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真不回家嗎
李君佑負手立在後院裡，飄灑的雪一層層覆上他的白衣黑髮，赫然分明，心也隨着這雪越來越涼。是他自己將她推開的，此時爲何又爲這孑然一身的孤獨感到蝕骨之痛？
思緒回到半時辰前。
“出來吧，成繼。”
一道黑影落下，成繼半屈膝跪在李君佑身後，“王爺。”
“此番是你有意爲之？”
“屬下自願領罰。”
“罷了，當日爺準你將瑾歲帶去，便該想到今日。她現在如何？”
“瀧姑娘已經走了。”
李君佑雙手緊了緊，面上看似不動聲色，但良久纔將這句話消化，低沉道，“她說去哪兒了麼？”
“瀧姑娘未說。”
李君佑點了點頭，沉默。
成繼遲疑片刻，又補了句，“瀧姑娘在這淮南無依無靠，興許是回家了。有成雲暗中保護，王爺無需擔心。”
李君佑心中清涼，“回家了麼？這樣也好。下去吧。”
忽然一雙溫熱的小手蓋上自己的手，將李君佑紛亂的思緒喚回，繼而一個柔軟馨香的身子貼上自己的背，然後便是那熟悉清越的聲音，“下雪了，怎麼還站在外面？”
李君佑微怔，惑於她言語間的溫柔繾綣，不自在抽回了手，向前走了幾步才道，“還回來做什麼？”
瀧卿被他持續的彆扭弄得心裡難受，低低嘆了口抱臂就地蹲了下去。
李君佑目不能視後，聽力卻愈加敏銳，聽得她一聲輕嘆後悉悉索索蹲下身去，心裡只道她是否受了傷，一時緊張人已走至她面前，順着她蹲下身，試探着撫上她的發，手中一涼，雪花便化成水融進她的發中，沾溼。李君佑白皙的手理了理她的烏髮，語氣出奇溫柔道，“怎麼了？”
良久無人應答，若不是手中真切的觸感，李君佑都要以爲自己面對的只是一團空氣，偏偏又看不見那傻姑娘的表情，不禁有些氣悶，面上稍有些變化，那姑娘已然開了口委屈囁嚅道，“我餓了。”
李君佑扶着她發的手頓了頓，繼而啞然失笑，卻又苦澀得心裡發疼，只將她拉起朝堂內走去道，“餓了自己不會尋吃的麼？”
瀧卿隨着他的力起身，在他的手從自己臂上撤去的瞬間已是準確牽住了他，收攏五指，將他扣緊。李君佑斂了斂眉，終究沒再掙開她。
瀧卿心中一陣歡快，腦袋隔着廣袖在他臂上蹭着，“李君佑，你現在若是丟下我一個人，我會餓死的。我可是一點盤纏都沒帶就來尋你了。”
李君佑被她這無厘頭的威脅弄得哭笑不得，故作嚴肅道，“盤纏麼？我已讓成繼給你準備好了。”話雖這麼說，手中卻不由將她扣得更緊。
瀧卿搖了搖頭，又立刻憶起他此刻看不見，忍住內心難抑的酸澀，轉念想自己若能窮盡一生這樣牽着他的手，心中反是明朗了些，擡眸望着他無垢的俊顏，大聲道，“我纔不走！”
李君佑感受着身邊真真實實的觸感，心境卻是與方纔自己獨立雪中時完全不同了，甚至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還隱隱現出他們日後共看雲卷花舒的畫面，他們的來日方長。原來執子之手，生死相隨是這樣，原來潑茶灑墨，平淡生活是這樣，原來他也可以，不是一人。
如此想着，李君佑還是問道，“真的不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