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面彙集了越來越多的契丹人,賀哲忙着招呼其他契丹部落。雲浩忽然起了看看青巖寺的性質,看看後世香火鼎盛的寺廟,在大唐初年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此時的青巖寺不過是一座規模非常小的廟宇,小到達不到寺廟的基本要求。進了山門就是大雄寶殿,什麼天王殿毗盧殿,藏經閣等等全部省略。大雄寶殿後面的幾間茅草屋,就算是方丈的辦公室見宿舍。簡陋到令人髮指的地步,絲毫看不出千年後香火鼎盛的盛景。
寺裡面的僧人面有菜色,屁股下面打坐的蒲團破舊不堪。整個大雄寶殿裡面,只點了幾盞油燈,陰暗中雲浩甚至看不清楚塑像。不過誦經的梵音,卻好像風一樣鑽進耳朵裡。
飛檐角上的鈴鐺隨着風聲,合着梵音叮噹作響。一陣山風吹來,鈴聲與梵音松濤共鳴一曲,居然有了一種超然的美感。
看到雲浩帶着幾個爪牙參觀,僧人們沒有一個起身。木魚聲聲沒有一絲紛亂,面色黃黃的方丈甚至沒擡起閉着的眼皮。
雲浩躬身施了一禮,他確定這些僧人是真正的修行人。遠不是神秀和慧能那種在鬧市裡,手握巨量金錢的和尚。對於這些無慾無求在苦寒之地修行的人,雲浩覺得自己應該給予足夠的敬意。打擾他們的清修,真的是一種罪惡。
雖然有過許多的軍事經驗,但云浩還是判斷錯了。高麗人很沉得住氣,三天時間裡沒有任何動靜。這讓雲浩有些不安,準備的時間約充分,代表着攻擊越猛烈。
醫巫閭山不是大興安嶺那種深山老林,它不過是平原上的一些丘陵而已。短短時間彙集了兩三萬契丹人,頗有一種佔山爲王的意思。
婦孺被雲浩安排着往大唐遷徙,,三天時間足夠一路跑到山海關。只要到了河北地界,高麗人就算是再膽大,也不敢追過去。想過派人聯絡屈突通,但云浩卻深深的忍住。羅藝在老巢涿州,作爲李建成在河北的存在於屈突通對峙。還是不要去麻煩那個老人家,左右高麗人不過兩三萬人。而聚集在醫巫閭山周圍的契丹人,已經超過了兩萬。
賀哲精挑細選了九千人,契丹族本就是馬背上的民族。理論上來說,每一個成年男子都是一名戰士。他們在林子里布下了無數陷阱,只要高麗人敢進山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高麗人沒有讓契丹人等候太長的時間,第五天的時候探馬的背上就插着兩根羽箭跑了回來。帶回來的消息幾乎要讓賀哲昏過去,高麗人集結了八萬大軍。已經像山一樣壓了過來!
探馬還沒有嚥氣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地平線上的黑線。雲浩錯誤的估計了行事,高麗人掌控下的遼東可不止契丹人。靺鞨人,室韋人,還有渤海人和少量的突厥部落,這些人都要服從高麗人的指揮。
高慧真之所以等了這麼多天,爲的就是集中個個部族的力量。將敢於反抗自己的契丹一族連根拔起,給其餘的少數民族做個娃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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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油和火藥彈還沒運到麼?”同樣面對大軍,李二眼前的情勢就更加駭人。高麗人不過是七拼八湊了八萬大軍,而突厥人這一次是聯合吐谷渾人,回鶻人,還有鐵勒人和昭武九姓足足二十萬大軍。
本着搶錢搶糧搶女人的樸素思想,二十萬大軍決定聯合來大唐發一筆橫財。反正西域的冬天不能放牧也不能種糧食,閒着也是閒着。人無外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眼看着大唐這些年富庶起來,貧窮的草原民族又想起了五胡亂華時的風光。
“回秦王殿下的話,盛彥師帶着人十日前已經從長安出發。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在十日內到達。如果失期其罪當斬!”牛進達黑着一張臉,拱手對李二稟報道。
“把薛萬徹放下來!”帳篷門口的木頭架子上,掛着一個血肉模糊的傢伙。如果不知道,誰也看不出來這是長安城裡可以橫着走的薛萬徹薛二爺!
