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沉寂。
死一般的寂靜,溫雲珩沒有想到這種時候還會有人衝上來,也愣在了原地,在看見了爲首的一人拿出了警官證之後,溫雲珩的眼神發狠了,緩緩轉向了夏錦言。
沒想到夏錦言居然給他玩這一手……千算萬算,攔下了他所有的人,只想過他可能會帶一些人來有所防備,沒有想到夏錦言帶來的人竟然是警察……也是,他竟然忘記了夏家在這裡也是有些勢力的,夏錦言是名醫,朋友的範圍自然廣一些。
千鈞一髮,所有人都靜止在原地,只等待那一聲令下。
僱傭兵倒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着溫雲珩,只要溫雲珩一有表示,他們就衝上前去要了這兩個人的姓名,其他的不用管,他們本來就是拿錢辦事的人。
夏晚安的手指緊了緊,眼神緊緊盯着溫雲珩,白皙纖細的手指緩緩伸向了自己的身後。
剛纔……溫雲珩上船的時候搜查了所有人,獨獨沒有搜查她。
因爲禮服是溫雲珩給的,期間她和溫雲珩還有小摩擦,所以溫雲珩完全沒有想到夏晚安的身上會帶有任何東西。
夏晚安深吸了一口氣。
溫雲珩的神色微微冷了下來。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什麼事情也不做,終究也難逃被逮捕的命運,倒不如放手一搏,將這些人都滅了口還來得實際一些。
溫雲珩輕輕點了點頭。
頓時場內一片混亂,特警也沒有想到在亮出了身份之後,竟然讓溫雲珩決定魚死網破地一搏,他們人不多,真刀真槍地殺了一場,靠些近身擒拿才能勉強支撐下來。
“啊……”人羣中突然有一聲悶哼。
夏晚安立刻轉頭,眼睛瞪大了,在混亂的人堆中尋找。
剛纔那一聲悶哼……是溫子耀的,她十分確定。夏晚安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在聽見溫子耀的聲音之後會這麼慌亂,但是此刻她只要想到溫子耀會有一絲一毫的危險,就全身上下都處於警備的狀態,想隨時衝過去救他。
她突然苦笑了一聲,定在了原地,眼神定在了離她不遠處的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即使站在一羣金髮碧眼的人當中也顯得那樣出衆,一眼便可以望見,氣質冷清。溫子耀一向如此,只有對她纔會有怒意和其餘的表情,其他時候彷彿都是冷冷清清,有時候連她也捉摸不透。
他的眉頭緊緊蹙着,眉心的地方有一個淺淺的摺痕,看起來十分痛苦,手臂上已經被匕首割開了一塊,可以看見血跡正一點一點往外滲透出來,觸目驚心。
夏晚安捏了捏手指,腦子一片空白。
在看見這樣的場景之前,她以爲自己已經不會心痛,以爲自己再一次面對有關於溫子耀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感覺,但是當她真正地看見這樣的情形之後,左胸膛的猛烈跳動清晰地告訴她,她在意這個男人……真的在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下一秒就已經抽出了藏在自己後背鏤空圖案之後的匕首,逼近了溫雲珩。
溫雲珩的瞳孔一縮,一臉不可置信。
“住手,立刻住手。”她冷冷道。
匕首的方向並不是朝着溫雲珩,溫雲珩在看見她手中刀尖的亮光一閃時,已經做
好了防禦的準備,他的手上也有刀,夏晚安過來必定會受傷,因爲在自己受傷和她受傷之中,他必須要選擇一個……他終究還是自私的。
但是夏晚安沒有,她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她清楚溫雲珩的性格,她甚至都清楚溫雲珩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會有自保的準備,也明白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所以她沒有冒這個險。
刀尖的方向,對準了她自己。
夏晚安說完一句話之後就沒有再說的打算了,刀尖抵着脖頸處讓溫雲珩着迷的那道弧線,已經刺進了肉裡。
一點血痕從裡頭滲了出來,在燈光下顯得孤傲絕美。
“住手!”溫雲珩想都沒有想便喊了一句,眼神緊緊地盯着刀尖和她皮膚接觸之下的那個傷口,開口道:“晚安你……你別亂來,放下!”
夏晚安滿意地看見周圍的人都已經停了手。
“夏晚安!”溫子耀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你放下!”
