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寧心殿,這裡是李承乾平時讀書的場所,宮殿的面積並不是很大,但卻十分的雅緻,平時就算是不讀書,李承乾也喜歡在這裡坐一坐,喝上一杯清茶,使得自己煩躁的心能夠得到片刻的安寧。
不過有時候李承乾也會在寧心殿待客,當然都是一些特別重要的客人,因爲這裡比較安靜,方便商談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比如今天,他就在這裡接見了一個客人。
“太子,上次老夫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李承乾的對面,一手端起茶杯品了一下,隨後就目光炯炯的盯着李承乾問道。
“這件事我還沒有考慮清楚,以後再說吧!”只見李承乾聽到對方的話後,卻是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的道,似乎並不想要討論對方提出的話題。
“呵呵,這件事的確要放到以後再說了,畢竟之前陛下離京,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可是太子您卻放棄了,實在讓老夫感到可惜啊!”只見這個老者搖着頭再次道,語氣中也似乎帶着無盡的遺憾。
“我不是說過以後再說嗎,如果崔公今天來找是討論這件事的話,那還是請回吧!”李承乾聽到對方的話也再次皺眉道,臉上的不耐煩也更加的明顯,似乎一言不合就要趕對方離開。
這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出身於博陵崔氏的崔幹,之前他辭官去了南山那邊,辦了大唐第一座私人書院,也就是南山書院,不過李世民緊接着就在南山書院的旁邊辦了一所終南書院,導致兩座書院開始互相競爭,從生源到科舉,都是雙方競爭的焦點,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暗中卻已經與李承乾搭上了線。
看到李承乾臉上的不耐煩,崔幹當下也是輕笑一聲,不再用剛纔的話題來刺激李承乾,而是換了另外一個話題道:“既然太子不想聽,那咱們就聊一聊另外一件事,今年陛下遠征高句麗,連李休也跟着一起去了,太子身爲監國,只要給我們一點方便,在科舉上我們就可以超過終南書院,可是結果卻是終南書院大勝,考上進士的人中,有一多半都是終南書院的學生,現在我們南山書院的名氣已經完全被終南書院壓了下去,這可與當初太子給老夫的承諾差太多了!”
崔幹說到最後時,兩隻眼睛也緊緊的盯着李承乾,本來這次李世民和李休都不在長安,他又與李承乾達成了暗中合作,以爲可以藉着這個機會一舉勝過終南書院,但卻沒想到最後輸的更慘,不光進士科被打壓,連其它幾科也被打壓的厲害,現在讀書人中已經將終南書院排在南山書院之上了。
聽到崔乾的話,只見李承乾也不由得露出尷尬的神色,過了片刻這纔開口解釋道:“本來我也想要幫你們,可是卻沒想到長孫無忌攬權,科舉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根本不讓我插手,連閱卷的人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所以我最後也實在無能爲力。”
提到長孫無忌時,李承乾臉上也露出一種刻骨的恨意,甚至連“舅舅”都不再叫了,而是直呼長孫無忌的名字,由此可知他對長孫無忌已經沒有半分的尊重。
“太子此言差矣,長孫無忌再怎麼專權,他也只是個臣子,而您纔是陛下任命的監國,如果當時太子硬要插手的話,恐怕誰也不敢攔您!”崔幹卻是再次不悅的道,無論李承乾怎麼解釋,他都感覺對方根本沒有重視當初對自己的承諾。
“崔公這話就有些過了,長孫無忌在朝堂上的聲望本來就高,背後又有父皇爲他撐腰,而且在科舉這件事上,若是我硬要插手的話,日後誰都會知道我站在你們這邊,到時若是讓父親知道我和你們的關係,那我這個太子之位還要不要了?”李承乾也是個高傲的性子,這時也是冷哼一聲反駁道,他雖然與崔幹暗中結盟,但卻絕不會爲了對方而損害自己的利益。
看到李承乾生氣,崔幹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重了,而且他們世家現在也被李世民逼到了絕路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全都在李承乾身上,所以他也不敢太過得罪對方。
“好吧,這件事老夫就不說了,希望下次科舉時,太子記得對我們的承諾!”崔幹這時嘆了口氣再次開口道。
“放心吧,只要有機會,我肯定不會忘記你們的!”李承乾當下也點頭道,只不過他的話依然有些含糊,只說是有“機會”纔會幫崔幹,並沒有說一定要幫,對此崔幹也沒有太計較,因爲他知道隨着李世民和李休回來,李承乾在科舉上能插手的機會就更小了。