兩名軍卒架着薛萬徹來到帳篷裡,用力踹了一腳膝蓋,薛萬徹立刻跪倒在地上。
“薛萬徹,運糧失期是個什麼罪名你知道。今天打你可服氣?”李二黑着臉說道。
“殿下手下留情薛某人感激不盡!”薛萬徹嘴上雖然說了軟話,可身子卻像是標槍一樣的挺着。骨子那股子桀驁不馴,讓軍帳中的衆將恨得牙癢癢。
糧草失期可是殺頭的罪名,李二放過薛萬徹一碼。這傢伙居然還是又臭又硬,尉遲恭覺得這傢伙需要再教育。飛起的大腳,一腳就把薛萬徹踢得倒飛出去。所有人都看到了薛萬徹在空中,噴出一口老血。
“敬德住手!”李二一伸手,喝止了衝上去要繼續毆打薛萬徹的尉遲恭。
“呵呵!如果有其他人失期,希望殿下一樣對待!”薛萬徹嘴角流着血,趴在地上還不忘還嘴。
“啪!”李二手裡把玩的玉璧碎成幾塊,破碎的玉璧刺破了手掌。殷紅的血液一瞬間就冒了出來,大帳裡面靜的鴉雀無聲。只要李二說一句話,薛萬徹立刻就會被剁碎了喂狗。
“殿下!”杜如晦跟隨李二多年,到底知道李二的性格。在旁邊小聲的提醒一句,這個人不能殺,至少現在不能殺。
“拖下去!”李二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聲令下就有侍衛把已經昏厥過去的薛萬徹拖走。
“秦瓊,你帶人去接應一下盛彥師。各部嚴防自己的防區,不得隨意出戰。”李二撂下一句話,衆將稱諾退了出去。
“殿下!末將去結果了那廝,他違反軍令在前,也不怕太子殿下有話說。”尉遲恭眼睛裡面射出滲人的光,薛萬徹敢咆哮軍帳。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薛萬徹的腦袋砸碎!
“不行啊敬德!這一仗萬分兇險,西北作戰其實就不是打仗,打的是錢糧。咱們在秦州抵抗突厥聯軍,其實負擔最重的就是後勤補給。太子殿下多方籌措,纔有了咱們的軍糧。薛萬徹能夠將糧草一粒不少的押運來,實屬不易。放過薛萬徹,就當是給太子殿下幾分薄面吧!”李二嘆了一口氣,大唐國祚初立。府庫裡面本就不厚實,這些年連年征戰,已經可以餓得死老鼠。
現在突厥人聯合西北部族二十萬人大舉進犯,李建成也是多方籌措,才湊出大軍一個月所需的軍糧。催促糧草的房玄齡回來說,今年開春關中可能會餓死人。
想想自己和李建成劍拔弩張的關係,這個大哥還能在這件事情上如此賣力。已經是爲了李家江山着想,李二就不信沒人給李建成出過把他餓死在秦州的主意。與李建成的大度相比,薛萬徹的無禮實在不算什麼。
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盛彥師儘快趕到秦州,他手下最新組建的左武衛配備了大唐最爲精銳的火器。這一仗的希望,完全指望他了。糧草只有一個月,如果不能在一個月內打垮突厥聯軍,就等着活活餓死或者被突厥人砍死在這荒涼的西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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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麗人開始攻山的時候,雲浩就知道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契丹人悍勇,但室韋人,靺鞨人,渤海人,還有新羅人絲毫不比他們差。都是與天鬥與地斗的遊牧部落,能攥住到的年紀就開始給羊放血。殺戮,已經融進了他們的血液裡面,幾乎是本能的存在。
雙方就不是在拼殺,而是赤裸裸的互相執行死刑。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劍。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他們有八萬人而契丹人只有九千人。如果這樣持續下去,估計不用到天黑契丹人就會被拼光。
