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卻請假回家,那還有什麼機會?還是說你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
嚴殊撇了撇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我又不會武功,哪那麼容易殺人。”
“麒真驍勇善戰,普通人近不了他的身。皇宮又守衛森嚴,很難下手。但是他很信任你,因此他對你一定疏於防範,加上你不會武功,他就更不會擔心了。此事由你去完成最合適。”
嚴殊不禁聳肩一笑:“他信任我?誰知道呢。說不定我這條小命也是差點給他拿去的。”
韓定邦支在桌上的肘子朝裡推了推,湊近嚴殊,半眯着眼睛問:“你真以爲他會殺你?”
聽他的口氣,似乎知道什麼隱情,嚴殊也微微眯縫起兩眼,似笑非笑地悠然問道:“韓大人,似乎知道些什麼啊……”
韓定邦正欲開口,一名家丁就急急忙忙跑過來連連敲門:“老爺!老爺!快開門!皇上來了!您快洗把臉!”
韓定邦一聽,雙眼轉向嚴殊,想不到他請假在家都能把皇帝引回來,不由“撲哧”笑了:“宰相啊宰相,下官真是佩服!佩服!”
嚴殊冷哼一聲:“你就別取笑我了。”說着湊着傭人遞上來的臉盆洗了洗,便迎了出去,一面走一面拱手說:“不知陛下駕到,還請恕罪。”話畢,方要下跪,麒真就示意他免禮,他大清早就風塵僕僕的樣子,身旁是大內總管和御前護衛,九方煙跟在後面。
韓定邦見勢,也急忙向麒真行禮。麒真看着他,隨口答應道:“韓卿家也來探望相國?”並沒有等待回答,本來也不需要對方回答,麒真就開門見山地對嚴殊說明了來意:“朕聽聞昨夜相國回府之後遇到了刺客,不知是否有此事?”
奇怪,他怎麼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嚴殊覺得納悶,但又不方便問,便若無其事地笑笑:“噢,昨晚回府之後是有兩個陌生人闖進來,但不曉得究竟是飛賊還是刺客。不知皇上是從哪裡聽說的?”
“今日早朝之前顧愛卿本想來相府與你結伴同行,聽你府上的人說昨晚來了刺客,相國你還沒起牀。於是他進宮之後跟人說起,最後就傳到了朕的耳朵裡。朕還以爲相國又遇刺了,還在後悔不該把護衛調走。”麒真說着,微微斜睨身後的九方煙一眼,半帶着責備,而九方煙則不自在地低下頭。這一細節自然逃不過嚴殊的眼睛,想必小煙剛被訓過了,像個委屈的孩子。
“那皇上就不必自責了,臣這不是安然無恙麼?”嚴殊笑着,避開傷口拍了拍自己的右胸脯,表示自己很好。
“看到你沒事,朕就放心了。”麒真說着,從袖底抽出一樣什麼東西,上前一步,交給嚴殊:“這是你要的牙刷和刷牙用的香料。昨天御史下了皇榜,廷尉監收到了不少牙刷,廷尉一早就拿給了朕,朕都沒想到會這麼快。”
嚴殊忽然感到整個人像被沒進了溫開水,暖洋洋、輕飄飄的,他的心也不由變得有些漂浮蕩漾,像是跳傘未着陸時一樣,有些刺激,又有些像被電擊了一樣,微微地發麻。我嚴殊,什麼樣的禮物沒見過?進ACK的第一年,老闆就送給我一棟別墅和一輛代步跑車,我只覺得理所當然。那些有求於我的人送的珠寶,家裡隨便哪個桌上都亂堆亂放,還有人蔘、蜂王漿什麼的,我都當垃圾一樣退回去……可是今天,我卻被一支小小的牙刷打動?這樣的人,能不讓人推心置腹嗎?
嚴殊看着手中那把精緻的牙刷,一點都不比現代的要差,不禁擡起頭,想說聲謝謝。恰巧與麒真四目相對,頓時,像被灼傷了一樣,他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萬分尷尬,本想說的謝謝也改變了口徑:“皇上何必爲了這種小事親自跑一趟,叫公公來就可以了。”
麒真的表情忽然一僵,他看着嚴殊,心事重重地說道:“因爲朕不希望自己再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嚴殊心生疑惑:過去什麼事情,讓他感到這麼後悔?
“相國,朕公務繁忙,你在家養傷這段時間,朕很難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至於你的安全,朕仍讓子言護衛留下來吧。”子言恆應聲朝嚴殊施了一禮,嚴殊也朝他微微頷首,麒真便起駕回宮:“朕還有事,就不久留了。宮裡若有什麼事,朕會差人來傳話。”
“皇上!”嚴殊叫住他,想把那封信上的內容告訴他,讓他小心提防。可是麒真轉回身問他還有什麼事的時候,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我這個混球,到底在幹什麼?我該怎麼辦?把那封信上的內容原原本本告訴他,可是我現在用的是宰相的身體,要是被誣衊成反賊,逆謀的罪名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如果我被殺了,那些想害他的人一定還會派別人來殺他,麒真的處境豈不是更危險?留着我,至少還不會有心害他。
“哦,沒事,沒事。”嚴殊搖着頭,“皇上你也要保重。微臣恭送皇上。”嚴殊說罷,打着手勢正要將麒真送出門,就被九方煙用靴子低在腳邊,“皇上要我告訴你,聽說容國派了奸細到我國,讓你沒事多留意留意,看看有什麼情報和線索。”
嚴殊定神望了望他,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不覺一笑,他這不是另有所指嗎?便反問道:“這恐怕是王爺要對下官說的話,而不是皇上要說的話吧?”
九方煙見他竟敢質問自己,雙眉一橫:“放肆!你敢懷疑本王?不信你自己去問皇上!”
“是嗎?”嚴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微微晃了晃腦袋:“這下官可就不明白了,爲什麼皇上在的時候不說,非要讓您來轉達?而且昨天晚上,下官記得沒錯的話,王爺您來過相府吧?”
“我來過?我來做什麼?”
“下官要是知道,還問王爺做什麼?不過王爺身上這個味……”嚴殊戲謔地挑了挑眉,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你……”九方煙說不過他,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噯,”彷彿知道他想幹什麼,嚴殊連忙穩住他:“下官記得王爺可是答應過不再找我麻煩的。”
“不錯,本王是答應過你,可是前提是你安守本分。而你,昨天祭天大典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竟然和皇上跳出那種舞……”
“所以,王爺昨天夜裡是打算來教訓下官的嘍?”
九方煙卻話鋒一轉,又回到了麒真的身上:“皇上本來是想直接跟你討論國事的,不過看到你這副德性……怕你太過操勞纔沒說出口。你要是敢破壞我們的約定,休怪本王不仁!”說罷便轉身跟上了麒真。
韓定邦見他們離去,往嚴殊身邊一站,低低地說:“這個九方煙,倒是精明得很,也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有奸細來了。燕大人,咱們往後可要多加小心了,別叫他抓住什麼把柄。”
嚴殊微微一怔:莫非九方煙所說的容國來的奸細,就是燕起菡他們?那我剛纔那句話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覺得很諷刺,腦子裡有點亂,忽然的,他有點嫉妒燕起菡,又有些恨燕起菡。麒真對他這麼好,他爲什麼還要背地裡勾結別人,背叛麒真?燕起菡,你死了是你活該!可是你死就死嘛,還留個爛攤子給我收拾!我一世英明,全被你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