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說II
如果相遇是爲了分別
我仍然會在那裡等你
所以
請不要放棄
兩個人的呼吸
纔可以延續血液的溫暖
所以
請不要讓我
孤獨地心跳
又一次坐在望海樓的長廊上,一個人呆呆地看着遠處,腦海裡卻只有那天的風景。
“混-蛋-柯-曉-萌-”
我站在長椅上,對着遠處大喊了幾遍之後,舒服多了。
哼,最好能讓她聽見,心裡內疚,內疚得死去活來!混蛋最喜歡內疚了,然後再來找我,求我原諒!哼哼!我又緊了緊外衣,坐了下來,。我賭,柯曉萌,你要是敢不出現,哼哼哼!
住在同一家旅社,我度日如年,小鎮緩慢的節奏更是讓我如坐鍼氈。我忍,忍了這一陣,柯曉萌,到時候看我怎麼跟你討回來!
傻瓜,這麼在意別人的眼光麼,以爲自己很偉大?我都不在意了!有這麼優秀的我的支持,爲什麼還這麼懦弱!我委屈,我傷心,我想哭!混蛋柯曉萌,你可以對我爲所欲爲,就是不准你丟下我!
我後來慢慢知道曉萌的恐懼只是她後天生出來的條件反射的一種。
“蘭蘭!”
我興奮地轉身,卻看到了我最不想見到的人。
我又轉回頭,繼續看風景。
“跟我回去。”孫飛命令。
我斜都懶得斜他一眼。晃着腳繼續享受凍人的山風。
“蘭蘭。”他軟了下來“跟我回去好不好。”
沒個性!我心裡嗤了他一下。要是那個混蛋曉萌,一定會陪我一塊兒看,說不定還會升個火給我烤烤,再熱乎乎地下山。
“回去吧,伯父伯母都急壞了,要不是柯曉萌告訴我們你可能在這兒,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回去了。”
“什麼!”我猛地跳起來,感覺我的聲線都黑了“是她告訴你們的?她人呢!”混蛋,就這麼不想我好,你等着!
“先跟我回去。”孫飛上來拉了我就要走,拉了幾下沒拉到我。他嘆了口氣:“先回去吧,你再生我的氣,也不要讓伯父伯母擔心。……回去後,我們再一起去醫院看看柯曉萌。”
最後一句他聲音很低,明顯底氣不足。卻聽得我一驚,腳下動了起來“她怎麼進醫院了,什麼病?”
“沒……就是被人砸了一酒瓶子。”孫飛的臉更不自然了。
我停下腳,轉過身對着他:“你乾的?”
孫飛連忙搖頭擺手:“不是,是——是誤會,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我又喝醉了……”聽着孫飛絮絮叨叨,我心裡的火越燒越旺。
剛出機場,我意外地看見了蘇妮。
“我有話要問你。”蘇妮直截了當
“好。”我坐在了她對面,孫飛被我瞪回去報信了。
“你們……”她似乎在想着怎麼開口。她的眼神不斷地在我臉上和我身後的空氣中旋轉。
我突然感覺到我猜到了什麼,模糊得很堅定的東西。
“我愛她!”我落地有聲地說“我愛曉萌!”
蘇妮明顯愣住了,猛盯了我半天,才吐出一口氣,笑着搖起頭來:“難怪,難怪,那傢伙對你這樣兒的是最沒轍的了。”
我點頭又迷惑地看着她。
“好了,我本來還想如果你否認的話,要不要得罪曉萌扇你幾個巴掌,看來所有的事都是那個傢伙自找的,活該!”
“對,活該!”我恨恨地敲了下桌面,想象敲得正是那個混蛋的腦門,轉頭又小心地問“她……沒事?”