“對了,我聽說你們世家有些人與我那位好四弟走的很近,甚至還投到他門下做了賓客,難道說你們世家要兩頭押注?”這時李承乾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當下也不由得開口質問道。
自從上次李泰差點住進武德殿後,李承乾和李泰的關係就徹底的決裂了,再加上長孫皇后去世,他們兄弟兩人也再也沒有和好的可能,特別是李泰也將自己的野心表現出來,處處都想與李承乾爭上一爭,更加導致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急驟惡化,連李世民都爲此頭疼不已。
“駙馬這可就誤會了,我們這些世家家大業大,嫡系與旁系人口衆多,特別是一些旁系出世的人,最喜歡打着世家的旗號爲自己臉上貼金,更有些人不喜歡受家族的束縛,行事只顧自己,而魏王那邊也一直重金招攬人才,所以難免會有些世家出身的人被招攬過去。”崔幹這時卻是苦笑一聲道。
世家的名望雖高,但也不是所有世家出身的人都願意聽他們的號令,特別是人口越多,家族對個人的影響力就越小,比如以太原王氏爲例,王氏的人口遠超其它幾個世家,但是王氏卻是最鬆散的一個世家,整個世家內部分成多個派系,彼此間也是爭鬥不休,有些更是乾脆與世家決裂,完全投靠了朝廷,這也是他們世家面臨的最大問題之一。
崔幹說到這裡時,發現李承乾的臉色依然不好看,當下也急忙再次開口道:“不過太子您也不必擔心,魏王招攬人才也是件好事,我們已經派了幾個人混到魏王的身邊,到時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我們知道,甚至我們可以通過這些人影響到魏王的舉動,進而給他設下圈套,以魏王的性格,要讓他上套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聽到崔幹如此說,李承乾的臉色也終於好看了一些,不過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一個內侍走進來,剛想開口稟報,但卻被李承乾惱火的打斷道:“誰讓你進來的,不知道本太子在會客嗎?”
李承乾一發火,內侍也嚇的直哆嗦,不過最終還是顫抖的開口道:“啓稟……啓稟太子,奴婢……奴婢本不敢進來,只是燕國公府上送來一封書信,而且還必須要交給太子手中,奴婢不敢耽擱,這才大着膽子進來,還請太子恕罪!”
聽到竟然是李休派人送來的書信,李承乾也不由得一愣,臉上的怒火也一下子消退了,只是卻換上了一副更加複雜的表情,以前他對李休也是十分的尊敬,只不過因爲七娘的事,卻讓他心中對李休也產生了幾分恨意,現在雖然消減了幾分,但他對李休的感情依然十分的複雜,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坐在李承乾對面的崔幹聽到竟然是李休送給李承乾的信,當下也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也知道李休和李承乾之間的複雜的感情,所以這時看看李承乾,然後又扭頭看看內侍手中託着的書信,然後等着看李承乾如何做決定?
過了好一會兒,只見李承乾這才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把書信放下吧!”
聽到李承乾的話,內侍也是如釋重負,快步來到李承乾的面前把信放下,然後又快步退了出去,而李承乾這時看着眼前的這封信,特別是看到信封上寫着的“承乾親啓”四個大字,讓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複雜。
以前李承乾在李休那裡讀書時,李休也從來不稱他爲太子,一般都是直呼他的名字承乾,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李休對他的稱呼也像其它人一樣變成了“太子”,後來他們師生間的裂痕一點點變大,李承乾本以爲自己和李休再也回不到從前的那種關係,卻沒想到對方寫的信上,依然像以前那樣直呼自己的名字,這讓他非但沒有感覺到被冒犯,反而還感到幾分親切。
只不過很快李承乾又想到當初七娘的事,以及後來他們師生間的爭吵,這讓他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有些陰冷,隨後拿過書信打開,也沒有迴避崔幹,只是當看到信上的內容時,他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過了片刻這才擡起頭,面帶迷茫的對崔幹道:“他要請我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