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右京抱着最大的希望，希望該死的雲浩趕快滾蛋。結果令他很失望，雲浩帶領是左武衛大軍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相反，有些常駐的意思。
沒希望了，跟雲浩在這裡耗下去會被活活耗死。這麼多人來揚州是來搶劫的，不是來消費的。拉動揚州GDP，從來不是他們的責任。
“走吧！聽說江寧也不錯，咱們去看看能不能到那裡。這一次在揚州花銷掉的錢財，需要有個出處才行。”橘右京無奈的說道。
橘之男應了一聲，就帶着手下出去。他們來了兩千多人，根本不可能長久保密。現在已經有許多人被當地人發現，現在走或許還來得及。按照橘之男的想法，他們早就應該離開揚州這個鬼地方。
來自本州的橘之男，同樣不適應揚州的氣候。這裡的天氣，比起九州來都不如。現在終於得到了要離開揚州的消息，橘之男非常興奮。
“大帥，倭國人開始動了。”同樣興奮的還有盛彥師。興沖沖的衝進雲浩的中軍大帳，雄闊海的刀子都抽出來了。如果是別人，現在已經被砍成兩截。
“動就動了，虧你也是帶兵的將領，這麼沉不住氣。記住！你的帶頭的，你一定要沉住氣才行。既然他們動了，那就按照計劃好的。在有橋樑渡口的地方設置路卡，咱這一次來個甕中捉鱉。”雲浩早就計劃好了，兩千多倭國人不可能組團上路，畢竟這裡的唐國，由不得他們武裝大遊行。
一萬三千左武衛，已經將揚州各個路口封死。只要他們離開城鎮，鎮子就會立刻被揚州府兵接管。他們再想進來可就難了，倭國人會被一小股一小股的吃掉。再說，左武衛可是有兩千騎兵的。揚州城屁大個地方，支援起來十分方便。
橘右京想過自己會暴露，可這年月商人帶些刀劍也屬於正常。自己在大唐沒有作奸犯科，大唐的官員沒有理由對自己下手。更何況，自己的大多數手下都穿上了唐人的服裝。雖然語言不通，可裝啞巴總可以吧。來的路上很順利，跟本沒有人盤查。
雲浩殺人需要理由麼？更何況殺的是倭國人！後世的國仇家恨暫且不說，你燒了老子的船殺了老子的人，這筆賬總得好好算算吧。
橘右京帶着自己二百多名屬下，他們沒有喬裝改扮都是一身倭國人打扮。一出客棧的大門，橘右京就覺得不對勁兒。街頭出現大股的官兵，看人數足足有千人之多。橘右京趕忙拉了一下斗笠，雖然他是劍道高手，但也沒昏頭到帶着二百多屬下，跟一千多唐人府兵死磕。
那些府兵沒有管他們，不過看向他們的神色都不善。橘右京的警覺提到了極點，手指就沒離開過刀把。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唐軍並沒有攻擊他們。一直到他們離開雷塘鎮，也沒有任何人來盤問。橘右京覺得哪裡不對，可又想不出來。還是趕緊走吧，這裡現在非常危險。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讓橘右京有了超常的第六感。在雷塘鎮，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危險。
前面是一條五六丈寬的小河，江南多的是這種小河。河上有一座石頭橋，橘右京走過這裡。以前這裡別說官兵，連衙門的差役都沒一個。可現在！這裡站滿了盔明甲亮的軍卒，一個個手裡拎着長槍橫刀。八牛弩已經上弦，鋒利的矛槍在冬日清冷的陽光下，閃爍着寒光。看到橘右京一行人遠遠走過來，這隊官兵明顯的緊張起來。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一個唐人打扮的農夫被懶腰斬成了兩截。下半身不斷的抽搐，上半身還在自己的血泊裡面蠕動。他嘴裡發出的話，卻是地地道道的倭國話。
唐軍隊伍忽然散開，橘右京的眼仁立刻縮成針鼻一樣大小。就在唐軍的軍陣之中，豎立着好多近一人高的人頭堆。金字塔一樣的堆滿了人頭，雖然看不清楚橘右京也知道那肯定是自己手下的人頭。唐軍沒有必要，毫無理由的屠殺自己的百姓。
“刷！”橫刀出鞘，橘右京死死盯着眼前的唐軍。
