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在不斷的響起,最後越來越弱。
朱軍林臉色煞白的看着地上那斑駁的血跡,以及正在脫着白大褂和手套的石川,他還坐在椅子上,可並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嚇的腿軟的站不起來了。
作爲憲兵隊的副官,朱軍林也是酷刑之道的老手,可他發現自己和這石川比,自己簡直善良的就像是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朱副官,你還好吧?”
石川開口叫道,聲音不喜不悲,很是平常。
朱軍林卻是被這聲音嚇的驚叫起來,眼裡再無之前的輕慢甚至不屑,異常緊張。
他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以後自己可能落在這傢伙的手裡,那麼自己一定先弄死自己——他怕死,但落在石川手裡的下場,絕對生不如死。
“你看,我就說他能記起一些很有用但他已經忘記了的東西的,我說的沒錯吧?”
石川的表情總算略帶得意,也不知道是因爲問出了些東西還是因爲朱軍林對自己的態度變化。
朱軍林便乾笑道:“你問出的這些東西,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覺得對抓住姓楊的沒什麼幫助,所以沒告訴你……”
“那就真是遺憾了,要是你早告訴我,塗先生就不用吃這麼多苦頭了!”
石川的語氣帶着些歉意道:“不過他說的這些東西,其實對抓住楊全林其實很有幫助——比如說楊全林很敬重他的這位校長,如果我們控制了張如軒,那麼楊全林或許會不顧一切的救他,那麼我們就有機會抓住他,又比如,雖然不知道楊全林最後將名冊交給了誰,但我們知道那人是個學生,雖然在幾千名學生裡找出掌握着名冊的學生很難,但和全城十幾萬人相比,咱們的目標就已經小了許多……”
“……”
朱軍林道:“張如軒不但是校長,更是國內有名的學者,要是我們動他,全國學者和學生們要是知道了,他們的口水都能將我們活活淹死!”
“那就別讓他們知道!”
石川看了朱軍林一眼回答道。
那種看白癡一般的眼神讓朱軍林異常惱怒,想要反駁,但石川已經替他將話說了出來:“別說什麼天知道,我們這種人,最不能信的就是天,人,一定要靠自己!”
朱軍林強忍着牙根子都在癢癢盯着石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聽到這個問題,石川笑的異常開心道:“我只是一個爲了活的更好就不顧一切的人,爲了活的更好我只能不擇手段,去搶,去奪……其實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朱軍林回頭,嗤之以鼻,心說要是你這樣的人很多很多,這天下就要大亂了!
要是石川聽到朱軍林的心聲,一定會很樂意告訴他,這天下,真的是要大亂了,無法想象的亂!
西城。
之前的搜查,西城來的很少,因爲這邊住的要麼是達官貴人要麼是權勢豪紳,即便是憲兵特務,都不願意招惹,但現在,西城也被納入了搜查的範圍之內。
不少穿着制服的憲兵或者戴着禮帽眼神陰冷的軍統特務在西城中搜查,雖然有那些一看就是大人物們在怒視或者穿着體面的女人在尖叫怒罵,但搜查卻依舊在一絲不苟的繼續。
不過,宋家小樓卻是個例外,因爲郭嘯坤在。
憲兵特務誰的面子都可以不買,他們原本也不打算買郭嘯坤的面子,然後就被徐明王棟用槍頂着腦門給打了出來,鼻青臉腫連個告狀的地方都沒有——羅陽?或者是郭進軍?
這城內的兩個權勢人物,一個是人的老爹,一個跟人穿同一條褲子,告了也沒用。
“不長眼的東西,下次還敢來這裡鬧事,老子讓人打死你們都行!”
郭嘯坤很是得意的叫喧着,回頭討好的問宋佳雯又沒有嚇着,並且讓宋佳雯以後遇到這種事,直接報自己的名字,諒這些憲兵特務也不敢亂來。
只是,對郭嘯坤的幫忙宋佳雯明顯不怎麼領情,但總算還是乾巴巴的道謝——她是有點刁蠻,但絕不蠢。
然後她臉上的表情便生動了起來,俏臉上的笑容綻放,如同春風裡百花盛開。
楊毅出現在了門口,但卻沒進來,臉色陰冷的徐明王棟擋住了楊毅的去路。
“滾!”
徐明壓低聲音道:“郭少不跟你計較,是因爲他不想因爲你個泥腿子而掉了身份,老子可沒這麼好的耐心!”
王棟沒說話,只是一手揣在長衫兜裡,裡邊隱約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他在想是不是能製造一個槍支走火的意外,然後一了百了的解決麻煩。
“我跟郭少說好了,跟他公平競爭的!”
楊毅低眉順眼的解釋:“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比不上郭少,但我對佳雯小姐真的一片真心,你們不讓我見她,就算郭少贏了,那也勝之不武……”
“去尼瑪的真心!”
