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回首看了看周圍, 除卻朝南開一扇窗戶,屋頂一口破洞,再無其它可以通氣的地方。

祿齡飛速衝至窗邊, 捲起衣袖“呸呸”地往手掌上吐了兩口唾沫, 一擺架勢準備將它整個拆卸掉。

正待動手, 他突然“哎呀”一聲叫了起來:“我的東西!”

這柳時青真是狡猾, 看準了那本冊子就是祿齡的寶貝, 乾脆直接把它帶走。

好不容易點滴回憶起來的,如何捨得將之落入他人之手,怎麼着也要在十一月底前把他交給小顏。祿齡想來想去, 還是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只得悻悻地轉身在桌邊坐下。如此一來, 起碼在將之討回來以前是走不了了。

發了一會怔, 他突然想起什麼, “咻”地又自凳子上重新躍起。

那柳時青備齊了《戕利》這門秘笈,又是口訣又是實體招式, 不能全部帶在身上,總會有一樣留在家裡吧?

祿齡一邊用手指點着下巴,一邊在屋子裡焦灼地踱了幾圈,最後一拍手。

乾脆把它們全找出來偷走!

說幹就幹絕不含糊,祿齡於是立刻翻箱倒櫃起來。

說來也真是奇怪, 這柳時青與他素昧平生, 卻分明好像對他和秀兒的事情都萬分關心, 而且還是嘰嘰歪歪地直接操手人家終身大事去了。

還說什麼……我的話她敢不聽?

他到底是誰呀!

一味地翻找讓祿齡不多時便累得滿頭是汗, 卻愣是找不着他想要的東西, 祿齡有些煩悶,也不知那柳時青何時會回來, 總之是不願再與他這樣的怪人相處。

正想着,心底又有一股氣流突突撞擊着竄向指尖,祿齡焦鬱難耐,無處發泄之時,一擡腳踢向了旁邊的不明物體。那東西受招地倒地,“框框”響動着翻滾,半途顛出一個白色的卷軸,隨即撞到牀角,這才停了下來。

祿齡萬分驚異,視線在那捲軸上停留了一會,然後徑直越過,望向那個方纔被他踢倒在牀邊的物體,那不是——夜壺麼?

祿齡抽了抽嘴角,挪步過去,俯身將那捲軸拾起,小心地解開繩釦,還未看清內容,一股尿騷味即刻撲鼻而來。

祿齡“哇”地一聲轉過臉去,隨即伸手扇了扇鼻子。真真是對那個柳時青極度無語,東西藏在夜壺裡也便罷了,居然那夜壺還不洗乾淨!

他定了定神,憋着一口氣定睛往那捲軸上看去。

大約一尺長兩尺寬,上面疏朗四排黑字,一排約莫七字,加在一起一共就是二十八個。

盯着它研究良久,祿齡能夠基本瞭解的卻也只有這麼多。

他不識字,即便真是那口訣擺在了眼前他也未必能夠識得。猶豫一番,祿齡還是強自耐下心來仔細辨識,終究是從中挑出了三兩個熟悉的:“什麼什麼水,什麼雲什麼花……”

應該不是這個吧,祿齡撓撓頭,花雲水什麼的,應當與武功秘笈沒什麼關係。

可就算是沒什麼關係,那柳時青又爲何要將它藏在這麼變態的地方?難不成是個人嗜好?

思及此處,祿齡打了個哆嗦,一邊感嘆着那真是個空前絕後的嗜好,一邊將那滿溢騷臭的卷軸重新捲起,抓在手上掂了掂,咬牙忍臭揣進了懷裡。

管它什麼東西,先偷來再說。

這麼磨蹭着已是過去了一個時辰,祿齡想來想去,還是找了塊破布,把這屋子裡有字的,看起來比較像武功秘笈的東西全部打包,然後往背上一甩,死死繫了個結釦,隨即準備撬窗離開。

誰知手心方一觸及窗櫺,門外就傳來一陣響動,接着是門閂拉動的聲音。

祿齡心道不好,趕緊擡腿就往窗子上爬,還沒完全將腳邁上去,門就被打開了。

柳時青幾乎是撞着進門的,一來眼睛也不看先開口大呼:“快快快,給找我一條褲子!”喊完了才發現不對,對着眼睛往周圍一通掃視,歪嘴勃然大怒起來,“臭小子怎麼回事,想把我家拆了啊?!”

這屋子裡本就亂得不像樣,被祿齡這麼一搞,更像是被洗劫了似的,再加上看見趴在窗邊翹着屁股準備奪窗而去的那個罪魁禍首,柳時青的臉立刻拉了下來,兩顆鬥雞眼就快要對進鼻子裡邊去,一叉腰對着祿齡斥道:“你,給我下來!”