“死不了。”蘇妮笑着揚了揚手機“打架她最熟了。”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最開心的時候。雖然跟孫飛在一起也很開心,可是是孑然不同的。是沒有辦法形容的那種,每天身心都是展開的,像是盛放的百合,開在了陽光雨露下。
我曾帶曉萌去過我家,不管怎樣,我都想讓爸媽好好見一見曉萌。爸媽本來對她印象就不錯,那天的態度自然是熱情洋溢得不得了。
看着被我媽拉住手時,曉萌臉紅不安,手腳多餘的樣子,我心裡突然地一痛。
親情養育了我,我自然是感恩的。但是如果讓我放棄我的愛情的親情卻無法再給我充足的養分。
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讓曉萌不再孤單,也只有曉萌,纔有權利在我心裡撒野。所以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走下去的。
可曉萌呢?
我不知道。
對於她,母愛親情是遙不可及的,儘管她那麼地盼望。
那,她會不會因爲不想我失去親情而放棄我們的愛情?
我……不知道……
曉萌,你,一定不要放棄!
似是感到我的目光,曉萌轉過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有深深的東西,複雜地煽動着,忽明忽暗。
那時,我似乎知道了。但是,我可以裝做不知道吧?
所以,我不知道。
曉萌不是個天生浪漫的人,但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能讓我感動好久。
壓馬路的時候,她會永遠把我引到有樹蔭的那邊,不讓我曬到太陽;我走路也從來都不用看路,因爲她會把我看顧地很好;桌上,我杯子裡的水,永遠都是溫的,只因爲我的胃寒.雨天,一把傘永遠一大半是用來遮住我…
一個眉眼,一個微笑,一句呼喚,都是溫馨而感動的。那些回憶,現在是我賴以溫暖自己的唯一的憑藉。
曉萌把所有的溫柔包容都給了我,在我眼裡,她真是天底下最最珍貴的寶貝,既然是寶貝,又是會四處活動的寶貝,我擔心她會被別人搶走是正常的吧?那麼,我偶爾看一下她的手機,順便幫她接個電話也是可以的吧?
曉萌其實是很有異性緣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不,應該說是她懶得去知道而已。不過,有件事她絕對不知道。那就是我曾那麼無私地爲她遮風擋雨,那麼偉大地幫她趕走了身邊嗡嗡亂舞的蒼蠅兩三隻。
那天,曉萌在洗澡,她的手機響了,我本打算遞給她的,真的!
曉萌的人際關係單純地幾乎結不成網,來來去去不超過十個人,而且我都“熟”。可這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於是,我接了。
“喂……”
掛掉電話,我就發誓以後絕對堅決阻止曉萌去參加什麼同學聚會之類的——孽緣竟然還不止蕭然一個哎!
我恨恨地把電話扔到一邊,可眼珠一轉,我又興奮起來。
想見曉萌?還是先見見我比較好吧?
想象着明天怎麼整垮那個男人,我就笑得合不上嘴。呵呵,好久沒這麼好玩的事了。我要讓那個可憐的傢伙以後見了我就繞道,繞不了挖地道也得避着我!哼!
愛情中的女人是很可怕滴~
“你好,久仰!你就是王欣先生吧。初次見面,我是曉萌的朋友,最要好的那種!她今天有事來不了了,不介意我坐下吧?”不理他豬肝色的臉,我邊說邊坐下,笑容可人的面孔,心裡已經毫不客氣地開始對他進行評估。
結論當然是豬頭一個。
他見我穩穩當當地坐着,只好也尷尬地坐了下來。
“你跟曉萌很熟?”我一邊看着他,一邊手在菜單上一頓豪指,大有指點江山的氣勢。看他的臉快綠得不行了,我適時地對他笑了笑——我對自己的蒙娜麗莎的微笑是非常自信的,屬於迷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果然,對方臉色鬆了鬆,喝了口水才說“我們大學同班同學,不過……可惜幾乎沒怎麼接觸過。”
“那你還約她?”我驚奇。不單是爲他,更因爲他讓我想到了蕭然,他似乎也是這種狀況。那他們一個個在學校裡的時候都幹什麼去了!