黑鹿穿着一身極不合身的鎧甲,高麗人的身材裡面找出一個和他相仿的實在太難。小一號的頭盔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緊繃繃的鎧甲上糊滿了鮮血和腦漿,黑紅色的鮮血和灰白色的腦漿,好像在鎧甲外面又套了一層鎧甲。
手裡的狼牙棒幾乎成了**,鋒利的尖刺上掛滿了敵人的血肉。好多尖刺已經被砸得變形,肉刺之間的空隙被人肉填得滿滿當當。
當狼牙棒再次砸碎了一個敵人的頭顱之後,黑鹿不得不放棄自己心愛的武器。上面的銅箍被砸碎了,結實的硬木棒子碎裂成一條條可以當劈柴。劈柴是殺不了人的,黑鹿抽出彎刀再次加入了戰團。
雪亮的刀鋒非常醒目,勢大力沉的刀子經常連人帶刀將對手劈成兩半。其結果就是,不過半個時辰黑鹿的刀就能當鋸子用。每當刀拉在骨頭上的時候,都有一種鋸子鋸骨頭的聲音傳出來。
高麗人的彎刀不是雲家的馬刀,他們的冶煉技術還達不到雲家的水平。當彎刀再一次劈砍進敵人身體的時候,黑鹿再也沒能把它拔出來。
殺紅了眼睛的黑鹿抽出瞭解手刀,這是他身上唯一能稱之爲武器的東西。長長的手臂擎住敵人拿刀子的手,手裡的解手刀就捅進了肚子。一攪一拉,那人的肚子就被拉出好大一個口子,靑虛虛的腸子“呼”的一下就涌了出來。
腰肋處一涼,黑鹿就覺得全身力氣好像都被抽空了似的。反手拿着解手刀捅過去,卻發現對手正猙獰的看着他。拿着解手刀的手連帶着胳膊掉在地上,傷口處的鮮血好像噴泉一樣。
“嗷……!”黑鹿發出熊一樣的咆哮,伸手抓住興奮的對手。任憑刀子捅進肚子,腦袋狠狠砸在對方的腦門兒上。堅硬的腦門兒,一記頭槌砸得對方滿臉花。當黑鹿倒下的時候,他的對手也軟軟的倒在地上。兩隻眼珠被震出來,一隻耷拉在眼眶外面,另外一隻不知所蹤。
賀哲眼看着這一切發生在十幾步遠的地方,短短的距離他卻救不了自己的兄弟。他只能瘋狂的劈砍,刀子捲刃了再換一把。直到敵人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眼睛,依舊酣戰不休。
雲浩沒有參加戰鬥,這種面對面的搏殺實在非他所長。他站在隊伍的後面,用簡易的弩箭射殺着洶涌如海水一般的敵人。
弩箭遠沒有大唐弩箭的強勁,可在近距離上依舊可以射穿敵人的鎧甲。至於準頭實在不是問題,密密麻麻的人羣,射不中的難度遠大於射中。
“過來!”正在努力射出最後一枝弩箭的雲浩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賀蘭手裡拎着帶血的刀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幹什麼?”雲浩不解,這個時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
溫熱的脣重重吻在了雲浩的脣上,隨即便離開。狗子牽過來一匹馬,賀蘭指着戰馬說道:“這是我留給你的,走吧!你不必死在這裡,這是契丹人的戰鬥。”說完,就想轉身奔向戰場。
手被雲浩猛的拉住,“一起走!”
賀蘭使勁的掙了掙,沒有掙脫。手裡的刀立刻架到了脖子上,“你不走,死給你看。”
雲浩絲毫不懷疑她是真的想自殺,鋒利的刀子在她粉嫩的脖子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順着刀鋒流了下來!
“上馬,走!”賀蘭的語氣異常堅定,手再次一緊口子拉得更大了。
淚水一瞬間模糊了雙眼,雲浩跨上戰馬手一伸把狗子也拉了上來。
“照顧好我的部族!”賀蘭手裡拎着刀,眼裡蘊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