騎兵連出來。
要知道就算是整個二十九軍裡,除了個師各旅手上能湊出一支直屬的騎兵部隊以外,也就只有如今分駐察哈爾和河北平綏鐵路沿線的騎兵第十三旅,算是二十九軍手中完完全全的一支騎兵機動部隊了。
所以我們能選擇的唯一戰略便是直搗黃龍。
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樣的戰略雖然瞧着是笨了些,但想要對付這些極重自身錢財得失的馬匪,卻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長官,你們……你們真是來剿匪的?”
許是被欺凌的久了,卻少有正規軍前來救助的原因,還留在村子裡的也就是十幾戶故土難離的老弱。
老村長在聽聞我們此次行動乃是爲了剿滅活躍在周遭的馬賊土匪時,先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在終於確信了我們的來意後,一張被歲月刻滿了滄桑的臉上頓時老淚縱橫,喜極而泣的老村長連忙就要挑着燈出去,招呼村子裡的鄉親前來致謝。
並要騰出村裡的房子出來,叫戰士們不用在外面露宿。
老村長的舉動和一路行來眼前所見的景象,叫我的心裡生出一股難名的酸澀。
這都是我們的百姓,我們的鄉親啊!
如今竟在自己的國土上受到這般委屈,如何能說,不是我輩軍人的失職呢?
不能御外敵於國門也就罷了,但若連保境安民之小事也不能做好,那我們又還有何臉面來穿這身軍裝,來拿國家發予的軍餉?
眼光忽然掃到老村長的動作,反應過來的我連忙拉住了老村長,笑着對他說道,“老丈您不用忙,我們在村子外面的空地上對付一宿就行了。”
“這次過來,主要是仔細想問問附近馬匪的情況。”我將老村長拉回坐上,笑道,“您方便的話,就向我們仔細說說情況。”
“哎!方便,方便!”老村長連連點頭,這時從裡間探出一個小腦袋出來,怯生生的看着我們三個陌生人。
原來是老村長先前睡下的孫女兒,被我們的說話聲吵醒,這時正在偷偷看着我們呢。
“丫頭,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給幾位長官倒茶!”
老村長急聲呵斥一句,卻被我笑着揮手阻止一聲,叫他不用對我們這樣客氣。
不過老村長倒是堅持着一定要全了禮數,硬是叫他的小孫女兒從屋內櫃上一個包了重重幾層的小匣子裡取出一小包茶葉來,給我們泡上了一壺熱茶。
我看着小姑娘仔細數了幾片茶葉出來的心疼模樣,能想得出她的爺爺平日裡是怎樣寶貝這一小包茶葉的情景。
心中無聲一嘆,耳邊卻是忽而傳入老村長的說話的聲音。
“老婆子去的早,娃兒的爹孃先前去了關外就再沒回來。只留下這個娃兒跟着老頭子,卻是受了苦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