鑑於我可以加以利用的身份,他似乎打算對我來個剖心暢談,我樂得有吃有喝又有故事聽。
“其實,在學校就對柯曉萌有好感,可是又不敢表白。結果,就錯過了。”
老套!我撇撇嘴,繼續低頭大嚼。恩!這家的鵝肝醬真不錯,呆會一定要打包點回去給曉萌也嚐嚐。
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他應該是在擔心我會將我腦海裡的壞印象轉移到曉萌腦子裡去,所以格外賣力:“其實,不止是我,那時班裡很多人都喜歡她,可是又不敢告訴她。”
哦,這麼有意思,曉萌那時就有這麼強的殺傷力了?我終於有點兒來勁了,鼓勵地看着他。
“她平時太沉默了,不是很合羣,一開始幾乎沒什麼人注意她。直到那次”他單手支臉,眼神恍惚,像是陷入了回憶。
“那次校慶的時候,我們班是表演小品。演出到一半的時候,吊在房樑上的佈景突然掉了下來。當時只聽見一個女孩大叫了一聲,就捂着胳膊坐在了地上。我們都慌了,呼啦圍過去,七手八腳地準備擡她去醫務室。可是那個女孩哭得死去活來就是不肯起來。正鬧烘烘的時候,只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還沒死就跟我走吧’。我們這時才注意到她。剛一看,就全都愣在那兒了。她當時滿臉是血地站在舞臺邊兒上,卻哼都沒哼一聲,只是用手袖子抹了抹臉,扒開人羣,拽了那女孩就走。後來,我打聽到她頭上縫了兩針,那個女孩只是擦傷……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就特別留意她,好多男生也是從那天開始注意她的。可是她好象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唯一向她表白的一個男生還被他問了一句‘你是誰’。所以,沒人敢再去跟她表白了……”
我聽完很久才記得閉上嘴巴。心裡感覺突然很複雜,高興是肯定的,畢竟人人爭搶的肥肉現在在我嘴裡,不過還是有遺憾,爲什麼不能早些認識曉萌,如果我是那個女生,一定要當衆給她一個吻,死乞白賴怎麼也不會放過她的!
我說不出來,也想不起來,也不願意再想,我見到那面目全非的屍體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
曉萌走後,看着圍在我身邊滿臉寫着爲我好卻又並沒有真正讓我好的人,我心裡只是一片空白,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甚至覺得好笑。
孫飛每天緊緊地盯着我,好像我隨時也會變成一具屍體一樣。我的心裡雖然連一秒都不想活着,但我卻並不會真的去死,因爲腦海裡一直有個聲音溫柔堅定地說
“我的話,會爲了她好好地活着。”
所以,我活着。
直到看到蘇妮,我才感到我身體裡的眼淚已經太滿了。
蘇妮勸我跟孫飛結婚,我同意了,因爲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只有頸間的戒指,能讓我的心臟一下一下地刺痛着。
曉萌曾說我是她掌心的愛情線,那麼現在,她是我手中的生命線。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着,即使有着人人羨慕的富足的生活和好老公,我仍然無法擺脫隨時隨地想逃走的念頭。就像現在,對着滿街的人卻覺得孤單,對着那麼多笑臉卻覺得悲傷,對着所有的一切卻覺得如黑洞一般絕望!
曉萌,這樣的活着,是你對我溫柔而極至殘忍。
“好久不見了,氣色不錯!”蘇妮笑盈盈地坐在了我對面。
我看着她,心裡稍稍平靜了下來。想到昨天早上我還坐在愛丁堡的街頭喝咖啡,下午就回了上海,而現在又坐在了新加坡的咖啡館裡吃早餐。
就像是人生,畫面不停地變換間,已經物換星移,面目全非。
“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害得我都沒時間收拾收拾,要以這付殘花敗柳的樣子來見你!”
