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壞人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他也曾經整夜整夜地失眠，睜眼到天亮，看着東方是怎樣泛起白色的，看着錢包裡唯一一張夏晚安的照片，還是他從合照裡面裁下來的。
他不想當壞人，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壞人。
他只是遇見的時機不對而已，同樣都是一起長大的人，夏晚安的卻只看得見溫子耀從來看不見她。
那些歡笑的場景，嬉鬧和追逐，他曾經多麼希望夏晚安和自己也擁有一次。但是她永遠都是用疏離而防備的眼神看着自己，最終的親近之後，也只是停留在憐憫的程度上，沒有再進一步了。
就是這樣了。只能是這樣了……這輩子他只愛過一個人，因爲這個人，他成了壞人，因爲這個人，他不擇手段地站在了世界的對立面，連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弟弟都要殘忍傷害。
因爲只有這樣的代價才能讓他得到她，但是他不在乎。
他現在唯一後悔的是自己曾經的心軟，如果當初沒有在意夏晚安的反抗而直接侵犯了夏晚安，不在乎夏晚安用死亡相逼而直接和她發生了關係，現在倒也不至於這麼遺憾，畢竟他曾經得到過，而且夏晚安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留戀，光是夏小北一個，就足以讓她狠不下心來離開。
但是自己當時關心則亂，沒有深想，只是慌張。
夏晚安被溫雲珩的這一眼看得發怵，全身都是毛骨悚然，咬着牙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難道想要傾訴一下對自己的愛戀嗎？
溫雲珩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睛道：“夏晚安，你從來都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夏晚安的情緒也變得有些激烈了，皺着眉頭後退了一下，她還沒有忘記溫雲珩做的那些瘋狂的事情，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還是可以回憶起他腥紅的眼睛，“你打着愛的名義做的所有，都是不能被原諒你明白嗎？對了就是對了，錯了就是錯了，你別妄想用現在的正確去彌補當初的過錯，你犯下的錯誤是永遠都沒有辦法挽回的，你在我心裡是怎樣的人，不是我現在才明白，而是日積月累之後對你留下的印象。所以你洗白不了，也別想着洗白。”
“你從來就不肯相信別人對你是真的有感情，那你爲什麼相信溫子耀就是？”溫雲珩尖聲質問道：“我的關心你看不見，我爲你做的事情你看不見，溫子耀只要有一個小小的動作，你就能歡呼雀躍，從來都是這樣不是嗎？我又奢望過什麼？”
“你覺得你奢望了什麼？你什麼都奢望過，否則你爲什麼這麼不擇手段地想去實現自己的渴望？”夏晚安也厲聲反問。
在這個道理的分辨上，她向來不會輸給任何人。
溫雲珩一愣，咬了咬牙，這一點他無法反駁。
但是憑什麼不能是他，憑什麼就是溫子耀？這個問題他問過了好多次，但是夏晚安一次都沒有給他回答，而且次次在說到這個問題上的時候，眼神裡都是帶着不屑的。他只是想知道爲什麼，自己需要被
別人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而溫子耀就可以被她溫柔相望。憑什麼？
“你說你爲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看見，好，既然今天是最後一次聊聊天了，我們就來翻翻舊賬。”夏晚安忍了忍，沒有忍住自己的舊怨噴發，“你想想看你爲我做了什麼？買了僱傭兵想殺了溫子耀，最後連帶着我的兩個月失憶？再往前看看，綁架和囚禁我和我的朋友，在你的城堡裡爲你當一個公主？再往前看看，讓我夏家破產，讓我父親入獄……更被說你暗地裡做的那些小動作了。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瞎子，這些東西我怎麼可能看不見，我都看見了，溫雲珩，我只是不想承認。”
溫雲珩咬着牙擡頭，看着夏晚安充滿了恨意的眼睛，心裡一陣痛苦的浪潮翻涌。
夏晚安笑着道：“好，那我們來說說我爲什麼不想承認？我是不是狼心狗肺？你這麼‘愛’我，這麼‘照顧’我，這麼遍態地迷戀着我，我應該感恩戴德三跪九叩地給你朝拜，而不是在一邊自怨自艾我受到的傷害是不是？”
溫雲珩沒有言語，
另一頭的夏小北和溫子耀已經坐不住了，溫子耀臉上的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因爲他看見夏晚安的神色已經有些激動了，兩人似乎不是在好好聊天，而是近乎爭吵的狀態。