他比溫雲珩還要着急幾分。
夏晚安緩緩回頭,眼神越過人羣,看見站在夏錦言身旁的溫子耀,只一眼,便收了回來。
她只能做一時的牽制,溫雲珩還是更喜歡他自己的命,難保他在認真地做了取捨之後不會放棄她,所以她的時間很有限。
“讓他們離開。”夏晚安的紅脣妖冶而動人,紅色的禮服將她全身散發出的決絕和冷意襯托得更加令人恐懼。
夏錦言和溫子耀都已經受傷,他們雖然功夫好,但是對方的人實在太多,夏錦言這邊的人數明顯處於劣勢。他們沒有想過溫雲珩居然會喪心病狂地去國外請了僱傭兵,自然也沒有料到這個人數。
“不需要。”溫子耀開口,走了過來。
這一次沒有人攔他,但是他只走到了離夏晚安還有三米的地方,就被擋住了。
夏晚安沒有理會他的話。
溫子耀心裡着急,如果真的讓夏晚安犧牲了自己來換他們,那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情,也不可能。
“晚安,你冷靜點!”夏錦言也喊了一句。
溫雲珩看着這兩人,笑了笑,開口道:“還都挺有情有義的?你們在我面前演這場戲給誰看?這羣觀衆應該都沒有感動的功能吧,抱歉。”他譏諷地笑了笑,心裡一片怒火已經開始燃燒。
又是這樣……又是夏晚安。溫子耀有什麼好?讓她這樣維護,這樣念念不忘?!他對她的感情會比溫子耀少嗎?他能給她的東西,會比溫子耀少嗎?!
溫雲珩咬了咬牙,太陽穴的地方突突地疼,但是他忍住了,閉了閉眼睛之後,笑容再一次漫上了脣角。
“你先把匕首放下來,我放人。”溫雲珩開口道。
夏晚安皺了皺眉頭,直覺告訴她不對勁,溫雲珩不可能這麼容易便同意放人的。
“你帶着我走,我要看到他們走出這艘船了,再放下。”她道。
溫雲珩的臉色變了變,開口道:“行。”
夏晚安轉頭看了他一眼。
“怎麼,你不信?”溫雲珩嘆了口氣,示意自己的手下將匕首都放下來,半晌,緩緩開口道:“晚安,我這輩子就毀在你的手裡了。”
夏晚安在聽見這句話之後,有些許動容,但不過
是一瞬間,她想到了溫雲珩的真實面目之後,便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提了個醒——溫雲珩最善於僞裝,自己已經吃了很多次虧了,這一次不能再上當了。
“走吧。”夏晚安道。
溫子耀沒有動,深深地看了夏晚安一眼,開口道:“我不走。”
“溫子耀,你不走我現在就死給你看。”夏晚安動了動匕首,匕首又往自己的脖子裡進了一分,隨即她挑了挑眉:“你知道我能做到。我已經是地獄裡走一圈回來的人了,不畏懼死亡。等我死了,你好好照顧小北……”
“行了我走!”溫子耀開口阻止夏晚安繼續加深自己的傷口,在看見她的眼底的決絕之後也明白她沒有在開玩笑。
“放人。”溫雲珩開口道,給手下使了一個眼色,跟着夏晚安一起走出了艙內,走到了甲板上。
風突然大了,從海面襲來,夏晚安的紅色長裙被風吹得晃動了兩分,長髮柔軟地貼着手臂飄動,背影和月光幾乎融爲一體,要不是手中匕首尖端的那點血跡十分刺目,這個畫面是溫柔而美好的。
夏錦言的腿上也受傷了,走起路來稍微有些晃動,但是勉強還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溫子耀看了看夏錦言,也明白現在除了聽從夏晚安的話離開,沒有別的選擇,否則他和夏錦言還有夏晚安,都會葬送在這裡。
“你們還有什麼告別的話要說嗎?”溫雲珩突然開口說了一聲,止住了溫子耀的步子。
溫子耀皺了皺眉,隱隱覺得不對勁。
溫雲珩的身子不着痕跡地接近着夏晚安。
夏晚安見已經到了甲板,原先挺得筆直的脊背也有些放鬆了,手下的力道也不會那麼重了,聽見溫雲珩的這一句話,明白溫雲珩是不打算放她走了……也就是說,這一見面,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沒有,讓他們走就行。”夏晚安開口,眼神沒有往夏錦言和溫子耀的方向看,她怕再看一眼,不捨的心思就會全部暴露。
也就是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內心深處的情感,從來沒有因爲時間而轉移。
但是太晚了。也許早一些,她還來得及珍惜,至少還能告訴溫子耀。但是現在……算了,什麼都遲了。
“沒想到最後你還是這麼絕情。”溫雲珩聳了聳肩,開口調笑了一句。
夏晚安還沒有來得及擡頭,身子就突然被用力一扯。
溫雲珩發狠地將她手一打,夏晚安抓着匕首的手指頓時沒有知覺了。
溫子耀眼睛一睜,撲了過來。
“晚安!”
夏晚安撞到了溫雲珩的懷裡,吃痛睜眼,只看見溫雲珩的大手正伸進他自己的衣襟裡,一把漆黑增量的槍被掏了出來。
她一顫,渾身一悚,來不及多想,掙扎着從他的懷裡脫身而出,撲向了黑洞洞的槍口。
對面,是她捨棄自己也不願意放棄的人。
對面,是她這輩子的摯愛,此生的唯一。
對面……還有她的親人,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砰!”一聲巨響。
溫子耀伸出的手在空中形成一個抓取的姿勢,愣愣地看着那片紅色的禮服上滲出的更加鮮豔的花朵,一點一點,暈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