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X射線做胸透啊。”大夫見本小海連CT都聽說過,他板着的臉也鬆弛下來,說話的態度也就好了很多。
“那能不能給我爹做個X射線胸透啊?”本小海想起前幾年幹部例行查體一直用X射線進行胸透呢。
自己剛纔光想着CT先進了,忘了這種最基本的設備。
“做一次不便宜,而且對身體有很大的副作用。”大夫見這孩子着了道似地認爲自己的父親有病,也是苦笑不得。
“副作用大也得做,大夫你給開張單子吧。”此刻本小海就是想要知道父親身體的真實情況。
“你不問問你家大人的意見?”大夫竟然被本小海地執着搞得有些猶豫了。
“我做主。”本小海非常肯定地說。
“好吧。”大夫開了單子,字體龍飛鳳舞,本小海認認真真看了好大一會兒,也沒看出單子內容是什麼,更沒認出大夫姓氏名誰。他想看看大夫的胸牌,卻發現大夫根本沒帶。
“你直接拿着單子去放射科就行。”大夫看本小海一臉茫然地樣子,知道他看不懂自己的字體,但是他也沒有給他打算的解釋。
本小海知道大夫說了自己也可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那麼到了放射科再說吧,反正就是做做胸透,檢查一下老爸肺部的情況。
到了放射科,本小海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在外面根本沒有電腦可以操作,他才知道此時的X射線也只能是拍片子來看,而不像他們幹部查體那樣直接是電腦操作,有影像直接觀看。
X射線設備的房間被厚重的門隔着。當門吱吱咯咯地打開時,本小海看到那設備也很笨重,很嚇人的樣子。
單看這設備,就讓人懷疑能不能拍出高質量的片子。
門診大夫說X射線對身體有非常大的危害,從這設備的長相上來說就覺得他不是騙人的。
但是,本小海下定了決心要給老爹拍片子。
當被兒子強迫着走到放射科的時候,本光明就猜到兒子剛纔問的絕對不是他自己的私事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真的可能出問題了,所以他聽話地跟着本小海,一句話也不問。
當父親被放射科大夫安排進X射線設備室內時,本小海地心裡竟然生出一種絕望的感覺,彷彿父親進去了就出不來似的。
如果真的已經得了肺癌怎麼辦?這是本小海心頭一直縈繞的問題。
做手術或者化療。
想到這兩種辦法,本小海黯然神傷,無論哪種方法,父親都要經受磨難。
當父親從放射室裡出來的時候,本小海發現他在瑟瑟發抖,趕緊迎過去握住了他近乎冰涼的手。
剛纔父親一個人進入放射室,啥也不懂得的他該是多麼孤立無助啊。
“爹,沒事,這就是例行檢查。”本小海違心地安慰着父親。
“我知道。”本光明低聲說,話說的很沒有底氣。
本小海把父親安排到走廊的連椅上坐下,又回到了負責操作設備的大夫那裡。
“我父親的肺部有問題嗎?”本小海太想知道答案了。
“片子沒有出來,我也不知道啊。即使片子出來了,也得找專門的大夫看。”年輕的放射科大夫說。
本小海皺了皺眉頭,聽他說這話的意思,好像他不是大夫似的。
難道只是操作設備的臨時工?本小海沒有繼續追問,問了也沒什麼意義。
“下午再來拿片子吧。”年輕的放射科大夫揮了揮手,朝門口大聲喊了一句,“下一個。”
“爹,既然來了,咱再去化驗個血吧。”本小海說完又想起父親昨晚喝了一點酒,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測血,便又帶着父親回到了呼吸內科門診詢問。
“你們到底要查啥啊?”門診大夫看本小海爺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就有些不耐煩了,心說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啊。
“就是想給我爹查查血啊,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病。”本小海雖然活了四十多年,但是對於醫學常識還是懂不了多少的。
“那好吧,既然你們非要查,就查個血常規吧。”門診大夫又開始給他們開單子。
“我爹昨天喝了半杯酒,該不要緊吧?”本小海問。
門診大夫沒好臉色地看了本小海一眼,拿起剛剛寫好的單子團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筐,陰沉着臉好大一會兒才說,“明天再來查血吧。”
本小海很是鬱悶,可是沒有辦法。只是對白白讓老爹餓了一早晨的肚子感到歉疚。
“爹,餓不餓?”本小海關切地問。
“不餓。”本光明順口說着違心的話。
走出醫院大門,對面有一條並不寬闊的衚衕。本小海覺得裡面應該有小飯館,畢竟這裡離醫院這麼近。
本小海幾十年的生活經驗沒有弄錯,最外面的一家就是水餃餛飩店。
儘管本光明一直說不餓,本小海還是強拉着他進去。
說真的,重生過來這麼久,本小海還從來沒有喝過一次餛飩呢。
看到街邊樹立着的木牌子,上面寫着“千里香餛飩”時,他就有些饞了。
原來他們齊港煤礦生活區就有一家叫“千里香”的餛飩店,他懶得做早餐時去買過,覺得味道挺好的。
儘管早晨已經吃過了三個包子,本小海還是點了兩大份千里香餛飩。
“千里香”這個名字不是白叫的,餛飩還沒有端過來時,就從廚房那邊傳來了撲鼻的香味。
這香味是大骨頭湯的味道,還有香油的味道。果真和齊港煤礦的千里香混沌如出一轍。
本小海不知道父親以前吃沒吃過餛飩,但從他拿着勺子來回攪動的動作上來看,應該是沒吃過或者很少吃。因爲他把餛飩的皮子都攪爛了。
怎麼吃都是那個滋味。本小海看着父親笨拙的樣子也沒有去糾正他,反正餛飩到嘴裡也是要嚼爛的。
本小海用勺子舀起一個餛飩來看,如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
餛飩長長的裙襟薄薄的,呈半透明狀態,越看越可愛,都不忍心填入嘴裡了。
他輕輕地對着餛飩吹了口氣,才緩緩地放入口中。餛飩裙襟有種入口即化的感覺,而包裹着的小肉團被咬開後,發出滋滋的響聲,同時口中瀰漫着肉香。
本小海又喝了一勺子湯,濃郁的排骨味和混沌本身的香味又截然不同,真是一碗餛飩吃出了兩種別具風格的香味。
他再看看父親那碗混沌,恐怕混沌和湯的滋味都混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