“襖奇……！”橘右京手中武士刀直指唐軍，嘴裡發出狼一樣的嚎叫。他知道，唐軍真的毫無預兆的下了殺手。他不想做砧板上的肉，就算是死也要最後一搏。
“呼！”就在橘右京發出怒吼的時候，唐軍軍陣裡面的八牛弩也響了。強勁的弓弦，讓八牛弩無視兩百步的距離。閃着寒光的矛槍化身一道流星，巨大的衝力帶着橘之男飛了起來。長長的矛槍穿了三個倭人之後，才延緩下來。穿在矛槍上面的倭人，一個個手腳亂舞，嘴裡出發令人心悸的慘叫。
八牛弩這東西在左武衛有着驚人的裝配量，堪稱大唐諸軍之冠。鋒利的弩槍，帶着一個個倭人飛舞。每一條弩槍，都會在人羣之中穿出一道血肉衚衕出來。一時之間，驚叫與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沒開始衝鋒，倭人的隊伍裡面就已經血流成河。
雲浩端坐在馬車裡面，看着外面的場景。兩百步遠的距離，八牛弩幾乎是眨眼就到。這些沒有任何防護的倭國人，就是一個個靶子。如果他們逃走，自己身後的騎兵肯定能教會他們如何下地獄。
出乎雲浩的意料之外，兩百多名倭人在那個身材壯碩倭人的帶領下。居然不退反進，手裡揮舞着武士刀，“嗷”“嗷”叫着往前衝。一個個瞪着血紅的眼睛，對倒在地上抽搐的袍澤視而不見。
這是一羣真正的亡命之徒，即便是刀口舔血慣了的老兵，能夠真正做到直面死亡的也不多。不管心裡是多麼痛恨這些傢伙，他們的戰鬥意志的確值得稱道。
不過他們遇到的是雲浩，即便再強的戰鬥意志也只能成爲一具屍體。
雲浩一向腔調，將敵軍消滅在進攻路線上。左武衛裝備了數量驚人的強弩，幾乎達到了一人一具的水平。這本來是對付騎兵的，臨陣放矢不過三發而已。可面對這些步兵，雲浩都能想到一會兒屍橫遍野的場面。這樣也好，只有死了的鬼子纔是好鬼子。古今皆然！
對付這些倭人就好辦多了，一千左武衛軍卒端起強弩。盛彥師一聲令下，弩箭好像冰雹一樣砸向了衝鋒中的倭國人。儘管距離一百多步遠的距離，但無尾羽箭入肉的聲音，好像就回蕩在耳邊。不得不說倭國人的戰鬥力的確讓人吃驚，前排的倭國人倒下一片。
可即便是這樣，那些身上帶着箭矢的傢伙，仍舊咬着牙衝鋒。更有些人跑掉了木屐，光着腳跑在路上。被投石機拋射出去的三角釘扎得鮮血淋漓！
“八嘎！”橘右京伸手薅下腳掌上的三角釘，腳掌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可他沒有猶豫，依舊向唐軍的軍陣發動衝擊。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羽箭好像一隻只刺蝟。武士刀撥開一枝羽箭，腦袋一側避過了另外一枝羽箭。可還是有一枝羽箭，毒龍一樣鑽進了他的胸膛。
疼痛幾乎讓他窒息，可他還是努力的向前奔跑。腳下再一次被三角釘扎中，手中武士刀一撥。三角釘帶着一股鮮血，離開了自己的腳掌。
肚子上，大腿上再次被弩箭射中。橘右京已經步路蹣跚，可還是堅持着往前衝鋒。嘴裡不斷的嚎叫，至於叫的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雲浩遠遠的看着，那個帶頭的倭國武士手裡擎着武士刀拼命的衝鋒。他衝在最前面，自然也就遭受到了最多的弩箭。可這傢伙居然可以撥打開那些流星一樣的弩箭！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雖然身中數枚弩箭，可那個倭人武士還在衝鋒不止。
大踏步的奔跑，變成了艱難的行走。手裡的武士刀揮舞得也越來越慢，距離唐軍軍陣只有三四十步的時候，橘右京覺得自己實在走不動了。兩條腿好像灌了鉛，火辣辣的肺部每吸一口氣，都會帶來撕心裂肺的痛。眼前金星亂冒，兩隻腳跟本沒了知覺。他只是機械性的挪動自己的腿，身上不時釘進一枚弩箭。
剛剛開始的時候還知道疼，可現在他一絲疼痛都覺察不出來。強烈的眩暈感，讓他戰力不穩。冬日裡清冷的陽光，看起來是那樣的耀眼。或許這就是天照大神的召喚，召喚他去美麗的天國。
