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小石村。
一條小道上,三三兩兩的農人正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家趕。
裊裊炊煙撩得村中狗吠聲此起彼伏。
一座廢棄多年的院落前,藍夜與美莎靜靜地並肩而立。
久良,藍夜嘆了一口氣,眼中已經溼潤。
“又想起以前了嗎?”美莎輕聲道。
“嗯!”藍夜點了點頭,抹去淚水,強顏歡笑道:“我小時候可淘氣了,老是惹六福叔生氣,他一生氣就罰我練功,嘿嘿……”
美莎道:“看得出來!”
正說着,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藍夜扭頭望去,只見一箇中年漢子正小心地朝他們走來。
中年漢子子穿着一身打着補丁的衣服,褲腿幾乎捲到了膝蓋,臉上雖然曬得黝黑,卻帶着敦厚的笑容。
“兩位,額,兩位爺……”中年漢子小心地問道:“我看你們在這裡站了好久了,是不是在找人啊?”
藍夜微笑道:“這位兄弟,你也是這個村的吧?”
“額,是的!”中年漢子有些窘迫,搓着手道:“我家離這裡不遠,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說着,轉身指了指遠方。
藍夜皺了皺眉道:“敢問小哥高姓大名?”
“啊?”中年漢子愣了一下。
“額,你叫什麼名字?”藍夜改口道。
中年漢子憨笑道:“我叫小方,潘小方。”
“潘小方?!”藍夜大吃一驚。
他這個反應倒把中年漢子嚇了一跳,怯聲道:“有,有什麼不對麼?”
“你真叫潘小方?”藍夜追問道。
“是,是啊!”小方結巴道:“我娘給我取的,都叫了三十年了!”
“你娘?”藍夜眉頭越發緊了些。
“嗯!”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她正在燒飯呢,你們一定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到我家吃些?”
藍夜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還是點頭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啊!”
“嗨,我們這偏野山村的,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還請兩位爺莫要嫌棄纔是!”小方撓着後腦勺傻笑道。
“呵呵,我們不是什麼爺,我叫藍夜,這位是我朋友,美莎。”藍夜笑着道。
“藍夜?”小方愣了一下,嘴裡又喃喃唸叨了幾遍。
“怎麼,你認得我?”藍夜好奇地道,他十分肯定,兒時的玩伴裡絕對沒有潘小方這個人!
“不,不認識!”小方忙道:“不過,我聽村裡人說,在我出生前,村裡走出過一個叫藍夜的人,在外面闖出了大名堂,威風得很呢,嘿嘿!你不會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人吧?”
“威不威風我不知道,我的確叫藍夜,這間院落便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藍夜搖了搖頭。
“哎呀,真的是你呀?”小方欣喜若狂,一把拉過藍夜的手道:“快,快跟我回去,我娘唸叨你都幾十年了,說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總想着有一天能當面謝謝你呢,這下好了,終於見着活的了!”
藍夜心中一驚,道:“你娘是不是姓孔,叫孔蓮?”
“咦,你怎麼知道我孃的名字?”小方一下子愣在原地。
“你有個姐姐,叫潘小芳,是麼?”藍夜沉聲道。
“嗯,嗯!”小方連連點頭,道:“不過,我從沒見過她,聽我娘說,我出生前,她就已經出去闖蕩了,後來,後來又沒了……”
“唉,走吧,先回去吧,我慢慢跟你說!”藍夜拍了拍小方的肩膀,安慰道。
不一會,三人便來到一座破舊的院落,裡面燈火搖曳,一股飯香飄了出來。
“娘,娘,你快出來,看誰來啦……”小方迫不及待地跑進屋裡。
不一會,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被小方攙了出來。
老婦人臉上已滿是歲月的痕跡,但藍夜卻一眼便認出了她。
“蓮嬸!”藍夜叫了一聲,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老婦人滿臉迷茫,端詳了一會,才道:“你,你真是藍公子?”
“嗯,是我,蓮嬸,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藍夜笑道。
老婦人眼中開始泛起淚光,嘴脣顫抖着,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好多年沒見了,以爲,以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老婦人一邊語無倫次,一邊用衣袖抹着眼角。
“娘,藍夜大哥平安回來,咱們該高興啊,你怎麼還哭上了呢?”小方在一旁不悅地道。
“是,是,咱們該高興纔對,快,裡面請,你來得突然,我,我再給你加幾個菜!”老婦人拉着藍夜的手便往裡走。
藍夜只得跟上,道:“蓮嬸,不必麻煩了,我也不餓,隨便吃點就行!”
老婦人不由分說將藍夜拉進了屋,美莎很自覺地跟了進來。
待得二人落座後,老婦人便盯着藍夜的臉細細瞧了起來。
藍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嬸,我真是藍夜啊,呵呵!”
老婦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嗯,雖然長大了,但以前的影子還是有的,我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睛卻好使得很,呵呵!”
“嬸,這些年過得可還好?”藍夜問道。
老婦人喜色漸退,嘆了口氣道:“唉,自從你們爺倆不辭而別後,小芳,小芳也被帶走了,說是什麼學院修煉,我也記不住名字。”
“嗯,小芳的事我都知道!”藍夜臉色也變得凝重,潘小芳是他們繞不開的話題!
“唉,都過去了,不說了,不說了!”老婦人搖了搖頭,轉身去收拾碗筷。
小方抱出一大壇酒,往桌上一放,笑道:“藍夜大哥,這可是我娘放了十五年的好酒,說是要等我家小女出嫁之日再取出來,今天你來了,就不等了,咱們喝了它,嘿嘿。”
“啊?”藍夜一愣,道:“這怎麼成?”