祿齡原本就已被嚇愣在原地,聞言回頭看去,臉色突然紅轉白再轉回紅色,最後終於捂着肚子爆笑起來:“啊哈哈哈……”手指伸出去一個勁地抖動,“你你你……出去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穿了一條褲衩回來?”

柳時青此刻除了一條白色的短褲,身上便再無其它遮蔽的衣物。腳上卻是穿了一雙灰色的布鞋,還套着襪子,這副模樣已經甚是搞笑,加之又是那樣一副叉腰的造型,直把祿齡笑得快要從窗臺上滾落下來。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大爺我今天本就不該再去賭,這下輸得忒慘,就差把老命給丟了。”柳時青臉色更加難看,也懶得與他計較,彎腰在滿地的破爛間挑挑揀揀,終於找出一條可穿的褲子,抖了抖將它套上。隨即直起身子定睛往牀邊一瞧,驀地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寶貝夜壺!”

柳時青一邊叫嚷着一邊衝過去將那個被祿齡踢歪在地的夜壺扶起,探頭往裡瞧了瞧,空空如也。

柳時青氣結,一轉身就往祿齡這邊殺來:“小賊,哪裡跑!”

祿齡見狀急忙回身往窗子上竄,一邊扒着窗櫺一邊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幹。”

“你少給我囉嗦。”柳時青動作飛快,一眨眼功夫就靠近過來,伸手扯住祿齡的耳朵便往後面拉,“快把東西交出來。”

祿齡本就一隻手受了傷,被他這麼一扯,整個身子直往後仰,嘴裡“哎呀呀”地喊疼,卻是不肯說其它話。

柳時青眼珠子一瞪,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再不拿來我要搶了!”

“我就不給你!”祿齡咬牙切齒道,“除非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東西。”

柳時青“哈哈”一笑:“還能有什麼,自是那武功秘笈的口訣,你且還我,我便跟你說件事情。”

沒想到那花啊雲啊的東西居然真的是武功口訣。祿齡不聽他的,二話不說轉身自窗子上躍下,隨即伸手就往柳時青腋下穴道上點去:“既然是武功秘笈,那誰還會還給你。”

“跟我玩偷襲?”柳時青連忙閃避,“啪”地將他的手打掉,繼而彎腰來了個乾淨利落的掃堂腿。

“啊!”這動作快如閃電,祿齡連招數都未曾看清,一晃眼便被他絆倒在地。

柳時青趁機飛撲過去,迅速搶走了他背上的包袱,一邊從裡面抽出卷軸一邊得意洋洋道:“小子跟我鬥還嫩了點,怎麼着大爺我吃的米飯也比你拉的屎多。”

祿齡起身摸了摸疼痛的膝蓋,氣沖沖道:“你這分明是欺負殘疾人,要是我的手好了,保準溜得飛快。”

柳時青“哼哼”兩聲,將那捲軸重新收起,繼而轉了話題:“你難道不想知道大爺我今日輸給了誰?”

“幹我何事?”祿齡仔細留心了他藏匿卷軸的地方,嘴上心不在焉地答着,“小爺一向對賭博之事不感興趣。”

“可這人你必然是有興趣的。”柳時青笑着轉身走到凳子上坐下,伸腿踢了踢腳邊堆積成山的雜物,臉上有了些許不明其意的曖昧,“那便是——顏如玉。”

祿齡聞言面色一緊,剛想問他現在何處,復又覺得不對,警覺問道:“你怎知他就是顏如玉?”

“笑話,本大爺何許人也?他一來二話不說便想要大爺的寶貝密笈。我纔不給,寧可輸給他褲子。他媽的挑得幾時不好,偏生愛在大爺走背運的時候。”

柳時青說着一吐唾沫,又道:“這小子有趣,知道大爺好賭,竟也不明着來搶……那模樣大爺我在他小的時候就見過了多次,怎麼會忘記。嘖嘖,那模樣,白白嫩嫩,扎人堆裡顯眼得很,武當和劍華兩派當下都在找他,他若是再不找處地方藏身,很快就會被發現。大爺保守估計,不出兩天——天下打亂哪!”

祿齡焦急,剛想開口,柳時青一伸手臂,阻止道:“不忙說話。”

他言畢擡起屁股,拖着臀下的凳子“咯吱咯吱”往前挪了幾許,繼而一拍大腿挺身坐好,肅了表情道:“你先告訴我,你和顏如玉是什麼關係?”