我撲哧一笑“你這也叫殘花敗柳?那滿世界不得成沙哈拉沙漠了。我看你是拐着彎的說我佔用了你金錢般的時間了吧。”
“天地良心!你來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蘇妮誇張地笑着。
看着一臉精氣神俱佳,得意飛揚的樣子,我突然有些羨慕起來,不自覺地說:“如果我也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蘇妮笑着說:“真的?那敢情好,那你就別回去了。我正愁沒丫鬟能使喚呢。”
我嘆了口氣,說“我昨天去看她了。”
蘇妮怔了一下,半天才嘆了口氣,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幾次想再繼續下去,都被蘇妮刻意岔開了。我覺得很難過,悲傷地看着她。
本以爲她是唯一可以分享我的心情的人,卻原來是我太天真了。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忘了她,可我不能!現在就連這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竟然也變了麼?
“我——去下洗手間。”蘇妮坐立不安了半天,突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那背影倉皇地像在逃離什麼。
我撇過頭,扭頭看着窗外——她也是這麼喜歡看窗外的。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蘇妮丟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繼續轉頭看着窗外。可是手機鈴聲卻執着地響着。
我猶豫了一下,拿了過來,手機屏幕上“木可”兩個字正閃個不停,我疑惑地接通。
“喂……”
模糊的一聲。
我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尖叫起來!那聲音像是一個響雷在我耳中炸響!雖然不清楚,卻是那個熟悉得讓我腦袋生疼的聲音!我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我擔心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又擔心一出聲就會再也聽不見這個聲音了!
我心裡祈禱着,說話!再讓我聽聽!再讓我聽聽!快說話!
可是,電話突然就斷了!我連忙回撥,卻再也打不通了。
“木可是誰?”我盯着蘇妮,聲音尖利。
“什麼!”蘇妮很吃驚,聲音高了八度,她迅速翻了翻手機,嗖地站了起來“公司找我,有急事我要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飯!”
看着她疾走的背影,我的心裡更加疑惑。木可,木可……我心裡不斷地想着這個名字。我一個激靈,抖得不行。
難道……不,不!我立刻搖了搖頭,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
那天,電話那頭短促而又刺耳的剎車聲,至今仍然不時在我的耳邊響起.提醒着我的失去。
“要學會放下,我想曉萌也是這麼希望的。”蘇妮在離開時意味不明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慢慢地走在街頭,心漸漸涼了下來。爲什麼每個人都能輕易地將往事化成雲淡風輕的記憶,難道真的是我過於執着了麼?
不知不覺,我停了下來。
“ONLY攝影工作室”讓我的眉頭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
那些照片都被我在曉萌的墓前燒掉了,因爲我害怕看到那麼幸福的我們,我會嫉妒,我會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我順手摸了摸頸間的戒指,正準備走開,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你是不是……這裡的客人?”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問着。
見我驚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指了指櫥窗裡面說:“以前,這裡掛了一張照片,裡面有你。”
“照片?”我迅速朝櫥窗裡看了看。此時此刻,我很想看一眼那張照片,哪怕它的存在殘酷地昭示着我現在的一無所有。
“很可惜,你們沒有遇到呢。一年前,那個人來過這裡,我就還給她了。”女孩無不遺憾地說。
“什麼?”我有些糊塗“那個人?哪個人?”
“就是照片裡的另一人啊,當時我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女孩天真地說着,很是得意洋洋。
而我只是看着她的臉,覺得諷刺,腦袋裡面打了結似的,木然地說:“什麼另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麼,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不可能?她當時還哭了呢。啊!就跟你現在一樣!”
女孩的身影和聲音越來越模糊,我感到我的心臟激動地抽痛,越來越膨脹,所有淤積的感情瞬間爆發了出來化做一句大吼:“柯曉萌,你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悲傷永遠都是悲傷
快樂卻不會永遠快樂
真是奇怪
那麼
中和一下
會是什麼?
……
遺憾麼?
那就遺憾吧。
畢竟,
遺憾,是可以彌補的。
原諒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謝謝ME,幻影,JUL,關於那篇題外……大概是平時太燦爛,內心有點擠的緣故吧,會不時從缺口漏點出來……
就算是少年強說愁吧
糟了,又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