王棟鬼火亂冒,已經顧不上製造槍支走火這種事了,一腳踹了過去,他發現打死這傢伙遠遠沒有痛揍這傢伙一頓來的解氣。
楊毅後退,雖然依舊被踢中但也卸力大半,踉蹌着差點跌倒。
“你幹什麼打我朋友!”
這一切都被宋佳雯看在眼裡,尖叫上來扶住了楊毅,怒視着郭嘯坤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沒有你的許可,我不信他們敢隨便打我朋友!”
郭嘯坤一臉受到了天大冤枉的表情,衝過去便狠踹了王棟幾腳,命令他給楊毅道歉。
王棟道歉,想着自己居然跟一個泥腿子道歉,他就忍不住直磨牙。
“沒事,沒事……”
楊毅謙卑的連連表示沒事,他看到郭嘯坤正驕傲且不屑的看着自己,知道或許正如宋佳雯所說,王棟怕是得到了郭嘯坤的授意。
但他假裝沒看到。
弱肉強食從來都是叢林法則,他感覺在這城裡,就跟自己在山林裡打獵一樣,自己弱小,就別怪別人欺負你。
在這城裡,郭嘯坤的地位就跟他在山林裡一樣,要麼被獵殺,要麼就忍,等待合適的時機。
雖然楊毅並未受傷,但宋佳雯卻已經心疼的泛起了淚花,拽着楊毅進屋一邊衝着郭嘯坤尖叫道:“帶着你的人走,我這裡不歡迎你……”
“別這樣,佳雯,郭少到底是朋友,都是他的那些下人不好……”
楊毅道,笑盈盈的看着郭嘯坤三人。
下人?
聽到這話,徐明王棟臉頰上的肌肉劇烈的抽搐了起來——他們只是保護郭嘯坤,但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下人,甚至郭嘯坤都沒當他們是下人過!
二人的拳頭攥的格格直響,恨不得將楊毅給活撕了。
郭嘯坤也恨不得將楊毅給活撕了,因爲他分明看到楊毅看向自己時那笑容裡的得意和挑釁,更看到聽到這話時原本已經很生氣的宋佳雯更加生氣,尖叫着讓他們離開。
楊毅和宋佳雯已經進屋,遠遠的能聽到楊毅跟宋佳雯說自己找到了一筆買賣,準備出門一趟,年關前準備回來之類。
“聽到了?”
郭嘯坤死死的盯着楊毅的背影問。
王棟徐明狠狠點頭,滿臉獰笑。
“聽到了就好!”
郭嘯坤滿意的笑道:“現在世道太亂,到處都是土匪,這傢伙不好好呆在城裡反而要出遠門,要是死在土匪的手上,佳雯肯定怪不着我,哈哈哈……”
“他一定會死在土匪手上的!”
王棟徐雲保證道,將胸口拍的咚咚作響,跟着郭嘯坤興奮而去。
屋內,宋佳雯餘怒未消,紅了眼眶。
“別這樣啦!”
楊毅說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人踢的是我,我都沒哭你怎麼哭了?”
宋佳雯更傷心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因爲她知道楊毅的本事,要不是因爲自己,他豈會讓王棟徐明之流欺負了都不還手?
楊毅忙掏出手帕給她,連聲勸慰。
“這麼粗,擦的臉疼……”
宋佳雯擦乾眼淚嫌棄的將手帕丟回給楊毅道:“你就不能換個好點的手帕?我可是很嬌貴的!”
看她能衝自己撒嬌,楊毅便笑了,因爲往往這個時候,她便已經不再難過或者生氣,將煩惱都拋開了。
這是個心很大沒心沒肺活着的姑娘,楊毅希望她能永遠這樣。
“人家都替你委屈的哭了,你還有心笑!”
見他笑,宋佳雯便恨恨的瞪着他道:“下次那兩個傢伙再敢打你,你就打回去,別總是忍讓,一味的忍讓別人還以爲你好欺負……”
“好好好!”
楊毅連連點頭,根本沒將王棟徐明放在心上。
因爲當他確定郭嘯坤王棟徐明三人聽到自己要出遠門一趟的時候,他就確定那兩個傢伙已經死了。
楊毅是個非常好的獵人,特別精於下套放餌的狩獵方式。
他故意的似有似無的譏諷,還有宋佳雯對自己越好,在他確定郭嘯坤很想找個機會弄死自己的情況下,這些就都成了誘餌。
郭嘯坤缺一個自己死了宋佳雯都不會懷疑到他頭上的機會,或者就算是懷疑但也無法確定的機會。
現在楊毅給了他們機會,他們咬了餌,那他們就非死不可了。
他從來不會和死人生氣。
一下午,二人就坐在屋內烤火,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偶走門口路過的宋福財等人看着都覺得無趣,因爲大多數時候都是宋佳雯在說楊毅在聽,如同木頭。
他們想不明白,自家小姐怎麼就喜歡這根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