若是除卻兩顆鬥雞眼和那一張歪嘴,這架勢便是端正而嚴肅的。

沒有窺探與好奇,沒有警惕和防備,那更像是一種質詢。

“什麼什麼關係?”祿齡一時吶吶,只覺得這般表情直讓人惶惑不已——就像是一個嚴慈的父親正在教育不慎失足的孩子。

他很奇怪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們彼此分明不曾相熟,至多也不過是與他在清醒的狀態下相處了不到一天的辰光。

“我猜,”柳時青不知他的想法,只按自己的意念推測祿齡當下的神情,“一定是你過於頑皮,無意踩了他的尾巴,顏如玉性格這般怪異,他必然要難爲於你……”

少見他這般正經也便罷了,不想他竟還會給出這樣偏於幼稚的解釋,祿齡覺得好笑:“何以見得他性格怪異?”

柳時青聞言一愣,隨即回覆往日的粗蠻,拍手怒道:“這還不怪,大爺我賭齡十年餘,他媽的區區兩三歲的黃口小兒,眨眼功夫就把大爺的衣褲輸個精光,這不算怪要怎樣纔算是怪?”柳時青越說越是氣憤,直恨得咬牙切齒:“大爺我早先還遇見過他,滿臉紅瘡卻極愛打扮,還以爲自己是小時那般模樣麼,怕是想讓別人都知道他有多醜纔算舒心吧……”

“你胡說!”

這話說得過分,祿齡聽不過去,不一會兒垂在身側的雙手便緊緊攥成了拳頭,連同那隻受傷的手臂都微微顫抖起來,卻是因着嘴茁而找不出最爲有力的辨駁話語,以致言辭斷續不能成句:“他只是……他只是……那本就非他所願,他原本應當擁有幸福無憂的生活和人人羨豔的家庭。本來都是好好的,一下子全都沒有了,你又不能明白這種失去的痛苦,憑什麼這樣說別人……”

越說越是凌亂,最後竟是滿心的憂傷與難過。他就是急切地想要傳達那種想法——他的小顏,是天底下最爲優秀和美好的,儘管那其間也許會因着個人的想法而摻雜了誇大的成分,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想要讓那些世人瞭解,江湖上充斥着的流言蜚語都是失實的。

他聽不得別人說一句他的不他的不是,只因那份出於心底的崇敬與喜歡,就像……他的天一樣。

柳時青有些詫異,狐疑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我不過是說他幾句,你爲何要這樣激動?”

此言一出,祿齡才覺察自己方纔是有些偏急了,卻也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釋這樣的行爲,一時眼神閃爍不感正視對方。

“嗯?”柳時青迫切逼問,一雙鬥雞眼出其不意地正視過來,“還是說,你們……”

“你?”祿齡吃驚地伸出手指,“眼睛怎麼好了?”

柳時青聞言一愣,連忙重新整起眼珠子,卻已來不及。

“啊!”祿齡拔高聲音,“我知道了,你是裝的!”

“誰說我是裝的?”柳時青對眼怒視。

“得了吧,快說,你是誰?”

“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還會是誰?”柳時青抵賴。

“你若不說……”祿齡一扭身往那藏密笈的地方衝去,眼疾手快就要去搶。

那是個破舊小木箱子,柳時青大約也是未存了防備的心思,只是粗粗找了個地方放置,此刻見祿齡這樣的動作,他臉色一變,飛身撲了過來。

兩隻手同時搭上箱子。

柳時青嘴也不歪了,眼也不對了,衝着祿齡大聲斥責道:“快給我放手!”

“哦——原來你真的是裝的,”祿齡不聽,繼續與他對峙,“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留我在這裡,爲什麼要管我的事情?”

柳時青“哼”地一聲:“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見他這般執拗,祿齡於是玩心大起,仰頭“哈哈”一笑,嬉皮道:“那我便告訴你一個秘密。柳大叔真是獨俱慧眼,不錯,顏如玉卻是性格多變難以捉摸……不過,你可知其中的原因?”

“爲什麼?”柳時青被他突然冒出的笑聲弄得莫名其妙。

“因爲……”祿齡晃了晃腦袋神秘一笑,“他是個女的。”

柳時青“呸”地一聲,嘴裡罵罵咧咧道:“活了這麼多年才第一次聽說,大爺怎的也是個讀書人,要下次再讓我聽見你撒慌……”話未說完一屈手指往祿齡腦門上彈來。

不想他竟然說出招就出招。

祿齡急忙閃避,卻還是正中額頭。他“啊喲”一聲捂頭蹲下身去:“我作甚騙你,你可知顏如玉從小天姿聰穎,他娘覺得他這般做個女孩可惜,纔將她當男娃兒養。女兒家性格本就多變,他在江湖上摸爬那麼多年,又要忍受這樣異類的苦,脾氣不壞那才叫不正常!”祿齡好一通天花亂墜,說最後竟是連自己都開始佩服起自己扯皮的本事。

柳時青眯眼:“你爲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爲……”祿齡頓了頓,重新站了起來,“他是我媳婦。”

“你說什麼?”柳時青下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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