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花韻暮
乾坤幾度,一眼萬年,老天把玩的命理輪盤,從不會爲浮世間一對對束縛在愛恨糾纏裡求而不得的癡男怨女,或是善男信女停留片刻,驚爲天人的傾城回眸它不理,錯綜複雜的冤假錯案它不理,分秒而起的海市蜃樓它不理。浮生萬物,如蟻如芥,輪盤不停,操縱多少人間苦樂。
變數總會在來之不易的幸福裡橫插一腳,比如一覺醒來的瀧卿。
她並沒有理所當然在李君佑懷中醒來,甚至車內,壓根沒有第二個人。好在韻景適時進來打消了她的疑問。
“你醒啦?王爺在後面那輛馬車裡,與花莊主議事!”
瀧卿把睡醒後混沌的思維理理順,得出的結論是李君佑在她睡着期間遇上了熟人,所以去敘舊了。但是韻景話裡的憤憤不平又是哪裡來的?
斟酌了片刻,還是問道“花莊主是?你與他可是有過節?”
韻景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花莊主是花滿樓的頭牌也是昆凌山莊的莊主花韻暮,同時她也是我姐……比娘還讓人頭疼的角色!我這次好不容易爭取到跟着王爺去凌霄盛會耍耍的機會,被我姐這麼一來全都攪黃了!”
這次瀧卿卻是毫無頭緒了,花滿樓的頭牌不就是小鈴鐺口中奉爲天人的花媽媽,青樓女子爲何又是什麼山莊的莊主?還有一個混跡江湖的妹妹?妹妹還是李君佑手下的人?
韻景似乎看出她的疑問,自顧自解釋道“我們姊妹兩,都是昆凌山莊的人,爹孃過世的早,哥哥年幼時便坐上莊主的位置,也多虧有一衆好前輩幫助哥哥管理山莊,後來哥哥長大了,山莊的地位也穩固了,哥哥便常常與兄弟們出去狩獵,王爺就是其中一個,偶爾玩的晚了,王爺還會來我們山莊住上一夜,第二日便匆匆回去,那時我也不太知事。直到一日夜裡一羣凶煞之徒殺進山莊,手段殘暴,招招斃命,王爺雖帶了一批人馬趕來,終不夠及時,哥哥還是……他臨終前將我和姐姐託付給王爺照料,王爺和姐姐花費了幾年功夫才使昆凌山莊重新在衆多江湖門派中佔據一席之地,可他們向來不許我參與,再後來姐姐隨王爺去了長安,還冠上了煙花巷第一美人的頭銜,卻將我扣留在莊內,向來只聽聞長安那一片煙花之地,卻從來不曾見過,江湖上都傳姐姐風情妖嬈,勾人魂魄,對我卻是疾言厲色……”
而後面的馬車裡,花韻暮已將來意與情況都一一說明,李君佑估摸着瀧卿該醒了,最後叮囑了幾句便起身準備離開。
卻意外地被花韻暮妖媚含情的聲音喚住,“公子,你當真喜歡那小丫頭了?”
“當真。生之苦痛,你我皆知。可從今往後,我更願意生,希望你也一樣。”李君佑說完便下了車。
車簾放下,隨着李君佑的離開,光亮又一次被遮蔽,花韻暮垂着頭,淚水落下來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從十四歲哥哥過世以來第一次亂了方寸。
她和李君佑在煉獄裡相依相偎了七年,他們將死作爲歸宿的生活反而生出了一種無畏的安全感,因此他們在巨大的絕望苦痛裡存活下來,他的玩世不恭與她的美豔魅惑背後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她本以爲,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該死的人都死絕了,她便陪着他一起回到歸宿裡去。而她的妹妹,永世在光明裡活着就好。可如今,一個突如其來的女子打破了這一切,企圖將公子從煉獄裡解救出去,那麼她呢?她一個人呢?
李君佑回到馬車時,瀧卿正出神地想着韻景對她說的最後一番話,“我知道姐姐喜歡王爺,但是我每次見着姐姐都覺得她並不快樂,說書的那些故事裡有情人不都是快快樂樂的才能幸福長久麼,想來王爺一定不是姐姐的良人,所以卿卿,要是姐姐爲了王爺與你爲難,我定是二話不說幫你的!”
“卿兒?醒了麼?”李君佑的聲音忽然響起。
“啊,你回來了。”瀧卿自然而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將他牽引過來。
李君佑頷首,從善如流的被她牽引着,又從善如流的坐下將她攬入懷中,然後閉上了眼。
車中一時又陷入了寂靜。
瀧卿本來憋了一肚子的話,擡眼看了看他,見他似是不願多說,終是將內心所有的困惑壓了下去。
他既不願說,她便不問。
聽雪花 簌簌響 快馬嘶鳴揚
那一場賭時間已經太長
愛何妨恨何妨 終是空一場
人不笑天天笑命 此生亦不枉
天下之大 盡是蒼涼
你爲朝光 我爲夕陽
朝生夕生 朝死夕死
朝夕相伴 生死相算
人算天算 萬事芒芒
從你站的方向
寂寞燃着芳香
Wωω ◆Tтkǎ n ◆¢〇
寂寞也有歌聲
無血無淚亦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