“這有什麼成不成的,酒可以再陳,你可是稀客中的稀客,千年都遇不到一回呢!”小方大手一拍,直接拍掉封泥,一陣酒香飄了出來。
“哎,你剛纔說等你小女出嫁,她多大啦?”藍夜好奇地問道。
“今年剛滿六歲,呵呵,還早着呢!”小方笑道。
“哦!”藍夜點了點頭,在屋中四處打量着:“咦,怎麼沒見她人啊?”
“啊?她在……”小方剛說到這裡,老婦人從裡屋走了出來,大聲道:“瞎扯什麼呢,還不請藍公子他們過來喝酒?”
小方臉色一紅,忙道:“對,對,藍公子,還有,額,這位姑娘,快請上座!”
藍夜拉着美莎一起坐上了桌,美莎倒也乖巧,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桌上擺着五道菜,三道素菜,外加兩碟鹹菜。
小方直接給二人倒了滿滿一碗酒,道:“菜雖然不是什麼好菜,但酒絕對是好酒,嘿嘿!”
藍夜笑了笑,道:“這些可都是上等好菜呢,在外面想吃都吃不上!”
“真的麼?”小方瞪着眼道。
“啪!”老婦人一拍他的腦袋,沒好氣地道:“真什麼真,還不陪藍公子喝酒?”
“啊,是,好,好!”小方連忙端起大碗,道:“藍公子在上,我也不懂什麼禮數,先乾爲敬!”
說着,脖子一仰,一大碗酒便進了肚。
“真是沒用的傢伙,客人沒喝,你倒先喝上了!”老婦人白了他一眼,又朝藍夜道:“藍公子,這位姑娘,他實在笨得很,你們可千萬別見怪啊!”
藍夜笑道:“鄉里鄉親的,怎麼會見怪呢,嬸,你也別愣着了,一起來吃啊,還有,把孫女也叫出來一起吃!”
老婦人面露難色,道:“額,好,好!”
說着,她便坐到了桌旁,並未有要叫孫女出來吃飯的意思。
“嬸,怎麼了?”藍夜皺了眉頭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老婦人猶豫着,小方已酒勁上頭,囔道:“哎呀,娘,藍大哥又不是外人,有什麼好怕的。”
藍夜眉頭一皺,沉聲道:“嬸,到底怎麼了?”
老婦人這才嘆了口氣,道:“唉,不知道爲什麼,去年年初,上頭的大老爺突然派人過來,說要在我們村裡選十個童男童女敬獻給什麼海神……”
“什麼?!”藍夜不等她說完,早已驚呼出來。敬獻海神,說白了不就是獻祭麼?那可是有去無回的啊!
“爲什麼要在咱們村選?”藍夜沉聲道。
“唉,不光是咱們村,據說靈水郡每個村子都有份,誰也逃不了,這不,幾乎隔兩月就會來一次,據說每次都要湊足一百個童男童女才行!”老婦人道:“咱們村已是第五次來了,明天就是他們過來選人的日子。”
“哦!”藍夜點了點頭,道:“你怕他們選中你孫女,便先把她藏了起來是吧?”
“嗯!”老婦人道:“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就算是藏着了,他們也會逼我交出來,我可憐的孫子喲……”
說着,竟抹起了眼淚。
藍夜心中也是一陣難過,更多卻是憤怒!
“嬸,你先別難過,既然我來了,這事就得管一管!”藍夜拍了拍老婦人的手背,安慰道。
“真的麼?”老婦人眼中亮起了光芒,隨即又變得無神:“唉,算了,他們可厲害了,你可莫要跟他們鬥啊,送了性命,我,我心裡怎麼過得去啊?”
“不怕,不怕!”藍夜輕聲道:“嬸,你跟我說說,明天是誰過來?”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上頭派來的,每次都不一樣!”老婦人搖了搖頭。
藍夜沉思了一會,道:“放心吧,嬸,這件事就交給我,先把孫女藏好,他們來了由我出面,你們別管了!”
“可是……”老婦人還想說什麼,藍夜早將她的手按下,道:“快吃飯吧,都涼了,來來,小方兄弟,咱們乾一碗先……”
……
夜已深,萬籟寂靜,只有一輪明月孤零零地掛在天上。
一條小溪靜靜躺在山谷中,水面映着粼粼月光。
美莎與藍夜並肩而坐,望着小溪出神。
一陣涼風吹過,掀動斗笠上的面簾。
美莎伸手將斗笠摘了下來,順勢甩了甩秀髮,發稍掃過藍夜的面龐,藍夜一時間竟愣住了,呆呆地盯着美莎的側面。
月光下,美莎的臉龐有若玉石雕琢一般,完美無瑕!
美莎不經意地扭過頭,正好與藍夜四目相對。
“你怎麼了?盯着我幹嘛?”美莎不解地問道。
“真好看!”藍夜喃喃地道。
“討厭!”美莎嬌羞地別過頭,不敢看他。
“我說真的!”藍夜認真地道。
美莎復又轉過頭,瞪着一雙美目,直直地看着他,下巴一揚,道:“哪裡好看了?”
藍夜渾身如同觸電一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傻瓜!咯咯!”美莎白了他一眼,捂着嘴輕笑起來。
“哎,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藍夜驚呼一聲。
“什麼事?”美莎臉色一緊:“一驚一乍的,你可別嚇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