他很清楚夏晚安現在的這個表情就是真的動怒了。溫雲珩到底說了什麼讓夏晚安動怒？他們不是聊天聊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溫子耀想起身，夏小北突然伸出小手將他的袖子拉了拉道：“媽咪在生氣，我們還是過一會兒再過去吧？先走近一點看一看。”
溫子耀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
現在不要打斷夏晚安的情緒，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了。
溫子耀帶着夏小北直接進了咖啡廳，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可以直接看見兩人，也隱約可以聽見兩人說話的一些內容。
溫雲珩還是沒有說話，盯着夏晚安的嘴脣，但是情緒已經有點激動了。
下夏晚安繼續冷聲道：“溫子耀做的是什麼？他只會在我可能受到威脅的時候幫我處理掉威脅，他只會擋在我前面不讓那些流言蜚語跑到我的面前來，而不是製造流言蜚語吸引我的注意！你從小就是這樣不是嗎？我小時候不明白爲什麼，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就是人的劣根，你一輩子都得揹着他，永世不得翻身！只要你睜着眼睛的這一刻，你就是骯髒的！”
溫雲珩的手指一顫，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他不能反駁夏晚安說的每一個字，他無法反駁，但是他更加無法說服自己去推翻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世界觀——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偉大？爲愛付出爲愛犧牲爲愛燃燒自己？”夏晚安笑了起來：“你真的，懂什麼是愛嗎？”
溫雲珩往後一退，低頭。
夏晚安沒有打算就這麼算了，既然都說了，那就好好說說。
“我什麼都看在眼裡，什麼都清楚，
但是我從來不想承認我看見了我知道了我接受到了那些訊息，因爲我會覺得我自己是個罪人，是因爲我被愛着，所以我身邊的人就活該受到傷害，因爲我被愛着，所以我的家人就活該進監獄，我被愛着，所以溫子耀就要因爲愛我而和我一起受折磨，因爲我被愛着！我自己也活該失去愛別人的權力！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是什麼世界觀？你們一個一個的都以爲這裡是君主立憲制的社會自己是國王還是世界之主？沒有誰要圍着你們轉！拜託你，如果有時間也可以和另外兩個看我和眼中釘似的女人說一聲，有空就從自己的世界裡出來看看！”
夏晚安說到胸膛起伏，整個人都處於過分激動的狀態。
這是她的宣泄。
她太久沒有宣泄了，跟着一羣自我太嚴重的人打交道，她有口難言，有嘴也辨不清，只能吞下這些委屈。
但是現在讓她再去忍受，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努力忍着不要爆粗口，但是情緒已經到達了頂峰。
溫子耀透過玻璃窗靜靜地看着夏晚安將自己的情緒整理好，轉身離開，留下溫雲珩一個人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溫子耀立刻站了起來，一瞬間有些慌亂，他只會和夏晚安爭吵，倒是沒有想過夏晚安真的吵起架來是這個模樣……看來平時她對自己已經收着點了？
他咬着牙立刻跟了上去，心裡在想着安慰的詞語，但是他害怕現在看見夏晚安通紅的眼睛，這樣就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溫子耀一推開門，就看見了夏晚安走進來的身影。
夏晚安沒有紅眼，也沒有流淚，只是冷着一張臉，看了溫子耀一眼之後，轉身出了門。溫子耀明白這是讓他跟上的意思。
他立刻擡腿跟了上去，還不忘拉上手邊的夏小北。
夏小北也沉默地跟着，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夏晚安大怒的樣子，跟在夏晚安身後的兩步距離外，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夏晚安突然停了下來，轉身道：“上來，不是想吃大餐嗎？”
夏小北立刻鬆了口氣，溫子耀擡腿走了上去，將夏晚安一拉，看着她。
夏晚安擡頭，眼裡漸漸泛起了笑意，剛纔的陰霾已經被她自己給驅趕開來，現在剩下的，是面對溫子耀時的情緒。
剛纔的話語因爲什麼大聲，所以溫子耀多多少少都是聽見一些的，也知道了夏晚安是在因爲什麼事情而生氣。
“回去吧。”溫子耀低聲道。
他沒有想到溫雲珩會把夏晚安最爆裂的情緒給勾出來，但是他知道現在給夏晚安休息一下會更好。
夏小北也立刻道：“媽咪，我突然不是很想吃大餐了，我們打包點東西回去吃吧？不然就讓爹地把廚師叫過來。”
“不用，我哪兒那麼脆弱了？就去吃東西，按照原定計劃。”夏晚安笑了笑，心底裡都是暖意。
還好，現在她不是一個人，還好……她的身邊還有他們。
（本章完）