一個唐人將軍出現在他面前，手裡緊緊握着的武士刀想斬出去。可胳膊卻動彈不得，想罵他兩句。一張嘴，鮮血就順着嘴往外涌。
唐人將軍舉起手裡的橫刀，一刀斬落下去，橘右京看到了自己插滿箭矢的身體。
“如此悍猛之輩倒也少見，收了他的腦袋把身子埋了吧！”雲浩拿着手帕捂着口鼻，看着橘右京的屍體道。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很不喜歡聞血腥味兒。十年前，剛剛踏足戰場時的那股子興奮勁兒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裡。那時候聞見血腥味兒，會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燒。可現在，除了噁心還是噁心。看起來，自己真的不再適合戰場。
可天不遂人願，自己或許這輩子跟殺戮結下了不解之緣。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諷刺，想過豬一樣生活的人，偏偏到處亂跑。想安安靜靜在家裡吃大餐的貴族，偏偏就要漫步在血淋淋的戰場上。
四周都是左武衛的軍卒，遇到疑似裝死的，或者身上箭矢少的。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刀！還別說，真有倒在地上裝死的。往往是被砍上一刀之後，就嚎叫着蹦起來。接着，身體就會至少插進去五六支長矛。
這樣的戰鬥發生在揚州城的各個路口橋頭，橘右京這一股算是比較大的。倭國人更多的是十幾二十個人左右的小隊，這些小隊在面對數百人的大唐軍卒時，毫無抵抗能力。即便有些身手兇悍之輩，也會被十數杆長矛捅翻在地上。左武衛軍卒，可不是地方上的那些府兵可比。真論起砍人的手藝來，比起這些海盜來還是要強上幾分。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是看家的本事，可不能丟了。
有些機靈的倭寇跳下水，或者是逃散在鄉野裡面。這個時候就有左武衛的騎兵出動，任憑你跑的再快，也沒有四條腿的戰馬快。至於那些跳水練習冬泳的，則受到了弩箭的重點照顧。角度合適的，還拿八牛弩射擊。一時之間，水面上漂滿了浮屍。各個路口碼頭上面，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嚇得揚州的百姓都不敢出門，都以爲是大業末年的動亂又回來了。
命大一些的受了箭傷也能順流而下，不過他們也沒討到好去。武世彠已經告訴各個鄉里的里正，只要拿着倭國人的人頭來府衙，就可以領到五貫錢的賞賜。
五貫錢，一個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也不過就是這個價錢。只要在河邊蹲上一天，撿到個倭國人那就是老天眷顧。里正將這個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懷揣着發財夢想的農夫立刻彙集在河邊，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形容毫不爲過。
那些僥倖逃過死神魔爪的倭國武士，就落到了這些農夫的手裡。雖然他們兇悍無比，從小練習劍道。可在冰冷刺骨的水裡面泡了好久，有些身上還帶着傷。上了岸也就只能顧得上打擺子了，哪裡還有作戰的能力。手裡的武士刀還沒掄起來，就被農夫們一擁而上。手裡的鋤頭，糞叉，還有大木棒子可勁的往身上招呼。
外圍的里長還一個勁兒喊：“不許打腦袋，不許打腦袋。腦袋打碎了就不值錢了！刺史大人說了，要人頭爲憑的！小栓子，你把腦袋打碎了，他孃的一個大子兒也不分給你。”
揚州城外足足鬧騰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還有不少鄉民懷揣着發家致富的樸素念頭，打着燈籠四處尋找漏網的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